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他回答,鴛冰的眼神已給了答案。
卿若花還想再問,但是還沒張口,就被沈陌不由分說的按回去包紮腦袋上的傷口了。
等再到無闕宮正殿的時候,步道常已遣退了魔教弟子,只留下參橫鴛冰以及鎮守無闕宮的五位長老。
當然,還有懶洋洋的斜靠在正上方步道常身邊的一張椅子上的卿若桐,卿若花不得不佩服,他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将與赫連歆如何相遇相識,又如何被顏诩抓住的大致經過說了一遍,說到最後,原本氣氛凝重的大廳內驀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咯嘣聲。
卿若花擡頭一看,原來竟是鴛冰硬生生的将懸在腰間的魔教玄鐵令牌捏斷了。金屬崩裂聲中,他一個箭步沖到步道常面前撲通跪下:“求尊主允屬下前往昙城營救連星長老!”
主位上步道常面的看了他一眼,厲聲道:“此事本尊自有安排,你不得插手!”說罷轉頭望向立在一旁的參橫,滿眼戾色道:“明日一早立刻召集弟子,本尊定要搗了他靖紫将軍府!”
“是!”參橫恭恭敬敬的高聲應道
“不!”跪在地上的鴛冰霍得擡頭,急切的望向步道常:“此事關系阿姐性命以及赫連家的血海深仇,屬下不得不插手!”
步道常柳眉一豎,瞪着他喝斥道:“本尊說不得插手就不得插手,你難道想抗令!”
“為什麽!”鴛冰額頭青筋直跳,死死的抿着嘴,充斥着恨意的眼睛倔強的盯着步道常:“我與顏诩之仇不共戴天,恨不能将他挫骨揚灰!只因尊主當年以阿姐遺命為由,命我不得私自尋顏诩報仇,屬下才含恨茍活到今日,如今既知阿姐還活着,屬下就是死也要救出阿姐!”
“所以才不準你插手!”步道常顯然也氣得不輕,盯着他疾言厲色道:“若讓你阿姐知道,她寧可死也不要你去救!”
鴛冰聞言一愣,步道常深深吸了口氣,平緩情緒道:“你當她為何不讓你知道她尚在人世?因為她知道一旦與你聯系,以顏诩勢力必然會連累你,你可以不要命,但別用她拼死救回來的這條命去送死!”
“什…什麽意思?”鴛冰愕然的望着她,當年赫連家那場滅門慘案,除了他無一幸存,他重傷一醒就聽到了姐姐也與顏诩反目被殺的噩耗,為何卻說是阿姐救了他?
步道常見話說到此,也不再隐瞞:“當年并不是老尊主救的你,而是遍體鱗傷的赫連歆抱着你來跪求老尊主,才救了你一命。你重傷昏迷了一個多月,赫連歆怕顏诩知道你活着不會放過你,所以才求老尊主讓你隐姓埋名留在魔教,并在你有能力殺死顏诩之前決不讓你去報仇。”
“那阿姐呢?”鴛冰心弦急蕩,緊緊的盯着步道常,他那時雖只有十歲,卻清楚記得當時魔教并沒有連星長老,直到前兩年,步道常才突然封了個連星長老。
步道常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她離開魔教後不到三個月就被顏诩抓了回去,軟禁了兩年多才再次逃脫。從此之後音信全無,我命人暗中打聽了将近三年,才突然得到顏诩帶兵追拿她的消息。那時正是三九天,一年中最冷的時候,鵝毛大雪中等我帶人趕到的時候,她已經抱着阿灤在雪地裏困了整整六天。
“阿灤?阿灤是誰?”卿若花八卦功能全開,想也不想的插嘴就問,在她所熟知的赫連歆八卦情史中似乎沒有阿灤這個人啊。
步道常眼風在她身上一掃而過,面無情緒道:“她與顏诩的兒子”
“兒子!他們有孩子了?”卿若花驚訝的張着嘴問,不僅是她,連鴛冰滿目複雜的怔住了,還未來得及多想,又聽卿若花大呼小叫道:“那孩子呢?為什麽我都沒聽說過?”
步道常皺了皺眉,不答反問:“兩歲多的孩子在冰天雪地裏困了六天六夜,你說呢?”
卿若花腦子鈍了半天才突然反應過來,默然沒再說話。
鴛冰臉上的矛盾還未斂盡,又彌漫起無盡的恨意與狠獰,他沒想到顏诩竟狠的連自己親生子也不放過!強壓下心頭翻湧的震怒,鴛冰擡頭望着步道常道:“鴛冰謝尊主維護之心,但阿姐遭難,屬下無法坐視不理!”
步道常的脾氣向來說一不二,縱使是對着自己的心腹親信,被這樣接二連三的被反抗也毛了,怒道:“赫連歆乃我魔教長老,如何營救本尊自有主張,你只要留在宮中布置防備事宜,顏诩若敢來,定叫他有來無回!”
鴛冰張了張嘴,看着步道常臉上疾厲的神色,終是不情不願的垂眸遮去滿心不甘,低聲道:“屬下遵命!”
