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依舊一片平靜,卿若花吓得驚慌失措,上前兩步就欲跳下水去救人,身子剛微微一傾就被人伸手攔住:“你身子不能受涼,讓他們下去!”

沈陌瞟了一眼随後趕來的魔教弟子,十分不見外的開口使喚。幾名魔教弟子本以為二人只是小打小鬧,不會出事,都沒有跟上來。待發現東方夜白落水已是大驚失色,那還用他吩咐,不等沈陌話說完,已撲通跳入水中,只是才剛跳下去,就見頭頂白影一閃,湖面上嘩啦啦的一陣水響,原本沉在水中的東方夜白已被鴛冰抱上了岸。

東方夜白已暈了過去,蒼白的毫無血色的臉,與初見時色若春姣的明媚之美截然相反,恍若冰天雪地一朵羸弱的白梅。

“喂,花狐貍,快醒醒!”卿若花急忙湊過去,擔憂的看着被鴛冰放在地上的東方夜白,轉頭向正在運功救人鴛冰急道:“他怎麽樣,沒死吧?”

鴛冰擡頭看了她一眼,看她着急的眼神,似乎有些巴不得。

卿若花是很着急,她只是來魔教做客,別凳子還沒坐上,就成了殺人犯。

“沒事”沈陌伸手将她拉到自己身邊,瞟了一眼地上氣息奄奄的男子,漫不經心道:“放心,死不了。”

卿若花雖還和他怄着氣,但聞言還是微微放了心,緊張的盯着地上東方夜白,只見在鴛冰的內力相助下,他猛地嗆出幾口水,慢慢睜開了眼睛。

他張開的眼睛裏有一瞬間的迷茫,但很快三寸靈臺就清醒過來,眼睛轉了一圈,死死地釘住了卿若花。

卿若花心虛,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身體已下意識的朝沈陌靠了靠:“不關我的事,是你自己非要攆我的,而且…而且誰讓你不會水,還老往河邊跑的!”

東方夜白被氣得七竅生煙,跳起來一出手就是狠招:“你這個醜丫頭,把爺踹下水,還有理了你!”

又急又快的掌勢,尚未到卿若花面前,便被人截住,凜厲的反擊回來,東方夜白眯眼看着突然殺出來的墨衣男子,不耐道:“你從哪兒冒出來的,少管爺的閑事!”

沈陌眉頭一皺,手上招式越發急厲,空靈山莊雖名震江湖,但它并不似魔教或姑射山一般武學淵博,而是靠富可敵國的財力鑄造了它不可忽視的江湖地位,因此東方夜白雖是空靈山莊三公子,但武功修為實在是不敢高估。

東方夜白與沈陌不過對接了十幾招,便感覺周身內力不濟,身上肌肉緊緊繃在一起,痛若針紮。手上的招式不由自主的就緩了下來,就在這頃刻之間,沈陌勁氣犀利的一掌,直直逼向他的胸口。

東方夜白平日再吊兒郎當,也知道這一掌下來,自己不死也得跟個死雀一樣啼血好幾天,偏偏他又接不住躲不過,心中正暗暗着急,忽然眼前白影一閃,本該印在他胸口的一掌,被鴛冰一力接下。

“誤會一場,二位何必大打出手,傷了和氣?”鴛冰剛剛全力接了他一掌,氣息還有些不勻,頓了一頓,才神色淡淡道。

沈陌将東方夜白打得節節敗退,心中在卿若花哪裏憋的一肚子氣也消了三分,此時見鴛冰出手相攔,順勢一揮衣袖收了攻勢。

東方夜白連連吃了兩次大虧,正窩着一肚子窩囊氣沒處發洩,此時一見鴛冰,頓時火冒三丈:“這兩個刁民哪來的,立刻給我趕下山去!”

東方夜白與人嬉嬉鬧鬧時,從來都是爺、小爺的滿口不不正經,只有真的火了時,才會端起身份來。此時他臉色陰沉,眸光狠厲,身上那股世家公子的威勢立刻顯露無疑。

鴛冰轉頭看着他,不卑不亢道:“這二位乃是尊主請來的貴客,東方公子的要求,在下恕難從命。”

東方夜白怒火已燒到腦子了,聞言怒道:“他們是客,本公子就不是客!步道常呢?讓她出來見我!”

鴛冰不氣不怒,心平氣和道:“尊主今日不在宮中”他頓了一頓,又道:“公子折騰到現在,想必也累了,不如先回客房休息,明日鴛冰自會幫公子引見。”

一提到客房,東方夜白怒火又起:“你還敢跟爺提客房,那破屋是人住的嗎!”

鴛冰看着他氣急敗壞的模樣,眼角微彎:“魔教自不能與空靈山莊想比,公子若不喜客房,不如與冰同住。”

東方夜白氣結,橫了他一眼,一言不發掉頭就走,走了幾步又扭頭對着之前追着他出來的魔教弟子橫道:“杵着跟個人似的,還不滾回來伺候小爺!”

