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班裏的五位,胡老大以霸氣仗義著稱,柳二爺性格混和醫者仁心,黃老三屬于東北正根兒的巫術傳承,那灰五是百姓拜的最多的小仙家,保的就是風調雨順豐收納財。這白四小姐本事一般,供奉的人也不多。可名氣卻一點不比那四位小。但凡聽過見過白四的,哪個不是津津樂道,茶餘飯後都得當個談資說道一番。

能讓人津津樂道的人必定生了副好皮囊,白四小姐人送外號“白玫瑰”不但因為他原型是個白刺猬帶刺兒紮手,最重要的是面賽百草,人比花嬌!

“要我說這四小姐啊,趕不上胡老大那般驚豔灼眼更不及胡大姑娘富貴妩媚,那跟謙謙君子的柳二爺比也是顯得寡淡。那長相說不上喜慶,要論面相上活潑讨喜的那還得看黃皮子,哭起墳來都讓人不覺得悲,這身條兒個頭連比他歲數小的灰鼠子也不如,怎麽就把你們這些爺們兒整的五迷三道的?”鴻家的老太太嗑着瓜子問她家老赫。

赫老爺子搖搖手裏的扇子回憶起當年,說道:“那年月不興你們女人進戲園子,哪個看過四小姐唱戲的不是丢了魂。別說我們老爺們兒愛看他扮的旦角小姐了,就是那偶爾進去的滿清貴族的格格小姐也都被他迷的神魂颠倒。不然他個唱地方戲的怎麽就進了京城的皇宮了?”

是啊,怎麽就進了宮了?那是因為貝勒爺愛看他的戲。

白四開了靈智成了仙,本是在綏芬河邊的林子裏閑散着。一年有大半年的光景就蜷着不動,天晴的時候敬日拜月,幾天出去找一回食,幾顆野果子就夠吃一陣子。不敢往遠走,從俄國到中華兩邊亂串的黑熊猛虎雖然不吃他,可是嗷嗷叫的都吓人。他也看不得那些吃肉的猛獸咬着血淋淋的小動物。大多數時候他就躲在草叢裏,太陽好的時候,翻過身子曬曬肚皮,膽子又小,聽着點動靜就又卷成一個球躲起來還要豎起滿身刺。

不知何年何月,有天王公貴族的小姐少爺上山打獵。那馬背上的少女比少年更英氣奪目,一身紅色獵裝騎的是匹純白色高頭大馬,頭上系着紅色的绫子,綁起墨黑的長發,手上是小羊皮的手套,腳下是小牛皮的靴子,連那馬鞍上都繡的百花紋。白四第一次見這般女子,他不記得那打獵的女子如何的長相卻把女子身上的物件每個花紋每個針腳都記得清清楚楚。

這女子騎射箭術都十分了得,一群人裏數她打的獵物多,兔子野雞甚至還有那雪雁,看的白四心驚膽戰。在草裏縮成一團,卻又忍不住從縫隙裏偷偷打量那女子的穿着打扮。

誰知他看那紅衣女騎手的衣裳看的入了迷,連大貓走過來都一點沒察覺。這貓就是貓,再大他也是貓,骨頭輕,爪長墊,踩在草上一點動靜都沒有,直到那大貓用帶倒刺的大舌頭順着他的刺舔,白四這才吓得一激靈!

他一激靈不要緊,草叢裏的動靜吸引了那女獵手,調轉馬頭,草叢裏的刺猬倒是沒看見,一只斑斓猛虎映入眼前!那猛虎也注意到了女獵手,虎視眈眈的盯着一人一馬,似乎下一刻就要撲過去把人撕的粉碎。

其實那老虎已經成妖,開了靈智,只是吓吓人,一個小女子,吓跑了就是了。誰知那女子并不畏懼,從背後箭桶裏抽出三支弓箭,架在弓上對着猛虎的大腦袋瞄準。老虎一看,嚯,這是來個茬子!仰天長嘯,一時間鳥驚山果落!可是女射手的手卻是一點沒抖,反倒穩穩的拉滿了弓,眼瞅着箭在弦上!

