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姒思闕睜開眼睛, 有些納悶地喚了他一聲,然後太子随即将她摟得更緊。

“你被下迷藥了。”姬夷昌聲音極寒,又帶了點愧疚, “是孤不對, 昨夜不應該和你鬧情緒走開的。”

“鬧情緒??”姒思闕驚了。

太子他什麽時候跟她鬧情緒的,她怎麽不曉得呢?

直到現在為止, 她都沒能察覺出來昨天的太子殿下與往常有啥不對勁的地方啊。

就是看見姬青青來了,态度和行為上有些小氣巴啦的,不許人家拿殿中的糕點吃,不許她坐思闕坐過的蒲團,不許她拿思闕的帕子擦嘴什麽的。

還有就是…他當時好像突然就把思闕拉到一旁去, 然後壓抑着嗓子跟她說:“她為什麽老來孤的寝宮找你,跟她說不方便,以後讓她不要來。”

姒思闕有點好笑地回他:“那還不是因為,殿下把妾的宮當成自己寝宮了嗎?而且殿下為什麽不自己說呢?”

姬夷昌被這麽一刺,氣血就上頭了:“孤沒有跟她說過嗎??你仔細想想!”

後來姒思闕真的就低下頭來認真地想了。

好像是, 每次太子殿下把自個六妹吓得泫然欲淚的時候, 她總是第一時間站出來, 護犢子似得對青青張開雙翼, 把太子殿下說得無話可說,總是忍氣吞聲地角落處坐下, 兩眼瞪直地看着姑嫂二人繼續親昵。

“昨夜殿下是因為妾沒有把青青請走, 反倒讓她留宿, 所以不高興了嗎?”姒思闕揉了揉額角的太陽穴,靠在太子懷裏道。

姬夷昌見她不适地揉額,終歸是嘆息一聲,垂下眼睑心疼地替她按揉着她的額角。

“夫人, 姬青青給殿內所有人都下了迷藥,孤這回不會再對她心慈手軟了。希望你也不要再反對孤的做法。”

姒思闕聽說姬青青給大家下了迷藥的時候,心驚訝了一下,想說什麽時,欲動的嘴巴猝不及防被低下頭來的姬夷昌猛地啜了一口,慌得連忙把自己的嘴捂上。

得了甜頭的姬夷昌把頭擡起,輕抿了一下唇,收斂了外晃的神思道:“孤知道,定然是上回她主動獻身到犬戎的事情,讓你覺得自己欠了她。但你仔細想想,其實沒有。本就不該是你被送給犬戎人,這本就是姬青青本該面對的事,與你無關。更何況,孤最後不也把她救下了嗎?”

姒思闕繼續捂着嘴在姬夷昌懷裏沉思,她沒想這件事,她只是在想姬青青一個耳朵軟的嬌女子,會做出這樣的事,必定是背後受了壞人唆擺。

“殿下,妾沒有刻意護着青青,只是希望您對于此事得好好尋根調查清楚了。”思闕最後很是理智地道。

可姬夷昌卻滿腹的酸潮翻湧着,說出的話便不自覺變得尖刻了。

“她背後是誰在指示着,孤定然會追查,只是她的罪肯定逃不了,你也妄想再幫她開罪。”

就在二人姿态暧.昧抵持着的時候,公子奚突然闖入了殿中,看見二人相擁着四目交對之下暗潮湧動,他慌地及時背轉過身去給太子行禮:

“參加殿下。”

姒思闕掙紮着想起來,無奈藥效未過,渾身都酸軟無力。

姬夷昌繼續将她圈在自己懷裏,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只是語氣頗冷地對公子奚斥道:

“趙奚,你再敢把孤的寝殿當尋常地自出入,下回孤可要有你好看!”

公子奚背着身子點了點頭一笑,額間滿是汗,道:“對不起,殿下。臣這回真的因為有急事,六公主那邊的事情查到名目了,請殿下随臣到隔壁商議。”

姬夷昌低頭看了一眼被圈在自己懷裏的人,淡淡甩了一句:“既然查到了,還商議什麽?直接把涉事之人全部辦了。”

公子奚一聽,心裏“咯噔”了一下,忙又跪請道:“殿下,上回六公主畢竟自動請纓,解了犬戎人圍城的危機,這次殿下不問明清楚,就斷了她的罪,未免影響不好,殿下就不怕外邊人對殿下的看法嗎?”

姬夷昌冷笑一聲:“孤在外面的人眼裏的看法?你以為孤真的在意嗎?”

“殿下!作為一個真正的王者,有時候這些細末的東西,不可忽略啊!”

“細末的東西?仁慈嗎?那得看是在什麽樣的國情之下。如今的大齊,趙奚,你可看得明晰嗎?如今大齊過半以上的人口,都是奴隸,他們會看你對一個權貴女子是否仁慈嗎?”

“他們需要的,僅僅是坐上位置的這個人,是不是能夠讓他們吃飽飯,是不是能夠讓他們活下去!”

