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算賬

嬌辇徑直擡向皇宮, 入了宮門,蘭硯将沈熙洛從嬌辇中打橫抱起。

少年緊緊地擁抱着她,走在宮道上。

四周丹牆金瓦, 宮殿巍峨,宮人垂首,閉目不看。

沈熙洛漆黑發上鳳冠珠翠耀着美麗華光。她臉頰微紅, 少年的懷抱太過黏人, 沈熙洛悄聲, “我可以自己走了。”

少年低眉, 冷白俊美的臉在潮濕天色中朦胧誘惑, 他語聲無辜, “宮道複雜,我怕洛洛迷路。”

沈熙洛抿唇,彎了彎眉,輕輕一笑, “我跟着你就好了,我并不會在陌生的地方亂走呀。”

蘭硯卻不肯放手。

綿綿細雨如牛毛, 飄落沾濕少年少女的發絲。

少年的懷抱滾燙。

沈熙洛睫毛粘了朦胧水霧。

她眨了眨眼,忽然聽到少年與她說, “洛洛,你放在德安侯府中用來當作嫁妝的行李, 我讓人擡進宮中了。”

“我已讓內務府準備了聘禮,送入你所住的殿宇。”

她要住的殿宇?

沈熙洛微怔。

他竟是準備好了嗎。

但嫁妝、聘禮, 以及那臺奢侈的花轎,種種交織, 仿佛少年此刻已将她迎娶。

沈熙洛臉頰緋紅,她小聲提醒, “此次婚事只是迷惑振威大将軍的手段,并不作數。”

“日後,我會正式迎娶洛洛。”蘭硯低聲,“但洛洛所穿的每一次嫁衣,都應該是為我。”

沈熙洛察覺他話語中的霸道意,她愣愣地看着蘭硯。

少年冕冠華服,玄色錦袍繡龍紋金線,五爪在袖角張開,雍容尊貴。

“洛洛,我會娶你為皇後,下次婚娶之日,定然讓你風風光光地嫁給我。”

沈熙洛睫羽輕顫。

皇後麽。

她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竟然可以做皇後。

幾個月前,她還在為了婚事煩憂,不得不離開幽州,對未來所嫁夫婿滿心空白,但想來想去,不過一個書生,一個官宦子弟,一個武将,從未想過燕朝的瘋子皇帝。

雨絮紛紛。

蘭硯抱着沈熙洛走上長長的漢白玉臺階,踏入一座巍峨的殿宇,此殿宇附近戒備森嚴,禁衛軍看守。

沈熙洛望見殿內的明黃裝飾,嗅到博古爐中熏出的龍涎香,驚訝道,“這是你的寝殿麽?”

蘭硯颔首,他輕柔道,“洛洛若覺得這裏不夠好,我會改善。”

他喜歡的洛洛在他的懷中,被他光明正大地帶到皇宮中,可以在他的寝殿中住下,蘭硯心中溫情脈脈。

聽到少年話語中的順從意,沈熙洛心緒漣漪泛濫。

她小聲問,“不是說……要讓我到為我準備的殿宇麽。”

皇上的後宮中,他所娶的女子都會住在自己的殿宇中吧,畢竟,皇上的身份尊貴。

蘭硯睫羽顫動了一下,他帶着蠱惑,清澈無害道,“洛洛,我突然想起那殿宇漏風,洛洛還是住在這裏為好。”

好端端的殿宇還漏風麽?

他應當也不會為她準備什麽廢棄的宮殿。

沈熙洛心中無奈。

他的謊話漏洞百出。

她知道,他是為了留她在他身邊。

少年實在是黏人。

沈熙洛垂眼,眸色輕思。

進入皇宮後,她心中确認了,此前鳳至帶她到的不同殿宇,就是皇宮中的殿宇。

雖然,之前隐約有猜到過,但總覺得這未免太過大膽,便有些不确定。

但鳳至的性子……确實肆意自在。

“洛洛……”蘭硯黏糊沙啞的聲音在沈熙洛的耳畔響起。

殿宇門扉在身後合攏。

細雨酥響,輕拂窗牖。

鳳冠摘落,少年的大手環在沈熙洛的腰上,用力扯了扯,拽下嫁衣上的帛帶,裙擺散開弧度。

他指骨修長,拽,扒,一寸寸,挪在繁複美麗的殷紅嫁衣上。

比平時要用力一些。

“輕點。”沈熙洛按住他的手,撩眸嗔道。

少年溫潤擔憂,“洛洛,衣服被雨淋濕,要快些褪下才好。”