千鈞一發之際,那白刺猬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咕嚕嚕的啥也顧的就滾到白馬腳下,豎起身上的尖刺,照着馬腿撞了上去!那白馬剛才面對虎嘯都紋絲不動,此時痛的高高的揚起前蹄,那三支利箭也都射歪了,老虎也跑的不知所蹤。

白刺猬趁着馬蹄落下來之前,趕緊咕嚕到那草叢下,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了,也不知是吓得還是累的。

紅衣女子下馬看到紮在馬腿上的刺又看到不遠處的白刺猬,一氣之下,伸手就要去抓。

正在這時,和女子一起來打獵的貴族公子也都趕了過來。其中一個領頭的似乎年長些,大概十八九歲,下馬阻止道:“琪琪格,咱們滿人不抓刺猬,刺猬是地仙,在大薩滿供奉的小像裏。這刺猬許是保護你呢,那猛虎你要是沒射死,發了狂,你今天可就走不出這綏芬河了。”

紅衣女子一雙靈動的眼睛轉了轉,矮下身來摸摸瑟瑟發抖的白刺猬,轉身笑着對那公子說道:“大貝勒說的有理,那猛虎确實太過龐大,這刺猬就是來護我的。咱們回吧,今天獵的夠多了!”說着利落的轉身上馬,一群人策馬揚鞭離開了河邊。

白刺猬一直等到天黑才敢稍稍挪動,心裏怨恨着那大貓,那貓是俄國那邊的,是開了靈智的老虎妖。偶然間看到他能變化人形,便沒事就往他身邊湊。一湊過來就“嗷啊嗷嗷,嗚嗚嗚”的說個不停,那都是俄國話,他也聽不懂。可那傻大貓就跟那老毛子人一樣,呆呆傻傻的往雪地上一坐,一唠就是一天,也不知道在說個啥。他本來膽子就小,那老虎一叫他吓得腿都軟了,根本不敢跑,更別說這老虎逮着他就舔個沒完,第一次他以為自己要被老虎吃了呢,差點兒吓尿了!

這回跑的倒是快,這天都黑了也沒見回來看看。萬一那貴族少年不來勸,他今天沒準兒就死在紅衣姑娘手裏頭了,這老虎下回就對着一堆刺唠吧!再也不理這傻虎了,不過,那紅衣小姐的衣裳可真好看,靴子也好看,帕子都那樣精細,是時候下山學點本領了!

白四找到最近村子裏的薩滿,薩滿是個小屯子裏的小薩滿,第一回 有仙家找上欣喜若狂,忙着要和大仙探讨仙道。白四卻是對仙法一點興趣都沒有,吩咐那小薩滿給他找最好的裁縫最好的繡娘,要學做衣裳秀百花。

小薩滿無奈,只能應了他,但是說要先把頭剃了,現在滿人掌權,這不剃頭就不留頭。白四死死的護住自己的腦袋,雖然他知道現在男子都是前禿後辮的發型,他也不想反清複明,他只想一頭青絲不想要那禿腦門。

小薩滿這可犯了難,自己這無父無母不怕株連九族可是剛跟師傅學會本領獨自立了堂口,走到這偏遠的村子護着幾戶人家,那莊戶劉家的哥哥看着人憨厚壯實,似乎是個不錯的婚配,可別讓這刺猬仙把自己連累掉了腦袋!

這刺猬仙不剃頭就算了,還賴在這不走,小薩滿想着趕緊給他打發了,不然讓劉家哥哥看見自己屋裏有個不剃頭的漢子那就說不清了,雖然這刺猬仙也不夠漢子吧,長得白白淨淨,蔫巴唧唧的,哎?小薩滿計上心頭,她提議讓那刺猬仙男扮女裝,穿上自己的衣裳梳個雙發髻,就說是她遠房的表姐。小薩滿本以為要說動那刺猬仙用此計要頗費一番口舌,沒想要剛一提出來,那白刺猬就催她給梳頭了,還要了兩尺紅绫綁在發髻上。

小薩滿氣鼓鼓的嘟着嘴,卻是敢怒不敢言,心想這神仙真是不知財米油鹽貴,下山就要稀罕物,那紅绫子是她攢了多久的法事錢才買着的,東西本是不貴,可這到了塞外剛販到那吉城就被那些個挖參的給包圓了,天寒地凍的誰不想在這白雪堆裏紮箍(打扮)的紮眼點。

誰知這剛梳完頭,那刺猬仙又要她的衣裳,這回她留了個心眼兒,自己稀罕的幾套幹脆沒拿出來,找了幾件平日裏幹活下地穿的。那刺猬仙果然皺着鼻子挑挑揀揀的嫌棄。最後一件也沒相中,央求着她帶自己去集上買,這集可不是天天有,就算有了,那刺猬仙估計也看不上這鄉野村貨。