姬夷昌的這一番話下來,趙奚陡然愣了一愣。

誠然,他之前說那番話的時候,考慮到的,只是如姬青青背後的那些權貴大族對太子的看法。他壓根沒有想過太子殿下眼中的大齊,不僅僅是由權貴階層組成的大齊。

而是一個整體的,由許多被人當牛馬使的奴隸共同組成的大齊。

他有些啞口無言。

“回去吧,趙奚。姬青青那邊作如何處理,你沒有權利幹涉,她背後的不僅是一個作祟的趙義,還有一整個呂氏家族的人。如果孤沒有猜錯,她現在應該已經被呂氏的族人劫出宮外了。”

公子奚立馬旋身過來,瞪大了眼睛看着太子殿下。

所以,殿下他其實早就知道一切,并且還想着将計就計,把姬青青推出去當誘餌的嗎?

近日臨淄城內不太平,尤其是在宮臺附近建府邸住的好一些顯貴人家,已經頻繁地遭受自家的奴隸好幾次的襲擊了,班動私兵都鎮壓不了。

而一些擁立太子殿下的權貴家中則相安無事。

皆因如今臨淄城內,已經形成了兩派。

一派是齊王的舊部,因為自知洗脫不掉,只能繼續壓制太子,想方設法擾亂姑蘇臺企圖救出齊王,這些人一般不服太子的新政,一如既往地壓榨家中的奴隸。

而另一派的,便是擁立太子的人了。這些人會全力支持太子的新政,鼓勵自己的奴隸去建立功勞,鼓勵其早日脫離奴籍。

而被奴隸襲擊得最慘的,要數呂侯一派的呂氏全族了。

因為呂氏的族人之前在臨淄城中興建了一所以供權貴子弟取樂的鬥獸場,場中作為“野獸”互相厮殺的,便是自家的奴隸。

他們不把奴隸當人看,還命其自相殘殺以取樂,那些奴隸被逼得緊了,這會兒爆發,自然就鬧得比別人兇了。

呂氏一族已經有好幾個主家被奴隸反擊打得沒了半條人命,加之內裏又被太子的人積極搜查罪證,可謂兩面夾擊,苦不堪言。

與此同時,潛伏在宮中的探子來報,說是戚夫人和六公主不好了,繼續待在宮中,很有可能會被太子趕盡殺絕,到時太子趁機端了呂氏全族,也是輕易的事。

于是再三權衡之下,呂氏如今的家主,也就是呂侯的堂兄呂博便暗地裏接見由晉國來的人,商議過後,便部署了人把宮中的戚姬和六公主一同帶出了宮中。

公子奚趕到六公主宮的時候,果然如太子殿下所言,姬青青已經不在了,就連夜華宮的戚夫人也消失不見了。

公子奚用力握了握拳,砸在了宮門上,有些力有未逮的感覺。

周淺編典的各項舉措終于等到了完善,太子殿下将各項舉措發令下去,這一年,齊國實行了翻天覆地的改革,過程雖然不免産生許多波折,但最終太子殿下還是以個人強悍實力,力挽狂瀾了。

又是一年秋收,這年,齊國因着各項稅收、農耕和人力各種各樣的變革,這一年的舉國的收成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收。

糧食充足,國庫充盈,太子殿下卻把所有的財力都集中在軍事兵馬方面,把齊兵集結成前所未有的規模實力宏大。

這一年多齊國的變化暗暗讓周邊各個國家,以及中原第一大國晉國都警惕了起來。

如今太子殿下在朝堂中掌握的權力已占大半,剩下的要麽亞于太子殿下這一年多來的創舉不敢說話,要麽就是因為如今朝局已經大逆轉,即便是自個利益與太子的舉措相悖,卻也不敢說話,只能把那一腹的不服壓于心底。

時機已經差不多了,姬夷昌準備就這幾天将楚王楚後送回楚國去。

消息傳回了鳳儀閣殿中,姒思闕高興得像個孩子,立馬就拉着衆多女官到廚房給太子殿下準備這一夜的盛餐。

這段時日以來,姒思闕待在太子殿下身邊,差不多也摸清楚了太子的誠意。

這一年多以來,太子殿下夙興夜寐,每日勤勤懇懇,雖說他也是為了讓自己早日掌握朝中的政權,但他有心與楚國合作的事也是真的。

雖然姒思闕也知道國與國之間不可能有永遠的合作關系,有的只有一時的共同利益,但是,等楚國與齊國再度敵對,應該也得等晉國這個威脅被完全鏟除了以後吧。

而且這段日子她看太子殿下治國的能力,其實也為日後自己的母國深深擔憂,也不知道等晉國被除以後,自己那個養在溫室的弟弟到底能不能與齊太子對抗。

但不管怎麽樣,現在關系還是得維護好。父親和母親即将要回國了,她有信心這一次是真的能回去了,在情在理,她今夜都要準備一頓豐盛的當作答謝太子。

姬夷昌今日回來得早,天還沒開始黑,就已經回到鳳儀閣殿中。

看着大殿正央長案上擺放的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就着兩旁剛點亮的燈臺,散發出馨黃暖光,看着就讓人心情舒暢,食欲大好。

姒思闕身穿大紅的長裾站在長案的旁邊,垂手侍立着,唇角微仰,眼角那一點魅惑人心的紅痣在燈光的映襯下越發攝神奪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