二人唇槍舌戰半天,坐在步道常身旁的卿若桐始終一言不發,悠悠閑閑的端着杯清茶,不緊不慢的絮嘗着,此時見二人舌戰終歇,方唇角一掀,嘻笑道:“媳婦,大婚在即,你這時候跑了,莫不是想始亂終棄?”
“……”步道常鐵青的臉色一擰,頓時有些無可奈何,扭頭望着他道:“推遲幾日,沒有大礙的!”
底下幾位魔教長老聞言眉頭頓時擰成一條麻繩,剛要說些大婚之期已宣告天下,萬萬耽誤不得勸阻話,就見卿若桐搖搖頭道:“不好,你若不小心死了,本侯豈不是要做鳏夫。”
幾位長老喉嚨一噎,臉上表情錯綜複雜,暗暗腹诽大婚還沒成,怎麽就成鰥夫了,嘴上卻紛紛附和大婚之期已昭告武林,若此時突然推後,必然會引起不必要的推測,一切還是等後日大婚結束再行動不遲。
步道常微微沉吟,面上有些猶豫之色,鴛冰見機不可失,急忙又自薦道:“尊主大婚吉日不可錯過,不如讓屬下與參橫先往昙城打探。屬下以命擔保,若無尊主命令絕不輕舉妄動!”
參橫與鴛冰作為魔教左右護法,多年來同進同退,十分默契,聞言立刻站出來道:“尊主大喜之日在即,此時還是交由屬下與阿冰為好,尊主放心,屬下定會看好他。”
步道常看了看面前神色恭謹的參橫,又看了看跪在地上面色焦灼的鴛冰,半天才點了點頭:“多召集弟子,注意隐秘行蹤,随時與分舵聯系。”
“是!”鴛冰欣喜的高聲答應:“屬下即刻下去準備”
步道常嗯了一聲,揮手道:“你們都下去吧!”
參橫與幾位長老聞言紛紛告退,只有卿若花與沈陌依舊坐在椅子上巋然不動,卿若桐好奇的望了沈陌半天,見他瞟也不瞟自己,才饒有趣味的看着卿若花道:“還有事?”
卿若花卻并不睬他,反而望向了步道常:“你什麽時候把花狐貍放出來?”
步道常眉頭一蹙:“什麽狐貍?”
“就是那只東方…東方…”卿若花啞然,因為她突然發現她根本不知道那只狐貍花名叫什麽?
“東方夜白”卿若桐好心的提點一句。
步道常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他若不交出機關分布圖,就永遠都不必出來了!”
“那個機關分布圖不是他偷的”卿若花篤定的搖頭,見步道常只是冷冷的瞟了自己一眼,才又道:“他一出門我就跟上了,除非有分身術,否則他不可能去盜什麽機關分布圖。當初赫連歆曾讓我提醒你魔教內有奸細,今夜我們在山亭裏發現兩個人密會,其中一人聽口氣應該是顏诩的人,另一個似乎就是你們魔教中人。”
“是誰?”步道常眸光一寒,早前她就已察覺到魔教中有內鬼,只是那人太謹慎,她尚未查出頭緒。
卿若花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東方夜白應該知曉,他似乎早知道他們今夜會在那裏密會。”
步道常聞言立刻傳人下去帶東方夜白,卿若花本還想跟着旁聽些機密,卻不想一旁的沈陌拉着她就走,步道常知道他是在為後山之事憋火,回想自己當時的态度,出奇意外的婉言請二人留下來參加後日的大婚典禮。
沈陌除了對卿若花外,從未遷就過誰,給誰面子。所以看也沒看她一眼,轉臉就走。沒走兩步就聽身後卿若桐突然啧了一聲,卿若花下意識的回頭瞟了一眼,就見他一只胳膊撐着身邊的茶幾,以手托腮笑盈盈的望着沈陌道:“後日好歹是本侯大婚之喜,兄臺若讓我媳婦不痛快了,本侯肯定你大婚時也會非常不痛快。”
沈陌眯了眯眼睛,回頭瞟了他一眼,淡漠道:“我已經不痛快很久了”
卿若桐心若明鏡,瞬間明白他話中意思,不但面無愧色,反而意味不明的笑道:“所以讓本侯痛快了,你才能更痛快。”
卿若桐肆意戲谑的目光緊緊對着沈陌鋒芒畢現的眼睛,仿佛是沙場相逢的兩國将軍,旗鼓相當誰也不讓,卿若花來回瞧着二人,看的一頭霧水,終于忍不住問道:“你們說的什麽意思?”
沈陌低頭看了她一眼,轉身拉着她面無表情的往外走:“沒什麽意思,小侯爺想邀我們親眼見證他倒插門。累了半夜,我們先回去休息。”
卿若花還沒來得及反對,已被他拉扯的走了老遠,掙紮了一路,都沒掙紮開,一直進了她的房間,沈陌才主動的松了手,卿若花揉了揉手腕,沒好氣道:“這麽急幹嘛?我還想知道密會的那兩個人是誰呢,你難道不想知…”
“不想!”她話未說完,便被沈陌冷聲打斷。
卿若花望着他怔了一怔,才仿佛想起什麽似的,沮喪的低下頭,自嘲一聲:“是啊,你當然不想知道,有什麽是你不知道呢,曉風殘月閣閣主?”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