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陌目光幽暗的盯着她,突然一抿唇角,猝然将她摟進懷中,足尖輕點,如乘虛禦風的仙人,眨眼間已至雲棧中央,卿若花吓得張口要叫,正在此時一道白影如裂天的閃電,挾着淩厲的風追趕而來,嗆的她一嘴的風,連忙閉上了嘴。

未至對岸,便聽到奔騰不歇的流水聲,卿若花好奇的扭過頭,視線卻被袅繞的雲霧遮去,但見沈陌足尖在雲棧上一點,二人便穿進層層疊疊的迷霧,如騰雲駕霧般須臾之間落在了宏偉的雲臺之上。

卿若花愕然俯瞰着腳下波瀾壯闊的瀑布,心中驚嘆不已,原來這道窄窄的雲棧天橋,竟是建在奔騰的瀑布之上,如一勾彎月,半繞着雲臺,彙聚此處傾瀉而下,奔騰浩蕩,仿佛直直落入黃泉忘川之中。

“走吧”響徹山崖的水聲之中,一身雪衣素月的鴛冰從雲間漫步而來。

雖然沈陌主動示好,讓了她一步,但她積壓了這麽多天的情緒,猛然爆發出來,自然不可能立即平複,卻又甩不開他摟在自己腰間的手,別扭的望了他一眼,對着鴛冰沒好氣道:“去哪裏?我要見步道常!”

鴛冰聽着她毫不客氣的稱呼,微微皺了皺眉:“姑娘稍等,在下自會前去向尊主請示!”說罷也不等卿若花答應,對着身後輕斥一聲:“來人!”

話音落處,只見原本空無一人的雲臺上,驀然出現兩道人影,瞬間來到衆人面前,對着鴛冰恭敬道:“參見右護法!”

鴛冰點點頭,轉頭看着沈陌道:“二位先随他們去客房休息片刻。”

沈陌對見步道常沒有什麽興趣,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兩名魔教弟子眼色分明,連忙恭敬的上前引路。

卿若花被沈陌拉在懷中,不得不跟着往前走,沒走多長時間,便被兩旁優美的景致,吸引了心神。此處建築不似前殿恢宏大氣,四處亭臺樓閣,檐角勾連,中間水榭流通,林木蔥蔥,若不是明知身在魔教,只怕會有恍然如入皇家行宮的幻覺。

若說前殿多費人力時力,尚有可能建造出來,那麽在這樣一座孤峰上,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建出這麽精巧雅致的別院的。

又走了一會兒,兩名魔教弟子将二人引到一座寬敞的庭院前,恭敬道:“公子,姑娘,這幾日二位便住在這裏。”

沈陌點點頭,松開了卿若花,繼續往裏走。

“什麽破房子,小爺千裏迢迢跑過來賀喜,就讓爺住這鬼地方,換換換,快換!”他們還沒進院門,就聽裏面傳來一陣嚣張的喝斥聲。

卿若花心中好奇,腳底抹油的想要湊過去瞧,剛進院門迎頭就和一個人撞成了一團。那人力氣甚大,卿若花被撞的眼冒金星,倒頭往後栽去。心中頓時大急,正彷徨無助時,只覺腰間一緊,人已被沈陌摟在懷裏。

卿若花松了一口氣,擡頭就見對面一個錦衣華服的漂亮公子一眼瞪過來,她還在猶豫着要不要道個歉,就見他一臉驚吓道:“呼!哪來的醜丫頭?還敢往這裏帶,想吓死小爺是不是!”

卿若花被他那一句醜丫頭罵愣了,半天沒反應過來,他話落的空檔,只見後面又追上來幾個人,都是做青衫打扮的魔教弟子,其中一人道:“這裏是客房,魔教貴客歷來居于此地,還請東方公子将就一下!”

“不行!快換,快換!”錦衣公子一揮手,避瘟疫似的瞟了卿若花一眼:“讓小爺跟這醜丫頭同住一院,不如給爺一刀痛快!

卿若花心中本就有火沒發出來,此時被他一聲又一聲的醜丫頭,撩的火氣直撞,汗毛根根倒豎起來,跳起來指着他罵道:“花狐貍!你罵誰醜丫頭呢!”

嗨!錦衣男子一見她還敢反抗,頓如奪食的花貓對上了眼,氣焰嚣張道:“就說你呢,醜丫頭!”

