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是我!”
清朗悅耳的聲音,破開重重愁霧鑽入她的耳中。卿若花渾身一顫,驚疑不定的轉頭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的位置背着光看不清臉,只能隐約看見一個熟悉的輪廓。
“湛…湛風”許久,她張了張嘴,雖無聲,淚水已狼藉。
湛風看着她亂糟糟的淚痕,臉色頓時一變,兩只手猛地抓住她的肩膀,緊張的俯身平視着她的眼睛道:“小姐,怎麽了?”
卿若花癟了癟嘴,再也忍不住的放肆大哭起來,邊哭邊叫道:“湛風,我成啞巴了!我成啞巴了!嗚嗚嗚…我變成啞巴了……”
湛風看着她驚懼的小臉和不停合動的雙唇,終于發現了不對勁,急問道:“發生了什麽事,你的嗓子怎麽了?”
卿若花哭的抽抽噎噎,只知道一個勁的搖頭。
湛風一顆心急的如火烹油,卻也只能強忍着心中翻湧的思緒和心疼,輕聲安撫她先跟他回客棧。
到了客棧,湛風照着舊日習慣,依舊要了一棟獨立小樓,卿若花哭了一場,此時又有湛風陪着,心情已穩定了不少。
湛風怕她餓着,又點了一桌她愛吃的菜肴,只是卿若花情緒不高,雖然從早上到現在除了木羽喂她的那半杯水,她一直滴水未進,但對着滿桌的美食,也只是恹恹的吃了幾口。
吃飯的過程中,兩只眼睛時不時的瞟向靜立在一旁看着她的湛風,心中從發現自己變啞之後就一直糾纏不去的害怕,終于漸漸散了開去,整個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湛風等她吃完放下筷子,終于忍不住擔憂,半蹲半跪在她面前,對視着她濕漉漉的雙眸低聲道:“小姐,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沈陌呢,他為何不在小姐身邊?”
卿若花想起今日沈陌臉上淡漠的神情,眼圈微微一紅,忍不住又要掉下淚來。
湛風臉色驀然一寒,沉聲道:“是不是他欺負你了?”
卿若花搖搖頭沒說話,湛風看她的模樣,只得不再追究這個話題,反問她的嗓子究竟是怎麽了。
卿若花這回沒再回避,張口欲說,卻發不出聲音,最後還是湛風找來紙筆,讓她一字一字的寫出來。
雖說坦白,但卿若花還是掩去了遇刺的細節,只說是在被刺殺的時候,不小心中了一掌,等她一覺醒來後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輕描淡寫的幾行字,看的湛風眉頭直蹙,急忙去城中最大的藥廬,找來最好大夫為她細診。
大夫是個六十多歲的老者,下巴上留着一撮白須,不長卻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他一只手按着卿若花的腕脈,時而眉頭緊蹙,時而微微搖頭。
就在卿若花以為他是不是查出什麽問題的時候,那大夫突然一收手,對着湛風拱手道:“小姐的傷似是內力所傷,卻又似乎不像,而且一般情況下,內力重傷的應是心肺,傷到聲帶卻屬少見,請恕老夫無能為力”
湛風皺了皺眉,目光迅速掃了卿若花一眼,問道:“你說她不像是內力所傷,是什麽意思?”
大夫摸了摸胡子,搖頭道:“老夫為小姐診了脈,小姐的脈相平穩,氣息綿和,與常人無異,并不像重傷過後的樣子。”
湛風目光微緊:“那是為何?”
大夫搖搖頭:“老夫也不知”
湛風聞言怒目瞪着他:“你不是雲陽城做好的大夫嗎?”
大夫被他突然之間的變臉吓了一跳,結結巴巴道:“老夫是大夫不是神啊,當然……當然有看不好的病。”他看着湛風臉上擋也擋不住的煞氣,生怕自己一個惹他不開心被殺人滅口了:“要不……要不老夫不收你們診金?”
湛風臉色依舊陰沉的難看,卿若花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輕輕的搖頭。
湛風明白她的意思,臉色微微緩了下來,給了大夫幾兩銀子,将他打發了出去。
房間裏又只剩下湛風與卿若花兩人,湛風看着坐在桌旁滿臉落寞的卿若花,走過去輕聲安慰道:“小姐不用擔心,我們馬上趕回京都,京中名醫雲集,一定能治好小姐。”
卿若花也想這樣安慰自己,可是心中的擔憂,卻讓她忍不住翻過他的手在他手心裏寫到:“如果好不了怎麽辦?”