小薩滿着急打發他走,于是幹脆說直接送他去裁縫婆子那連學手藝帶做衣裳。白刺猬高興的不行,這就跟着去了。倆人到了鎮上,那裁縫婆子聽說這學徒連針都沒拿過,擺擺手死活不收。白刺猬看了看店裏的樣子衣,不是靛藍的對襟襖就是绗縫的大棉褲,之前的興頭一下就沒了。

倆人出了裁縫鋪子,看見鎮上的大戶人家在做壽請了戲班子,湊過去瞧熱鬧,這白刺猬就再也移不開眼了。白刺猬跟着戲班子走了,戲班子的人說能給他引薦做戲服的師傅,這師傅還沒見着,白刺猬就摸着那明黃豔粉焦綠的戲服不撒手了。

戲班子的人把他送到做戲服的馮師傅家,馮師傅恰巧去市裏選料子,戲班子的人趕場子走了。馮師傅的鄰居一家看一個“小丫頭”在外頭怕他凍着,就好心讓他上屋裏暖和暖和,這一暖和,白四再睜開眼睛,手腳被人捆上,扔在了個黑乎乎的屋子裏。

他迷迷糊糊醒了,看到屋裏還有兩個女孩,兩人似乎是一起的,彼此靠着哭的傷心。再定睛一看,哎?是認識的,兩個女孩雖然身上穿着破衣裳,可其中一個穿小牛皮靴子的正是那天放他一馬的紅衣女子。

兩姑娘見他醒了,淚眼巴叉(眼淚汪汪)的看着他,小牛皮靴子說道:“姊妹,咱們被人販子抓了,指定是要賣到那不幹淨的地方。我是個格格,你跟着我,我阿瑪和哥哥指定在派人找我了,你別喊別叫,不然那人販子會打你的。”

白刺猬沒喊沒叫也沒哭,他綁着手腳對這格格鞠個躬,小聲說道:“格格,您千斤貴體,心如日月。這是您第二次救我的命了,我得還您,一會您也別喊別叫,看見什麽就當沒看見,我說什麽您就聽着。這位小妹妹是您的妹子還是丫鬟,您都管好了,我看她歲數不大,您一會拉着她的手跟我走,我一定全須全影的給您倆送回王府!”

沒等這倆女孩反應過來,那梳着雙髻的小姑娘就不見了,繩子松松散散的落在了地上,地下趴着一只白針的刺猬。

那刺猬黑豆似的眼睛瞅瞅兩個姑娘,兩人驚的張大了嘴巴,刺猬走到格格身後,開始啃綁着她手的繩子,啃斷了就開始雙爪刨地。格格給自己和小丫頭都解開了繩子,也不顧自己是個千金小姐,伸手就要幫着刺猬刨地,那刺猬作勢要拿刺紮她,格格才住了手。

白刺猬是成了仙的刺猬,雖然法術不精,這變回刺猬得過老半天才能再變回人形。可這胎生的本領已經是爐火純青。沒一炷香的功夫,地上的就挖出個大洞,他拱拱格格,帶着倆個小姑娘從洞裏就逃出去了。

那個年月還沒有什麽下水的管道,什麽城市的地下工事。白刺猬只能邊走邊挖,他怕跑的慢了人販子順着洞追過來,兩個前爪倒騰的飛快,直到聽見狼叫又開始拼命往上挖。挖到地面,果然是狼群在狩獵,一雙雙綠油油的眼睛盯着從洞裏爬出來的刺猬和兩個小姑娘。

這次那歲數小些的女孩再也忍不住,哇哇大哭起來!格格摟着小女孩一閉眼,似乎就在等死了。白刺猬又去拱了拱格格,格格也不嫌紮手,閉着眼把刺猬也抓到懷裏,那刺猬在格格懷裏咕湧着,格格一睜眼,卻見那群狼只是站着看着她們,并沒有要攻擊她們。

格格又驚又喜,對着懷裏的白刺猬問:“你能跟狼說不吃咱們?”

白刺猬瞪着黑眼睛點點頭。格格站起身來,艱難的拽起已經吓到腿軟的小丫鬟,又對頭狼問道:“我們能走麽?”頭狼一側身讓出一條道。

格格拽着小丫鬟捧着白刺猬剛要跑,那洞口傳出聲音:“到這頭了,大哥,我看那仨丫頭跑不遠!”說着就爬上來個人。

格格拉着小丫頭抱着紮手的刺猬頭也不回的往前跑,後面的人販子沒有追來,而是傳來了鬼哭狼嚎的叫聲。鬼是賣人兒女的惡人變鬼,狼是飽餐一頓的鸷狠狼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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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白老四來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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