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表面上看起來大概還挺平靜的,但天知道我在心裏已經蹦出多少罵人的髒話了。

他這是想幹什麽?!

“呃,那是溫九柏嗎?”石一彤傻乎乎的盯着那輛法拉利看,“為什麽我看着不像?他不是個……穿着長衫,跟個古代人一樣的家夥嗎?為什麽他會——”

我大跨步的走向溫九柏,趕在這家夥引起更多人的目光之前把他拉到了一邊。

“溫九柏!你搞什麽幺蛾子!”我上來就氣急敗壞的質問道。

“嗯,好久不見,我也很想你。”溫九柏慵懶的回答道。

我臉一燙,更加憤怒了,“誰跟你說這個了!你這人能不能不要這麽自戀!”

“那是誰的臉紅了呢?”溫九柏玩味的說着,居然伸出手捏了一把我的臉頰。

我一把拍開他的手,是真生氣了,“這種時候你還開什麽玩笑!你知道學校裏發生什麽事了嗎?你居然這個節骨眼穿成這個樣子,還坐法拉利來學校,別人搞不好還以為你是梁凱風他爸的商業競争對手呢!”

“好啦好啦,你冷靜一下。”溫九柏還是那副笑眯眯的樣子,“那輛法拉利又不是我的,正是梁凱風父親的。”

“梁凱風父親……”我遲疑了一下,“等等,那這麽說,是梁凱風他爸爸送你過來的?”

溫九柏點頭,“沒錯。”

“可是……為什麽?”

“要問為什麽的話,他可是委托人吶。”溫九柏微笑着說道,“雖然我沒有想到你像個鬧脾氣的小孩子一樣,發生了這麽大的事都不來找我,不過就算你不來找我,也總有人委托我的。”

“誰是鬧脾氣的小孩子!”我氣憤的說道,轉而又皺起了眉頭,“不過,你的意思是梁凱風他爸爸委托了你,調查這件事?”

溫九柏點了點頭,“不錯,看來他爸爸為了救下兒子的命可是花了不少代價呢。委托金就不用說了,還有現在我身上的這套西裝,也是他老人家硬要送給我的,要我無論如何都要救下他兒子的命。”

我不禁向溫九柏投去了羨慕和嫉妒的眼神,嘟囔道,“真好啊,這樣的委托人我也想要。”

“顧羽,這可不見得是一件好事啊。”

我看向溫九柏,發現後者正平靜的看着我。

“‘無論如何都要救下兒子的命’,他是有求于我才會給我這般好處。那麽試想一下,若是我沒有完成委托,他會怎麽對我呢?”

我張了張嘴,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的确,梁凱風的父親絕對是把最後的賭注全都下在溫九柏身上了,如果溫九柏失敗,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不過……溫九柏失敗?我發現我竟然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可能性。溫九柏這個人确實給人一種無往不勝的感覺,似乎他接下的委托從來都沒有失敗過。

“有過。”溫九柏忽然冷不丁的說了一句。

“什麽?”我回過神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的确有失敗的時候。”溫九柏看向我,眼瞳清澈如水。

“真的嗎?”我将信将疑。

“因為很多時候,你無法改變注定要發生的事情,也不能扭轉自然規律。有很多委托只不過是委托人個人的意願,說白了就是人類的自私而已。我是不可能為了一己私欲而改變宇宙的法則的。”溫九柏說道。

我的心往下一沉,“那梁凱風的死,是這種情況嗎?不對,在這之前,他到底有沒有死?”

“顧羽,我問你,‘死’的定義是什麽?”溫九柏看向我。

又來了……這家夥每次都要問我一些奇奇怪怪的問題,現在一聽到他叫我“顧羽”我就頭皮發麻。

“呃,死就是死啊。”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每個人都會死,死是……陪伴在我們身邊的,無所不在的事情。”

“不錯,然而每個人都在恐懼着死亡,每個人卻又誰也不知道死亡是怎麽一回事。”溫九柏微微一笑,“我換個問法吧。當你看到一個人,什麽情況下,你才會覺得這個人已經死了?”

我的腦海裏立刻就浮現出今天看到梁凱風挂在教室電風扇上的情景,“呃……這個,應該是,呼吸停止,心跳停止,血液不再流動,然後內髒停止工作之類的吧。”

溫九柏贊許的點了點頭,問了句,“不過,如果是沒有呼吸、心髒和內髒的生物呢?你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啊?”我沒反應過來,“像是草履蟲那樣的單細胞生物嗎?”

“沒錯。”

“那當然是細胞死亡啊。細胞不再運作,就表示這個生物死亡了呗。”我不假思索的說道。

“這話也沒有錯。”溫九柏摸着下巴思考道,“不過,人的身體裏也有細胞,當人的呼吸停止、心髒也停止跳動的時候,身體裏卻還有很多細胞活着,還在拼命的工作。比如頭發和指甲,在人心跳停止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還會繼續生長,這你又要怎麽解釋呢?”

“什——不,這又不一樣!”我對溫九柏提出的理論瞠目結舌,想反駁他卻找不到任何話,并且在這時他又打斷了我。

“還有一種單細胞生物,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溫九柏繼續說道,“阿米巴蟲,它是靠分裂繁殖的。一只阿米巴原蟲可以分裂成兩只一模一樣的阿米巴蟲,它們從外形到內部構造和DNA都是一模一樣的。也就是說,原始的那只蟲就算死了,只要分裂出的那只蟲還活着,它就會這樣永遠的存在着。那麽問題來了,這只單細胞的小蟲究竟有沒有死去?還是說,它在經歷了死亡之後,再度獲得了重生?”

我不假思索的反駁溫九柏:“你說的話也太可笑了,怎麽能把人類和阿米巴蟲相提并論呢?那東西只不過是個單細胞生物而已……”

“沒錯,一個單細胞生物,卻永遠着人類歷代帝王所夢寐以求的能力,那就是永生。”溫九柏不疾不徐的說着,“通過複制自己而完美的逃避死亡,難道不是嗎?”

我張了張嘴,居然無言以對。

“那麽,你剛剛問我的問題是什麽來着?梁凱風到底有沒有死?”溫九柏露出了一個狡黠的神情,“是啊,該怎麽定義‘死亡’這個詞,可是個巨大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