哼!還想糊弄他,他一上來就将魔教上下摸清楚了,步道常的卧房都比這客房好不了多少,他右護法的房間能好到哪兒去,窩在這種破地方已經要人命了,他瘋了才找不自在去跟別人擠一張床。

幾名魔教弟子滿眼渴望的望向鴛冰,見鴛冰揚眉給了個跟上去的眼神,紛紛無奈的嘆了口氣,認命的跟了上去。

看着東方夜白張揚的背影,鴛冰眼角笑意更深,漂亮的唇微微牽起,待他走遠了,才突然反應過來斂了笑意,轉頭看向沈陌和卿若花道:“尊主現今不在宮中,如今天色已晚,鴛冰已在客廳備了宴席,二位用膳之後好好休息一夜,待尊主回宮,鴛冰一定立刻通知二位。”

三人到了客廳,席上酒菜已擺好,精致的菜肴滿滿擺了一桌,香氣盈人,色彩紛呈。這些食物與安陽侯府裏比起來,其實并不算上乘,只是卿若花這些日子餐風露宿,啃幹糧啃得都快吐了,肚子裏的饞蟲輕易就被勾了出來。

沒一會兒,東方夜白也到了,身上那件十分晃眼的錦繡華袍已換成了淺碧衣衫,頭上碧玉冠發,煥然一新。清雅之中透着三分俊秀,初見時那股日出中天的張揚之美,立刻幻化成了月懸柳梢的空靈之秀。

卿若花不得不承認,永州空靈山莊還真是出美人,別說她現在這副模樣真不如他,就是恢複容貌,只怕也勝不了他多少。

東方夜白一見到卿若花,立刻吹鼻子瞪眼:“這醜丫頭怎麽也在!”

看在他差點淹成一條死狗的份上,卿若花決定,忍!

鴛冰心緒已斂,望着他客氣而淡漠道:“若公子不喜與人同食,在下立刻派人将膳食送往公子房間。”

東方夜白原想借此趕走卿若花,沒想到被他堵的說不出話來,只得氣哄哄的坐了。拿着筷子沒吃幾口,就開始找茬,一會兒嫌棄這個魚不夠嫩,給豬豬都不吃;一會兒抱怨那個菜不夠脆,老牛都嚼不動。一頓飯下來挑三揀四,喋喋不休。

卿若花忍了幾次,才忍住把碗掼在他臉上的沖動,也佩服鴛冰還能在他每次抱怨的時候,心平氣和的答一句:“公子見諒”

宴席散後,天已黑了下來,鴛冰親自送三人回到小院才離開,卿若花的房間就在沈陌的隔壁,正對着東方夜白的房間,東方夜白進房之前特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威脅道:“識相的你最好給爺滾遠點,吵到爺,看爺怎麽…哎喲…”

嚣張的話突然戛然而止,東方夜白凄慘的哀嚎了一聲,卿若花疑惑的擡頭看去,只見昏黃的燈光下,他捂着腦袋叫嚣道:“那個王八蛋偷襲小爺!”

沈陌面色陰沉的走過來睨了他一眼,東方夜白很有自知之明,嘀咕了幾聲,轉身嘭的關了房門。

卿若花這才走進房間,轉身見沈陌也跟了進來,不由得擡頭問:“您進來幹什麽?”

沈陌聽着她生硬語氣,眉心微蹙,在雲棧那裏他就發覺她不對勁,只是身側一直有外人不便開口,此時終于只剩二人,立刻問道:“你怎麽了”

她別扭到現在他竟連原因都不知道,他還真是絲毫沒将她放在心上,卿若花眼圈一紅,甩頭往房裏走:“關你什麽事!”

沈陌氣結,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回來,口氣也嚴厲起來:“我問問不行?誰惹你了,從雲棧開始就嗆聲嗆氣的!”

卿若花一把甩開他的手,又氣又惱:“沒人惹我,我發瘋,我發瘋行了吧!你最好離我遠點,否則殃及池魚別怪我!”

沈陌自見到她在雲棧前流露出的泫然欲泣模樣,心中一直惶惶無着落,不想牽挂了一晚,卻換來她這副張牙舞爪的不領情模樣,不由得皺眉道:“你還真是沒心沒肺!”

卿若花的性子向來是事不關己漠不關心,千事萬事不關自己的事,因此沒少被人說沒心沒肺,就連她哥也不知說了她多少次。本來聽慣了也沒什麽,只是她這些日子對于沈陌卻是真真用了心,此時聞言頓時委屈不已,一把蠻力将他推出門外,嘭的關上了房門:“沒心沒肺你還來幹什麽?還不快滾出去,當心被反咬一口!”

沈陌何曾被人這麽對待,登時氣的臉都黑了,擡手就要砸門。只是手尚未落到門板上,又收了回來,古怪的瞧了一眼緊閉的房門,想起卿若桐訴說風流經,女人,果然是寵不得的!

轉身,毫不猶豫的回了房間。

卿若花聽不見門外動靜,心中火氣又起,差點沒把自己熬成人幹,咦咦咦!氣死人了,沒良心的家夥還真會順水推舟!

她焦躁的撲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氣的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撲到隔壁去咬死他!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