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東西已經被人拿走, 他再糾結在這事情份上已經沒用了。
眼下太子的新政一石激起了千層浪,他得趁鐵打熱,趕緊想個法子來阻擋這勢頭。他要在太子的人查到他身上之前, 将事情辦了。
要是齊王的勢力因為太子的新政而被完全瓦解了的話, 那麽他也是會站不住腳步的。
“六公主,奴其實還有一事想與公主您說, 只是…不知道該不該說…”
姬青青聽完趙義的話後,已經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是說…”
“噓!公主您小點聲音。”趙義朝姬青青比了比手勢,朝四下顧盼,示意她小聲道。
“可是…阿兄他看起來對嫂嫂很好,怎麽可能會害她呢?”姬青青猶豫道。
“公主, 不瞞您說,大王他也有可能不是自己病了。”趙義壓低了聲音道。
“你…你這麽說是什麽意思?你意思是那是我阿兄所為,是他想要謀父王的位置嗎?”姬青青大恐起來。
“所以啊…公主,現在只您能自由出入華容宮內,要是您願意, 大王病的真相就容易查出來, 還有, 公主您心上人即将置于水火之中的境況, 也能挽救回來。”
姬青青皺緊了秀麗的眉,想了好久, 才終于道:“那…你讓我去盜的, 到底是什麽?”
隔了幾天, 姬青青又抱着一大堆吃的去找姒思闕。
和思闕在殿中聊了一整天,又吃喝了一天之後,眼見天色暗沉下來,姬青青突然雙頰發紅, 一把抱住了姒思闕道:
“嫂嫂!我宮中近日有個老嬷嬷走了,我好害怕,今夜我能不能在嫂嫂你這留宿?”
姒思闕皺着眉頭盯了盯小姑娘頰間可疑的紅暈,伸手去掰她摟緊她的手。
姬青青被人掰開了手,低着頭兀自按在了一個勁兒砰跳不停的胸腔處。
她頭一回如此大膽,主動對一個男子投懷送抱,現下渾身都感覺沒有力氣,有種如在雲端游走的感覺。
姒思闕被她磨得沒有辦法,心想只留宿一夜,那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于是便點頭同意,不過只是讓人給她收拾旁邊的偏殿讓她住。
姬青青得知今夜即将要與心上人同宿一宮後,心裏歡喜的同時,又在為今夜的行動頗感擔憂。
雖然趙義已經把一些十分厲害的藥物給她,以她的身份肯定沒有人懷疑。
夜裏,姬青青果不其然看見阿兄宿在了別處,并非與姒思闕同寝眠。又一次印證了趙義的話:太子殿下只是暗裏跟姒思闕維持夫妻關系,實際上太子是知道她男子的身份的。
其實姬青青不知道的是,今夜只是太子殿下見着她二人在一起心情不佳,加之在思闕跟前強烈暗示了一大通,無奈思闕對着他木然的臉并沒有察覺出什麽,這才将太子殿下氣走了的。
姬青青趁着夜深,小心翼翼地披了件黑袍溜出了殿外。
這會兒她得幫趙義将太子宮裏關于新令頒發的文書找到,并且送出給趙義。
趙義說太子此舉肯定會引火焚身,會危害整個大齊,他得把這文書毀掉,以免太子趁着大王病倒之時禍殃大齊。
姬青青天真地相信了。
但其實,趙義的目的只是想篡改文書上的東西,既然齊王那裏拯救無望,太子殿下因着新令的施行,他和義父以前的罪證已經逐漸被太子的人掌握了,他得兵行險着,只要将東西拿到,他就趕緊離開大齊,天涯海角,總能找到他趙義處身的地方。
至于報仇的事,把戚姬的女兒拖下水,把太子他們的計劃弄得一團亂,也算報了一半的仇了。
姬青青趁着思闕不防備她,偷偷地布下迷藥,因着姬夷昌不喜歡寝宮裏有太多的人叨擾,一般伺候的人都退到寝宮外頭守着。
所以因着和姒思闕的關系,姬青青完全能鑽着這個空子進入層層警戒的守衛線中去。
正當姬青青即将得手之際,突然黑暗中,手就被人猛地一擊,手中握着的卷籍掉落。
青青一驚,忙回過頭去。
卻不料,立馬就被人捂起了口鼻。
“你還真是個無腦的女人,竟然真的敢來!”那人靠在她耳邊用極小的聲音道。
然後下一瞬,她黑影重重掠過,就被帶離了這個地方。
等她再度被放下,雙腳下地時,腳下順着屋頂滑瓦向下,她“啊!”地一聲尖叫死命揪住了眼前黑衣男人的衣襟。
“小點聲音!你現在可是被殿下的眼線給鎖定目标了!”面前的男子摘下頭套,冷冷地道。
“趙…奚??”青青驚訝地開口。
公子奚揪住了她把他衣襟扒拉皺的手,用力将她往旁邊一甩,嬌氣的公主立馬被身下的筒瓦磕得連連“哎喲”出聲,坐倒在了屋瓦上。
“你真以為那個趙義有在安好心嗎?你真以為殿下不知道你嗎?公主,人為什麽會被自己作死,那是因為自己蠢啊!”公子奚在屋瓦上來回走了兩步,對坐着的姬青青痛心疾首道。
“你!!”姬青青被他說得滿臉羞憤,指着他氣結得說不出話。
“趙義他為什麽找你幫他做這事,你知道他義父是誰嗎?趙賢!你知道你母親還有太子之間的瓜葛間接害死他義父了嗎?他把你拖下水,你能成事自然好,那他就能利索地擺掉太子的拘禁,帶上龐大的財物麻利溜了,要是你失敗也不要緊,因為你,太子必定會将目光投放在你母親戚姬身上,趙義他是個聰明的,保命要緊,他也不會在意那些錢財,溜也就溜了。溜走前只需把你拖下水,便也算報了一半的仇了!你還笨得自己往下栽,自己對自己的能力沒點數的嗎??”