洛洛此刻所穿嫁衣,并非為他與洛洛婚事而制作的嫁衣。

少女穿着此嫁衣,她容顏嬌麗無雙,蘭硯心中流淌柔軟,同時,有着幽暗嫉妒。

“洛洛,我幫你快些換掉。”俊美少年唇瓣貼着沈熙洛的耳朵,誘惑道。

沈熙洛瞧出他的微妙心思,她咬唇忍笑。

嫁衣本就繁瑣,沾了濕漉漉的雨,更是麻煩。

早些換掉也好。

嫁衣裙擺如花瓣綻開,沈熙洛肩膀在涼風中顫了顫,下一刻,她落入滾燙溫暖的懷抱中。

少年俯眼,在縫隙中窺見玉雪上的印記,未融散。

他眼眸深了深,摟着沈熙洛的腰,垂首。

沈熙洛的手綿軟。

濕熱掠過,珠玉氤紅。

半晌,蘭硯擡起她的臉龐,眸光幽暗,吻上她柔軟的唇,将少女粉唇上豔麗的胭脂吃掉,帶着強烈的灼燙。

門扉外,細雨潺涓。

望着少女點妝嬌靥,蘭硯目色越發幽暗。若晚一步,她的這番模樣就會被師鵬正窺見。

他攥緊她的手,将她的雙手抵在金柱上,憐愛又肆虐地吻過。

“……”

少年皇帝血氣方剛,錦袍下的肌肉緊繃,溫度灼燙,然而,他身上所背事務繁忙。

蘭硯蔫蔫垂眼,為洛洛換好了新的衣裙,極其依依不舍地離開。

好像跟洛洛分離,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

蘭硯離開後,沈熙洛在太和殿內打量着,她想,原來此前,他日常起居是在這樣的地方。

雖然沈熙洛對皇宮中的其餘地方也好奇,但謹慎地選擇待在太和殿內。

權勢争鬥,暴雨将傾,沈熙洛從鳳至與她透露的活計內容中窺見,鎮威大将軍師鵬正之死并非結束,而是開端。

“……”

壽康宮,金氏太後丹蔻手指撚着西域供奉的黑曜石佛珠,閉目祈福,眉眼覆蓋慈悲擔憂。

“願我兒蘭承能順利度過此遭劫難。”

供奉金身佛像的篆香染着猩紅色的火星子。

“太後,鎮威大将軍被皇上殺死,之後,皇上搶了鎮威大将軍的新娘子回宮。”金氏太後的人彙報道。

金氏太後撚着黑曜石佛珠的手一緊。

“皇上搶親?”金氏太後語聲質疑。

彙報消息的下人道,“太後千真萬确,我的人親眼看到了。”

金氏太後閉目,雙手合十,對着佛龛深深一拜。

幾個時辰後。

太和殿。

壽康宮的宮人前來恭敬拜訪沈熙洛,請沈熙洛前去見太後。

一國太後,沈熙洛不好拒絕。

她跟着宮人,來到壽康宮。

宮內供佛的檀香陣陣。

沈熙洛望見金氏太後的模樣,她雖不再年輕,但依稀可見年輕時的芳華容顏,面容溫和慈悲。

“沈家娘子,此行受驚了。”金氏太後安撫道,請沈熙洛坐下。

沈熙洛垂眼,似乎很乖巧,聽話地坐着。

金氏太後打量沈熙洛,心中意外,沒想到蘭硯當衆搶下的女子竟然只是一個嬌俏的少女。

金氏太後懷疑蘭硯的用意,她這個兒子可是生來無情,對親母都沒什麽感情。

金氏太後臉上挂着溫柔慈愛的笑,與沈熙洛交談了半晌,她暗暗打探,但發現少女對辛秘之事并不知曉,嬌俏美麗的少女只羞澀地以為蘭硯是因為喜愛她才将鎮威大将軍殺死。

只是以色待人的女子麽。

金氏太後詢問一番沈熙洛的家世,發現她不過商戶女,金氏太後心中的警惕松散。

看來,英雄難過美人關,無情無心的蘭硯有朝一日栽在了美色上。

蘭硯有了在意的人,對他們世家有利。

有了在意就有了可利用的弱點。

金氏太後嘴角噙着和藹的笑,與沈熙洛長長敘談。

夕陽鋪就,夜色漸至。

沈熙洛眸光微動,她盈盈行禮,對金氏太後辭別,“太後,天色已晚,臣女先回去了。”