“醜你大爺!”卿若花怒火沸騰,出其不意的抓起一把石子就朝他砸過去。

男子沒想到這醜丫頭說動手就動手,躲閃之間雖然避開了大部分石子,但還是被其中一塊打在額頭上,這當頭一擊,打得他差點愣住,他向來自诩風流,鮮衣怒馬,快意江湖,活了二十年,那個女人見了他不是投懷送抱,獻媚讨好?這醜丫頭竟然敢打他!心中還沒适應過來這反差,怒火已經竄上腦門。

卿若花一見得手,撒腿就跑。錦衣男子立刻反應過來,咬着牙拔腿就追:“醜丫頭,你還敢給爺跑!別讓小爺逮到你,否則爺一定拿石子把你那張醜臉彈平咯!”他氣的糊塗了,連自己會武功也忘了,邊跑還邊朝身後魔教弟子怒道:“你們都死了是不是,還不快過來給小爺幫忙!”

原本跟在東方夜白身後魔教弟子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裏的糾結。魔教向來與那些個名門正道不和,尊主大婚雖然廣發了英雄帖,但白道誰真敢毫無芥蒂的跑來喝喜酒,都不過窩在最近的城裏觀望動靜。

但成親這等大事一個客人也沒有,實在說不過去。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不怕死的,還是東炎富可敵國的空靈山莊三公子東方夜白,魔教自然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只是這種土皇帝比他們尊主還難伺候,衣食住行安排的再精致,再上乘,在人家眼裏那都是山窩窩,一日折磨下來,他們活得比狗還累!

魔教衆弟子無聲的用眼風交流一番,紛紛決定選擇視而不見。

也虧的卿若花這些年闖禍闖慣了,遇事跑得快的功夫着實被鍛造的登峰造極,靈巧的在花木游廊、假山石洞之間穿梭躲閃,東方夜白差一丁點就要摸到她的衣角,卻愣是讓她一閃身似一尾錦鯉生生的從指間逃脫了。

東方夜白氣的捏緊拳頭,眼見她就要沖向水橋往湖對岸跑,怒的雙腳一蹬,如飛鳳淩空,驀地躍到她身前,攔住了前路。

卿若花急忙剎住腳步,掉頭再跑。東方夜白身影一閃,毫不費力的又攔在她面前,如貓捉老鼠一般,得意洋洋的緊盯着她。卿若花試了幾次,終于放棄,一臉防備的瞪着背水而立的東方夜白。

“跑啊!再給爺跑啊!看能不能逃出爺的手掌心!”東方夜白得意的眯着眼看她,仿佛一只花貓得意的睨着爪下的小老鼠。

若是平常在這種敵我雙方力量懸殊過于明顯的情況下,卿若花一定順勢低頭,絕不給自己找罪受,但今日她早憋着一肚子氣,根本沒心思跟他癡纏,當即牙尖嘴利的回擊:“你這只騷包花狐貍,只會仗勢欺負個女人,要不要臉啊你!”

東方夜白再次炸毛:“嗨!你砸了小爺還沒跟你算帳,還敢犟嘴!識相的就把臉洗幹淨等着,若是小爺心情好,或許還可以留着你這張醜臉!”說完又瞄了瞄她的臉:“勸你還不如毀了,至少醜的還有個借口。這副尊容,真醜的連借口都找不到!”

卿若花氣的渾身發顫,擡起一腳毫不客氣的向他腰踢去,東方夜白早有防備,嘻嘻一笑,潇灑的向後跳了兩步,避開她的攻擊。只是他忘了自己本站在湖邊,如此一退差點摔進湖裏,幸而他身手快,身子搖晃了幾下又險險站住。

卿若花嘴角晾起一絲壞笑,機不可失的擡腿一腳,狠狠地将他踹進了湖裏。

“你這個醜…”東方夜雙手在空中揮劃了幾下,撲通一聲掉進湖裏,在水中載浮載沉的拼命掙紮:“救命!救命!”

卿若花看着水淹蘆花雞一般死命撲騰的東方夜白,敗壞的心情總算扭轉過來,緩緩蹲在岸邊望着他:“再罵呀!口孽那麽重,當心下拔舌地獄!嘻嘻…”她壞笑兩聲,從身旁草地上揪了一把青草灑在他頭上,幸災樂禍道:“下去喝到飽吧你!”

東方夜白極力掙紮,撲騰的水花四濺,卿若花也不顧被濺的滿身水,樂颠颠的湊在水邊瞧,這方平湖,本是人工開鑿,引瀑布上游之水而成,湖中碧水粼粼,深不見底,東方夜白撲騰了一會兒,掙紮的力度越來越小,幾次被水淹沒了頭頂,漸漸沉了下去。

卿若花這才覺得不對,騰地站起來,焦急的環顧着平靜湖面一圈,急的大叫:“花狐貍!花狐貍,快滾出來,你騙誰呢!”

湖中風平浪靜沒有一絲漣漪,宛若一面磨平的明鏡,卿若花登時慌了,聲音中夾着一絲惶恐:“花狐貍,你別吓人了,快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