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湛風想也不想的拒絕,不帶絲毫餘地道:“如今侯爺已落入險地,小姐若在過去,豈不是送羊入虎口?何況小姐嗓子還急需治療,湛風絕不同意!”

卿若花心中擔憂着卿若桐,急忙千番保證萬般承諾一定會保護好自己,不給他添亂。奈何湛風心堅如鐵,任憑她怎麽說,就是不肯松口。

卿若花心中一急,加之想起今日一天的委屈,眼淚立時就簌簌的墜了下來。

湛風看着她泫然低泣的可憐模樣,一顆心仿佛揉碎了一般,終是點頭答應了下來。

相州位于西州西南方向,中間隔着繁華的慕州,路途比當初從華州到西州還要遠上一些。

湛風與卿若花商議好翌日的啓程路線,又将她安頓睡下後,便出門去準備卿若花平日的換洗衣物和路上的食物幹糧。

卿若花一個人躺在床上,腦子亂糟糟的,一會兒憂心卿若桐的下落,一會兒又想着自己成了啞巴,想着想着,沈陌的臉就從腦海深處鑽了出來。

他在幹什麽,自己這樣突然消失,他會擔心嗎?

魂思惦念之間,眼前又浮現起白日裏他漠然而去的背影,他現在恐怕也沒有時間注意她吧。

卿若花心裏疼的一抽,眼眶中猛然湧起一陣濡濕的熱意。在那灼熱的濕意洶湧下來之前,她急忙翻過身,将臉埋進柔軟枕頭裏,直到濕了大片枕巾,眼上的熱意消退,才胡亂的擦了擦眼睛,爬起來走到桌邊,拿起之前用來與湛風對話的筆和沒用過的白紙,一字一琢的給沈陌寫信。

離別的緣由删删改改,反複寫了幾遍,最終都被揉了去,只在素白的紙上寥寥寫了幾個字:“一月之期已至,珍重勿念。”

落款處,是同樣簪花小楷寫的一個淺淺的“若”字。

寫完之後卿若花又用紙封仔細的封好,等湛風回來了,才讓他明日找人送到曉風別院交給沈陌。

翌日,二人吃完早飯後,便整裝出發。臨走之前,湛風找來店中小二,給了他幾兩碎銀,讓他将信送去了曉風別院。

那小二得了銀子,笑的眼都斜了,連口保證一定将信送到。

二人走的并不是卿若花來西州時的那條路,而是另一條捷徑山道,晨起夜宿,連着幾日,卿若花睜眼便是滿目的荒嶺野樹,閉目皆是滿耳的鳥鳴烏啼。

等到慕州的時候,不過短短十日時間,卿若花整個人已瘦了一圈,連還有些腫胖的臉也尖了不少。

湛風每日随騎在側,看着她日漸消瘦的模樣,心疼不已,這日不過午時,便以補充幹糧為借口,特意帶着她進了距離不遠的小城,體貼的讓她好好休息一晚。

馬上奔波了這麽多天,卿若花的确累的狠了,趁着湛風出去采買路上所需用品的功夫,倒頭躺在客棧的床上,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天色欲晚,夕陽落山,才被湛風叫起來吃晚飯。

卿若花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爬起來就欲往外走,卻沒想到剛睡醒四肢都是軟綿綿的,根本使不出一點力氣,人還沒站穩,就不受控制的向地上撲去。

卿若花驚惶的張口想叫,卻沒能叫出聲,惺忪的睡意立時被吓得一飛而散

幸而湛風眼疾手快,身子往前一矮,張手将她抱入了懷中。卿若花微微籲了口氣,擡頭剛要道謝,驀然就撞入兩片溫柔而專注的眼波裏。

卿若花心抖了一抖,思緒又飛到相遇的那天晚上,同樣溫柔多情的神情,同樣纏綿專注的眼神。

被強壓在心底的不可思議念頭,再次冒了出來。卿若花有些發懵,像一只一頭撞在樹上的麻雀,整個人都暈頭轉向的,完全不知該怎麽辦。

還是湛風先開口,輕輕的扶着她的肩膀,柔聲問道:“小姐,沒事吧?”