“哀家瞧着你,心中歡喜,皇上還未回來,宮內沒什麽活人,你多與哀家說說話。”金氏太後一副慈愛模樣。

“太後此言差矣。”少年不冷不淡的聲音響起。

夕色與墨色交織的傍晚,光線詭谲,少年身上錦袍暗紋流淌幽異的光輝,他氣場帶着強烈的壓迫性。

金氏太後驚訝,瞥了眼沈熙洛。

沒想到,這沈家娘子竟然能讓皇上親自來接她。

“皇上既然來了,不如一道用晚膳。”金氏太後悠悠提議,容色慈善。

“不必。”蘭硯冷聲。

金氏太後正要繼續勸說。

沈熙洛眼珠轉動,忽然起身,裙擺曳動如鳳蝶翕動羽翼,她嬌柔地撲到蘭硯懷中,依賴嬌滴滴道,“皇上,您總算回來了,可想死臣妾了。”

少女仰面,一張芙蓉面嬌媚,勾人心魂。

蘭硯眼瞳幽深,他掐住沈熙洛的腰,低啞笑道,“好,朕這就帶洛洛回去,陪洛洛。”

金氏太後皺眉,心底暗想,皇上當真是罕見得沉溺于溫柔鄉了?

那沈家女看上去不過是一個憑借外貌誘惑皇上的女子。

沈熙洛和蘭硯離開壽康宮。

蘭硯的手扶着沈熙洛的腰,他唇角含笑,身上雍容華服壓在沈熙洛身上,視線灼灼,看上去,癡迷于沈熙洛的美色。

繞過一處宮牆,壽康宮被遙遙地甩在身後。

沈熙洛松口氣,她擡起明媚的眼眸,溫聲,“好了,無需再裝了。”

蘭硯微微揚眉,他擡起沈熙洛的下巴,俯身,笑着親了一下她的唇。

他扣緊沈熙洛的身體,低啞道,“洛洛,若我并非裝出沉迷于洛洛美色的模樣呢?”

沈熙洛臉頰微紅。

她想,他确實在那種事情上很強烈。

沈熙洛側開面頰,耳根通紅,躲開少年的吻,要說正事。

她頓了頓,輕聲道,“方才太後詢問我時,我沒有透露出你的其餘身份。”

蘭硯一怔。

他斂目,指尖摩挲她的耳朵。

沈熙洛思索着說,“那金氏太後雖然瞧着和善,但我總覺得她對你不太好。”

蘭硯牽着沈熙洛的手,走向太和殿,少年皇帝身姿高挑,他眸色幽若,平靜啓唇,“洛洛會覺得進宮很糟糕麽?”

沈熙洛睫毛輕動,眼中光華潋滟,嗓音輕輕,“嗯?”

她下意識向前走了幾步。

蘭硯駐足在太和殿的丹墀。

他擡起桃花眼,望着站在臺階上方的嬌媚少女,啞聲道,“洛洛,我并非失憶沒有親人。”

“但我陰狠嗜血,無人敢親近我。”

“洛洛性格良善,若要接受這樣的我,對洛洛而言,會很痛苦,”蘭硯眼尾染上一抹赤紅,夜色下,他華貴衣衫冰冷。

少年冷白的膚色脆弱,眸光晦暗。

沈熙洛眸光輕顫,她一節一節,走下臺階,與蘭硯并肩而立,她執起少年的手。

沈熙洛望着在她面前脆弱的俊美少年,想到這樣的他曾在鬥獸場中淪為獸奴,為了活下去與野獸厮殺,她眼底漾動着心疼,“可是,金氏太後對你不好,險些害了你的性命,我才不會因為你與她關系不好,就覺得你恐怖。”

“洛洛,與我為敵的人,有許多。”蘭硯沉聲。

沈熙洛睫羽輕翕,問他,“是你在濫殺無辜麽?”

