二十二 商談1
二表哥聽說了姨媽要将布莊交給我經營,自然一點都不意外,姨媽說的那一番話倒是讓他大感意外。
“我自小由祖母帶在身邊,與父母的關系并不是很親密。對母親也不甚了解,竟不知她還是個如此柔情百轉之人。”
“可能她生來就不善言辭,看起來便總是顯得不好接近。再加上以前那些事,對我有些成見也是難免吧。”
“她對我不也一樣麽?有笑臉的時候少。”二表哥撇撇嘴。
“愛之深,期望也更高吧。”我垂眸望着橫卧在床上的二表哥,忽笑道,“二表哥生得如此風姿,若再嬌慣着養大,豈非會被養成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嬌小姐?”
“無稽之談!”二表哥哼了一聲,道:“想不到你爹娘竟然還有這麽段往事。”
“是啊,連我也是今天才從母親那裏聽說的。不過,咱們還是說正事吧。我若接手了母親的布莊,三嬸見了恐怕會有什麽想法。我該怎麽和她說明呢?哦,對了,前幾天順路去看望我娘時,她說有人以我的名義送了一堆吃食衣料給她。聽她描述,那個人像是常跟着三嬸的那個丫鬟。”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我倒要看看你這小狐貍怎麽辦!”二表哥幸災樂禍地笑起來。
我無語。半響才陰笑一聲,道:“能怎麽辦?把你低押給三嬸呗。你可不知道你章家二公子的名頭在外有多響亮呢。你每天什麽都不用幹,就往她們家布莊前一站,那便是個現成的搖錢樹,還會移動。這招攬顧客的效果,可不知比那無愁強出多少倍!簡直就是拉恨!”
“哦?”二表哥眼角笑意猶存,一雙黑亮的眸子瞧着我問,“這又是怎麽說呢?都成她們家搖錢樹了,還拉恨?”
“拉的自然是別家鋪子的恨!”
二表哥哈哈大笑,猛地一翻身,伸出一只胳膊緊緊擁着我,低語道:“放眼整個南梁,也只我這麽棵搖錢樹,你可要好生守護才是,免得被別人搶走了!”
我被他用力一抱,不禁胸口發悶,趕緊道:“等我當了大東家,你這棵搖錢樹可得跑去捧捧場啊!”
第二天,姨媽便差人去和我母親商量,看次日是否有空過府一聚。剛好那天二表哥和姨丈都休沐。
隔日,章府的馬車早早便将母親接了過來。
母親先帶着禮物與姨媽去含經堂拜見過老太太,而後才回思懿堂坐着閑聊。
我帶着益謙過來見過母親,她喜歡得不行,直道:“這孩子生得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看着便是個福澤深厚的。”
姨媽道:“可不是呢,自認了他做義子,璇兒是官運亨通,夫妻和樂。妹妹,還沒告訴你呢,璇兒前幾日剛榮升為正五品上階的寧遠将軍。”
“正五品啊?”母親驚訝地道,“煙兒她爹做了一輩子的官,也不過是個九品芝麻官而已。璇兒這才滿十八吧?竟已是正五品了,真是前途無量啊。”
姨媽看了母親一眼。
我心道,您這可知道京官與外官的區別了吧?拽着母親的胳膊笑道:“二表哥一當官便是六品,他起點就高嘛。将來當個一品大員也是可能的。不過……”我頓了一頓。
“不過什麽?”母親好奇道。
“二表哥還不一定稀罕呢。”
“你這丫頭,整天就喜歡信口開河。一品大員還有人不稀罕?我不信。”母親嗔道。
姨媽眼裏含笑看着我們母女。
坐着喝了會兒茶,姨媽與母親聊起布莊的事。
母親一聽便急道:“姐姐不可!你平日裏已在明着暗着貼補我,這些錢,又何止一個布莊所賺取的利潤?”
姨媽輕輕搖頭:“妹妹,前天我也與煙兒說了一下。如果不是當年父親走得急,沒留下話,我想依他本意,應該也是要給你留一份家産的。這是你應得的。我先前不過是怕你們經營不了,才一直未提此事。唉,雖然父親嘴裏從來不說,但看他每逢過年過節時的落寞,我想,他也是想念你的。”
母親垂下頭,許久不曾言語。
姨媽也沉默着。
廳堂裏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凝固。
良久,母親才低聲道:“是我的錯。這些年,我都沒回來看過父親一眼。”
我有些詫異,不知母親為何如此說。我分明記得我四歲那年過年時,爹娘曾将我托付給鄉下的朋友照料,他們好像去了很遠的地方,來回十來天才回來。當時父親還給我帶回來一身京城裏小女孩時興的衣裳。
當時不知他們到底是做什麽去,現在回過頭來看,分明是就去看望外祖父的。只是,母親為什麽不說明呢?
姨媽緩緩道:“事情已經過去好多年了,也不必再糾結了。”
母親也不再多說,只靜靜地聽着姨媽複述了一下那天與我說過的話。聽完後,擔心地看着我道:“煙兒,你能行嗎?”
我還未開口,姨媽已道:“妹妹不必有什麽心裏負擔。既然我交給煙兒,那便是信得過她。我相信以她的能力,可以将父親留下的家業做得更大。再說了,反正我已交給她了,是賠是賺便與我無關。妹妹不必害怕。”
母親勉強一笑,只是皺着眉頭,并不說話。
姨丈和二表哥過來見了母親,又随便聊了幾句。
姨丈顯然早已知道姨媽要将名下的布莊給我,只是沉聲道:“同行是冤家。須得小心處理好與你三叔那邊的牽扯才是。”
我忙起身應了。
沒想到姨媽看着沉靜內斂,竟是個雷厲風行說幹就幹的直爽性子,只不過三天後,就已讓掌櫃的結清賬目,帶來思懿堂,當面與我交接得清清楚楚。
姨媽對掌櫃的道:“楊掌櫃,以後布莊的生意您與我媳婦商量便是。我便不再操這些心啦。她年紀小,腦子活,可能會有些好的點子,不過其他如布匹質量等方面還得仰仗您來把關。”
楊掌櫃?
我心想,妙啊!楊柳依依。他姓楊,三嬸家那位姓柳。簡直絕配。看來是個好兆頭啊。
“今後一切便倚仗楊掌櫃了。”我裣衽為禮,對着楊掌櫃福了一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