卿若花一驚而醒,像被針刺了一般猛地推開他,慌亂的張口無聲道:“沒…沒事,快吃飯吧”

說着也不管他明白沒明白,逃也似的向外間走去。

湛風看着她落荒而逃似的背影,如明珠閃耀的星眸,一點一點暗了下來。

外間的圓桌上已擺滿了一桌的鮮美菜肴,鮮紅嫩綠,香氣撲鼻,隔着老遠就勾的人食指大動。

只是卿若花卻一口也吃不下去,尤其是看着一旁為她溫柔布菜的湛風,簡直如坐針氈。匆匆吃了幾口,就推說不想吃了,轉身想要回房間去。

湛風看着她碗中幾乎沒有動過的飯菜,默了一默,才低低的對着她的背影道:“是因為沈陌嗎?”

卿若花渾身一顫,完全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提到沈陌,整個人頓時愣住了。這些天,她一直強迫着自己不去想沈陌;甚至,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趕路和她哥的安危上。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原來情到深處,只一個簡簡單單的名字,就可以讓思念成災。

只是湛風卻沒有給她念想的時間,似是已察覺到她的逃避,決心将所以得心事吐露出來,他慢慢的擡起頭,緊緊盯着她僵立的背影道:“沈陌能為小姐做的,屬下也可以。”

卿若花有些發急,之前那句話所翻湧起的情緒,更似刺猬在心裏滾過似的,紮的她渾身難受,幸而她如今說不了話,只低着頭一聲不吭的站着,似沒有聽見一般。

然而沒有拒絕意味的沉默舉動,已莫大的鼓舞了湛風,他幾步跨到她面前,試探的執起她的手,低頭望着她微垂的眼睛道:“屬下自知身份卑微,沒有資格欽慕…欽慕小姐,只是情不可控,屬下多年來只一心愛慕小姐一人。”他說着頓了頓,語氣變得有些痛苦道:“屬下知道小姐喜歡沈陌,只這一次小姐雖不肯說,屬下卻也能感覺到小姐和他之間有矛盾,所以才敢吐露真心,屬下待小姐之心一定…一定比他更好。”

卿若花擡頭望着他,看着他灼熱而期待的眼神,竟然有些不敢應對,連忙低下頭,默默地抽回自己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悄悄的別到身後。

湛風看着她極力想要掩飾的動作,一張臉瞬間白了下去,眼中的灼熱也漸漸退卻,只剩一份淡淡的幽涼。

卿若花感受到他的變化,原本就亂糟糟的心越發難受起來,湛風看着他不安的樣子,心中終究舍不得,自嘲的苦笑一聲:“小姐剛才都沒吃什麽東西,屬下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小姐愛吃的菜。”

話音落下,也不等卿若花答應,便大步走到門邊,迅速開門出去了。

卿若花看着他英挺而落寞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雖知道不應該,卻還是深深地松了口氣。

直到現在她還沒搞懂湛風怎麽會喜歡上自己的?他從小就是卿若桐的小侍衛、小武侍,兩個人好的幾乎形影不離,所以自己心裏一直把他當哥哥看待,而他也一直态度恭敬嚴謹,完全沒有喜歡自己的痕跡。

究竟是什麽時候他竟然喜歡上了自己?卿若花苦想了許久,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正想抛開不想了,就聽到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沒想到竟然這麽快就回來了,卿若花一想到等一下又要與他單獨相對,整個頭皮都發麻。

她正愁着要不要躺到床上裝睡,就聽到外面有一個低沉的男音問道:“就是這裏?”

卿若花心頭一震,岑藜?他怎麽會在這裏?難道沈陌也…卿若花下意識的屏氣凝神,緊張的側耳聽着門外的動靜,心中翻湧的情緒幾乎要把她淹沒。

“是的,暗使回報說她就在這座客棧。”又一個聲音響起來,聲音卻一板一眼的有些嘶啞,完全不是印在腦海中的那個聲音。

卿若花繃得緊緊地心,驀然失落下來,深深地籲了口氣後,才開始疑惑岑藜怎麽會在這裏?正猶豫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就聽他的聲音又在門外響了起來:“侯爺有令,一定要将她帶回去,如今正是侯爺與安陽侯聯姻的關鍵時刻,不容出差錯,所以決不能讓安陽侯府知道她的存在!”

卿若花在裏面聽得稀裏糊塗,還沒明白怎麽回事,就聽又一個聲音問道:“可是,這個什麽若若姑娘畢竟是侯爺的女人,若她執意不肯回去,我們難道還要動武不成。”

岑藜似是笑了一聲,聲音中帶着森森的寒意:“一屆商賈之女,能與侯爺為妾,已是她的福氣。若她真的冥頑不靈,只能讓她徹底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