見她說不出話,頓時又垂下了頭,趙奚憐憫她,道:“老實告訴你好了,與其日後讓你繼續犯傻,還不如早點看清真相,明哲保身。”
于是趙奚便将齊王其實只是認為她這個六女兒是一衆兒女中長相和家勢最有利用價值的一個,所以從小才會在明面上待她如珠如寶,給她極致的寵愛。
但其實,如若當初犬戎人真的威脅到大齊,大齊再沒有別的人代替她被推出去的話。齊王第一個将她甩到自己跟前來當盾。
至于她的母親戚姬,就更不用說了,把她生下來也只是為了把握住齊王,當然如若當年生下的兒子不是被自己作沒了的話,她投放在兒子身上的精力會比她多得多。
姬青青聽着聽着,已經從沉默低頭到漸漸捂起耳朵把頭耷拉在雙膝間,随即咆哮出聲:“別說了!!!趙奚!!你別說了!!”
“你說的這些,我知道的…我其實都知道的…”
等姬青青再度把頭擡起時,已經帶雨梨花,一雙明麗的眼眸紅透了,就這麽直愣愣地望向公子奚時,把公子奚吓了一跳,覺得自己是不是把話說得太直、太傷人了些。
姬青青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蹭過還在流不斷的眼淚,“我知道,我都知道的…父王他雖然每次宴席都把我安排在最重要的位置,但其實…也不過是讓我得到別人的關注,随時都準備着把我塞到一個他把握不住權力的位置,像之前将我婚配給下.流.龌.蹉的公子簡,像将我婚配給你…”
“他經常給我賞賜這麽多,卻也只是明面上的表示罷了…其實私下裏…他連我腳傷都不知道,最起碼思闕都能留意到這些,我明晃晃差人去在他面前說,他也不過是回贈我一些滋補品,卻也不怎麽來問過我…”
“至于我母親,就更加是了…”
“我感覺他們好像都更關注自己的權力,和争鬥方面的,我仿佛就是個多餘的…”
姬青青越說,聲音越發低沉下去。
公子奚看着她,竟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你…你不要這樣。”顯然公子奚對愛哭嬌氣的女子很不擅長應付,左顧右盼撓了撓頭,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只好把身上珍藏帶着的珍物都抖落下來給姬青青挑選。
“來,這是從浙侯府公子處鬥雞贏來的鐵索,這是上回公子山朝我獻殷勤給我的護心鏡,這是常北侯給我,讓我教他投壺的鐵血丹…來,你自個挑一個吧。”公子奚流着一額汗,窸窸窣窣扔了一大堆銅鐵玩意在青青面前。
青青紅着眼看他從貼身的衣袍裏像變幻術似得掏出那麽多銅鐵,好奇的同時,其實對這些破銅鐵提不起什麽興趣。
“你這是在幹嘛?”姬青青齁着鼻音道:“我要你這些爛銅鐵做什麽?你這是要安慰補償我嗎?那不是應該在我面前倒一大堆珠花釵環嗎?”
聽見別人評價他珍藏的寶物是“爛銅鐵”,公子奚愕了一愕,擡眼看向了她。
姬青青帶着淚顏繼續道:“你放心好了,我也沒那麽可憐,最起碼我身份顯赫,又是父王的兒女中最得寵的,而且,重要的是,我有心愛之人,只要見了她,我就會感覺自己有源源不絕的勇氣,為了她,我什麽都幹得出來。”
公子奚突然變臉不滿起來:
“可是!你喜歡的人是個女子!這是有歪人倫的!”
姬青青才不要把真相告訴他呢,“我不管!我就是要喜歡她,就算她是我嫂子,我也要喜歡她!”
“不過你罵醒了我,以後我不會再理那趙義就是了。”說着說着,姬青青突然冒出一句:
“趙奚,謝謝你。”
公子奚沒想到向來在他面前嚣張蠻橫、不可一世的驕橫公主竟然也會低下姿态和他說謝謝,那一瞬,公子奚心裏突然被觸了一下。
他随即背轉過身,蠻煩惱地皺眉道:“哼!還以為六公主會不知好歹呢,算了,我送你回去,殿下的事,我再想辦法跟他解釋吧。”
說完,又一陣風飛拂,姬青青已經被人帶離了屋頂。
姒思闕一覺醒來,覺得這一覺睡得格外沉,醒來,發現自己竟然睡在了太子的懷裏。
而太子殿下衣衫完好,正襟危坐地抱她在懷裏,眼睛已經染上一圈的紅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