蘭硯搖頭。

沈熙洛笑了笑,“鳳至,我信你。”

她将少年的性子看在眼裏,他處理的活計也坦誠地告訴給她了,她知道,蘭硯是為了燕朝,即便被觸及利益的世家、不明所以的旁觀者覺得蘭硯瘋魔嗜血,但在她面前,他從來都不是瘋魔的樣子。

蘭硯呼吸加深,他一把橫抱起沈熙洛,踏進太和殿的殿門,将少女放在床榻。

少年的烏黑發絲從肩頭垂落,他屈腿,抵在榻上。

夜色中,龍涎香彌漫,少年容色在晦暗中陰鸷。

“洛洛,莫要太過信任我。”他扣緊沈熙洛的腕骨,嘶啞道。

蘭硯單手扣着掌中纖細,指骨一寸寸摩挲。

沈熙洛側首,咬緊唇瓣,氣息起伏。

少女嬌靥靡麗,蘭硯心魂流離。

他吻過她。

一層層衣衫疊落。

冕冠與散落的珠翠交疊。

青絲如瀑。

“洛洛,明日我帶你去看我的另一重模樣。”他咬緊沈熙洛的耳朵,用力道。

沈熙洛仰頸,顫聲道,“……好。”

*

第二日,蘭硯處理政事時,帶上了沈熙洛。

皇帝帶着禁衛軍搶婚,聲勢浩蕩,衆人皆知。

所以,當臣子看到沈熙洛時,既意外,也不意外。

這位皇上向來瘋魔,帶着一個女人過來,總比直接殺人要好。

臣子們低頭,戰戰兢兢。

之後,蘭硯帶着沈熙洛去處理事務,手段狠辣,雖然他有所收斂,但依然狠戾。

回到太和殿,蘭硯乖順地為沈熙洛揉了揉肩膀,他秀致睫毛撩着,美麗蠱惑,像誘惑人類神智的妖精。

沈熙洛眨眨眼,瞧着他。

蘭硯為她揉完肩膀,又為她揉腿,之後,伺候着換衣。

沈熙洛心底疑惑。

若是尋常,少年在欲.望上直白,定然已經親上來了。

但這會兒,他乖順撩人的動作帶着小心讨好,仿佛刻意讓自己看上去無辜無害。

他這般掩藏……反而真得無辜了。

沈熙洛抿唇,心尖酥軟,不由得輕輕笑了一下。

在男女感情上,少年心性純然,并非作假。

“鳳至。”沈熙洛在蘭硯要伺候她沐浴時,驟然打斷他,她好奇說,“你是有話要與我說麽?”

蘭硯抿緊薄唇,靜默後,他半跪在少女面前,指骨攥緊沈熙洛的裙裳一角。

他擡起的桃花眼流淌暗意,幽夜中,睫羽沾染着月光。

他低低道,“洛洛今日,覺得我可怕麽?”

沈熙洛想了想,坦然輕聲,“若說手段,我會有些害怕。”

蘭硯攥着少女裙裳的手收緊,桃花眸漆黑,他心中翻湧着陰郁,最終,克制着松開手。

沈熙洛看向他的動作。

蘭硯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洛洛若是厭惡,我不會碰洛洛。”

沈熙洛擡手,突然拍了下蘭硯的臉。

蘭硯目色怔然。

“我又不是冷血之人,若看到可怕的景象,自然會害怕。”沈熙洛認真道,她俯身。少女眸光輕柔,她的額頭與蘭硯的額相抵。

她垂下的卷翹睫羽窸窣,凝望着蘭硯的眼睛。

少年少女氣息交疊。

蘭硯的手垂落,踯躅,生怕少女對他的毫不畏懼只是他的幻夢。

沈熙洛擡手,環住蘭硯的肩膀,一字一句,清晰道,“你是皇上,自然不能優柔寡斷。”

“鳳至,你為我斬殺賊寇時,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那麽多死人。”

“可我知道,你是為了救我,是為了殺死惡賊。”

“我從未因為你殺人可怕而畏懼你。”

他一直是她撿來的鳳至

面對敵人時,狠辣無情。

在她面前乖順溫良。

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化。

蘭硯摟緊沈熙洛,他埋首,貼在她的頸窩,呼吸滾燙。

沈熙洛腰肢發軟,不穩踉跄,被少年緊緊摟住。

擁抱緊密,仿佛要将她融入骨血。

蘭硯想,洛洛因為他是鳳至,才對他如此寬容。

可他并非鳳至。

良久,蘭硯沙啞道,“洛洛,我欺騙了你,我并沒有失憶。”

他肩膀發顫,宛如一頭困獸。

“我一直都記得自己的身份。”

蘭硯松開手,緊密的擁抱分離,微涼的風穿梭而過。

他漆黑的桃花眸看着沈熙洛,眸光死寂。

沈熙洛垂眼,帶着不滿,“鳳至,這件事,之後确實要與你算賬。”