湛風手掌一翻,雙手合攏,堅定的握住她的手道:“不會的,小姐一定會沒事的”他說着似想起了什麽,欣喜道:“小姐,別忘了還有鬼醫,他一定可以治好您”
卿若花眼睛一亮,她怎麽把鬼醫策未名給忘了呢,那可是連死人都救得回來的怪才啊。
雖然,他經常作弄的人想死!
心中能被治好的希望點了起來,卿若花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臉上的淚也早已幹了,幹幹的黏在臉上,緊澀的肌膚有些發疼,卿若花忍不住想要擡手去揉,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竟不知何時被湛風合掌握在手心之中。
他的手,修長而有力,骨節分明,因常年随侍在外,而呈現出健康的麥色,與她瓷白勝雪的素手皓腕交疊在一起,別樣的觸目。
卿若花心中滑過一絲異樣,有些不确定的擡頭望向蹲跪在面前的湛風,卻不小心望進一雙灼灼的星眸裏。
幽深的眸子似包裹着兩團火,流露着太多她看不清的思緒,似自責,似心疼,又似愛憐;還有,還有春江潮水般隐也隐不住的柔情。
心突地一跳,卿若花急忙抽回手,湛風依舊保持着兩手合握的姿勢,只是眼中那灼灼的熱光卻黯淡了下來。
卿若花尴尬的別開眼,努力佯作不經意的拿起桌上紙筆,寫道:“湛風,你怎麽找來了?”
片刻之間,湛風臉上的情緒已收的幹幹淨淨,肅然道:“屬下那日将赫連歆與鴛冰送到安全之地後,便立刻折回客棧尋找小姐,只是卻遲了一步,屬下到時,小姐已被寂方帶走。屬下料想寂方定是将小姐帶去了魔教,急忙又趕往魔教,只是那時魔教已亂成一團。不但小姐,連侯爺也失蹤了。屬下無法,只得一邊派人打探侯爺的消息,一邊尋找小姐的下落。直到幾日前,西州的暗探探知小姐的下落,屬下才趕緊尋了過來。”
卿若花聞言也不意外,她早料想到,這段時日內,安陽侯府定是四處在打探她的下落。只是卻不知他哥竟然也失蹤了,他不是跟步道常一起渡過雲棧天橋了嗎?而且當時雲棧已被赫連歆毀了,他們應該不會有危險才對。
卿若花心中如此想着,手中也就筆走不停的忍不住問了出來。
“侯爺…”湛風默了一默,微微避開卿若花直視而來的目光:“侯爺他安全無虞,小姐不必擔心。”
卿若花本只是随便一問,因為如之前所想,他哥再危險也險不過她與沈陌當時的墜落懸崖。卻不想話問出來,一向坦然鎮定的湛風,竟現出如此躲躲閃閃的神色。
卿若花心頭唬得一跳,急忙在紙上寫到:“哥哥怎麽了!”
湛風挺了挺胸,搖搖頭:“侯爺無事,已平安回到府中。”
卿若花臉色一變,眼睛緊緊盯着湛風,在紙上急劃道:“湛風,別騙我!哥哥到底出了什麽事!”
湛風目光閃了一閃,望着卿若花道:“侯爺和步尊主在相州附近短暫現身後就失蹤了。”他說着頓了一頓,似在猶豫什麽,然後才接着道:“日前暗探傳來消息,侯爺可能已落入了豫王手中。”
卿若花拿着筆的手一歪,在素白的紙上畫出了一道長長的墨痕,她雖不關心政事,卻也知道豫王打着興複皇室對的名號,與丞相冷橫音以及他哥這樣的相黨,早已勢同水火。甚至占着以相州為首的南方三州,接連三年不曾聽召入京,與相黨之間對抗之勢已然天下皆知。
如今他哥落入豫王手中,焉還能有活路!
對于經歷了一天的驚惶與不安,好不容易才定下來心的卿若花,這乍然而來的消息無疑于一聲霹靂,砸的她幾乎站不住。她之前不擔心他哥,是因為她知道無論從朝廷,還是從魔教與相府蘇柒顏的私交來看,步道常都不會對他哥怎樣。
可如今…如今該怎麽辦?
她畢竟只是個不懂時局政事的小姑娘,想起往日豫王派入京城的一個個刺客,一顆心越發寒了下去。
湛風看着她蒼白的毫無血色的一張小臉,心尖微微擰了一下,滿臉疼惜的開口道:“小姐別擔心,侯府和丞相都已派人在暗中打探侯爺的下落,等屬下送小姐回府後,一定會将侯爺平平安安的護送回來。”
“不!”卿若花張口急急叫了一聲,卻沒有聲音,連忙提筆在紙上寫道:“現在就去!”
“現在?”湛風眉頭微蹙,盯着卿若花道:“可是小姐…”
“我跟你一道去!”卿若花毫不猶豫的又在紙上加了一句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