蘭硯臉上劃過空茫,黯然。

他抿緊唇,心想,洛洛的厭惡,是他應當承受的。

沈熙洛摸了摸蘭硯的臉,望見他的神情。

她并非草木,知道自己被蘭硯一直隐瞞着,心底是有生氣的。

但是,她始終沒有因此厭棄了蘭硯。

“蘭硯,我總是與你相處,自然能察覺到你身上的端倪。”沈熙洛輕輕道。

“你雖隐瞞身份,但……”沈熙洛頓了頓,才紅着臉小聲,“其實有些漏洞百出。”

最開始察覺時,她心中自然是有些傷心。

本以為,她撿到的是一個什麽也不知曉,全身全心只知道她的少年。

但他卻僞裝失憶,一直在欺騙她。

沈熙洛曾想過,找少年對峙,但顧忌到他的身份,她有些猶豫,瘋子皇帝在傳言中瘋魔,她不知道會不會讓他不開心,惹怒了他,從而做出一些事情來。

可漸漸的,她又覺得奇怪,他作為皇帝,何必大費周章地欺騙她,在她面前隐瞞,當一個純真無害的江湖人士。

沈熙洛耐着性子,帶着複雜的柔軟和遲疑,假裝不知道他的身份,與他繼續相處。

她發現,他對她沒有刻意隐瞞太多,因為他對她沒有戒心。

并非他為了利用她,傷害她而欺騙她。

而是……怕她知道。

後來,少年搶親,也證實了這點。

他确實是喜愛她的。

“我知曉你的身份,卻沒有點明。”沈熙洛彎起眸子,嗔道,“鳳至,你還不明白麽?”

“我也是……心儀你的。”沈熙洛臉龐通紅,忍着害羞,努力說出心中想法,“所以,我不想破壞你在我面前的樣子,我怕那是短暫的,若點明了,你就離開了。”

可身份暴露後,他在她面前,依然帶着直白的欲.望,幹淨的喜愛,也許,他并不清楚,他在她面前并非僞裝,無論是什麽身份,他都是喜歡她的。

沈熙洛話音落下,蘭硯捧起她的臉,咬上她的唇,在她微微顫抖時,徑直深入。

他的吻灼燙,帶着不死不休。

少年撩起的漆黑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沈熙洛,仿佛要将她吞之入腹。

“……”

長長的吻結束。

沈熙洛臉龐潮紅,她抿了下唇瓣,制止少年接下來的動作。

“鳳至,別忘了,對你隐瞞身份這件事,我是有些生氣的。”她靈動嬌媚的眼眸帶着嗔意,“我今日不想讓你亂來。”

偏偏是在親吻後如此提及。

蘭硯身體灼熱的溫度難捱,肌肉緊繃,他攥緊指骨,終是克制。

這自然,是對他的懲罰。

蘭硯只是擁着沈熙洛,什麽也沒有做,休憩了一晚。

第二日,沈熙洛在太和殿正式住下來,蘭硯讓人将她的物件,譬如裙裳、書畫等一并放在太和殿。

原本嚴肅巍峨的太和殿倒多了女兒家的嬌俏。

第三日,在沈熙洛的提醒下,蘭硯不情願地讓若菱進宮陪洛洛。

他還是不喜歡這個占據洛洛時間,總是打斷他與洛洛相處的侍女。

第四日,沈熙洛見少年因為連續幾日因懲罰而無法真正觸碰她變得失落委屈,她撲哧一笑,摸了摸他的發,彎眸道,“鳳至,我為你束發。”

少年眷戀地親吻她的指尖,乖順垂首,“好。”

束發完畢,清晨時光,沈熙洛目送蘭硯前去朝會。

“姑娘,雖是春日,但早春料峭,莫要站在此處過久,會着涼。”若菱在蘭硯離開後侍奉沈熙洛。

沈熙洛披上外裳。

晨光曦日,金烏從雲層後浮動,燒灼天穹。

金銮殿巍峨。

宮內肅穆。

沈熙洛攏緊外裳,日色落在她美麗的面容,少女容色嬌俏。

“我還以為,要想辦法幫鳳至找一個好身份才行。”她輕聲喃喃。

“姑娘說什麽?”若菱疑惑。

“沒事。”沈熙洛搖搖頭。

“若菱,把門關上罷。”沈熙洛眼眸靈動,笑着道。

冬雪消融,春色襲地。

她撿到的俊美少年,是皇帝。

沈熙洛心中繁複。

雖然嫁娶之事不再因身份煩憂。

但針對他的事情,似乎還有許多。

沈熙洛思索着,找到帛紙和墨筆,要與遠在幽州的阿兄寫信。

婚娶之事,還是要與阿兄商量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