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滿月的喬林胖嘟嘟的,非常可愛,哼哼依依的,看誰都笑,第一次看到雪榕就抓着雪榕的衣袖不放,咯咯咯笑個不停,雪榕也很喜歡抱着這個小弟弟,捏捏他軟軟的小手,親親他嫩嫩的小臉,心裏想着将來自己和芙兒一定要生好多的孩子,都要像小弟一樣可愛。

喬舟山很滿意現在的狀态,也放心的讓雪榕打理生意上的事。雪榕每日忙得天昏地暗,可卻從來不會忘了晨昏定省,芙兒看在眼裏,更是覺得心酸,少爺剛回來時的那種傲氣真的已經被打磨盡了,而自己這個罪魁禍首還留在這兒被當成好人對待。

那一日,喬舟山像往常一樣,去秦牧的院子裏看喬林,喬林安靜的躺在小床上,屋子裏空無一人,秦牧今天和姚紫荊上廟裏還願了,奶娘大概喂完奶也出去了,喬舟山走進屋子,輕手輕腳的抱起床上的喬林,在喬林的臉上親了一口,抱了一會兒,喬舟山才發覺有些不對勁,懷裏的孩子雙目緊閉,面色發青,喬舟山顫抖着将手伸到孩子的鼻下,毫無呼吸,喬舟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實在不可置信,自己老來得的這麽個寶貝疙瘩就這麽去了,孩子死了,喬舟山大吼大叫的讓人把奶娘帶了進來,那個年輕的奶娘看喬舟山像要吃人似的死死盯着他,吓得不敢說話,半天才抖抖的跪在地上直磕頭,“老爺,奴才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剛剛奴才來喂奶的時候,小少爺還好好的…”

“你說你是什麽時候走的?”喬舟山被管家攙扶到椅子上坐了下來,慢慢恢複了一些理智。

“半個時辰前,奴婢去給小少爺做衣服…”那奶娘抖得如篩子般,結結巴巴的說了半天,才把事情說了個大概。

誰會害林兒?喬舟山腦子飛速的轉着,府裏守衛森嚴,外人是不可能進來行兇的,下手的只可能是府裏的人,姚紫荊?不會!人是她帶回來的,而且之前她對林兒母子一直很好,若是要下手早就下了,也不必費這麽些周折,林兒剛生下來時,身體極弱,也是姚紫荊到處燒香拜佛,尋醫問藥,才算保下來林兒這條命。還有誰?喬舟山瞪着血紅的眼睛查找兇手。一個人躍入喬舟山的腦海,雪榕?喬舟山越想心裏越是覺得沒錯,雪榕一向頑劣任性,這次回來為什麽表現的這麽反常,突然變得這般懂事聽話,只怕是另有所圖,聯想到近來雪榕對生意尤其上心,他肯定是擔心将來分家産會被林兒奪取,所以先下了狠手,害死親弟弟,榕兒如何會有這般歹毒的心思,喬舟山狠狠地将桌上的茶盞拂到地上,“滾,都給我滾,一群廢物!”

“爹爹,弟弟的事我都知道了,你也別太難過了。”雪榕走到喬舟山身邊,柔聲道,他在鋪子聽說弟弟夭折了,心裏也是難過,就趕着回來,想要勸慰下父親。

“哼,你回來的正好,我且問你,你今個兒都去哪兒了,和誰在一起?”喬舟山看到雪榕,眼裏露出兇狠的目光,扯着雪榕的衣領,冷冷的逼問。

雪榕愣了一下,不明所以的看着父親,只是那雙迷茫的眸子看在喬舟山眼裏就是故意裝傻。

“爹爹,我今天一直在鋪子上啊,哪裏也沒去,就是聽說小弟突然夭折,才趕了回來…”

“夭折?林兒是窒息而死,是被人害死的!”喬舟山盯着雪榕,一字一頓的道。

“爹爹是懷疑榕兒害死弟弟的?”雪榕這時一下子明白過來,心如被刀割般痛的難受,爹爹如何能懷疑自己呢?

“我又沒說是你,你何必這麽急着不打自招!”喬舟山松開雪榕的衣領,将他推到地上,決絕而去。

“爹爹,榕兒對天發誓,絕沒有害死弟弟”雪榕掙紮着跪起,沖着喬舟山的背影道。

“哼!你以為我還會信你!”

雪榕癱軟在地,百口莫辯。

“少爺你怎麽了?”芙兒看到雪榕滿面憔悴的走進屋子,慌得趕緊跑過去扶住了他。

“爹爹說是我害死了弟弟,爹爹說是我害死了弟弟…。”雪榕眼神呆呆的,目光空洞的看着芙兒,喃喃自語。

芙兒的淚就流了下來,緊緊地抱住雪榕,此刻她能給他的只剩下這具軀殼的溫暖了。

雪榕流淚了,這是自他賣笑風塵以後的第一次流淚,他本來以為這輩子自己都不會再哭了,可是現在還是難過的哭了,昏昏沉沉的睡去,只盼着再睜開眼睛,一切都不曾發生,爹爹還是對自己和顏悅色,小弟還是甜甜的笑着伸着小手讓自己抱。

只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父親于他的冷漠,令雪榕肝腸寸斷,只是這一次,他不願意再放棄,也不敢再賭氣,因為早已沒了那個資本,失了父親的寵愛,他一無所有,讓他再回到從前那種紙醉金迷,糜爛的生活早已不能。他只盼着能留在父親身邊侍奉,哪怕為奴為仆也好,就是這點小小的心願,小小的心思,他都怕被剝奪,他怕父親會把他趕出家門,他不怕再流落街頭,不怕餓殍而死,他只怕失了那心底的桃花源,失了那份早已變涼的溫暖。幼弟的意外出生,雖讓他感到落寞,卻從未有過加害之心,抱着那團團團嫩嫩的小肉團,心裏更是會變得異常柔軟,想要好好照顧幼弟。幼弟的夭折,他亦心痛,只是這份心痛看在父親眼裏,對他更是厭棄,更是恨他的僞裝。本就不堪一擊的父子之情,徹底碎裂開來。喬舟山自從喬林夭折後,不再和雪榕說一句話,不看他一眼。雪榕奉的茶,喬舟山從來不喝,他一走,就讓仆人連着杯子一并扔掉,一起吃飯時,喬舟山都是用銀筷子試完了才吃的,雪榕心裏難過,只是面上不說一句話,只盼着有一天雲開霧散,父親會重新接納他,當下更是溫婉服侍,只是适得其反,喬舟山看到雪榕要給自己收拾桌案,就會招呼人把雪榕趕出去,雪榕想給喬舟山捏捏背,喬舟山起身就走。

這些日子的折磨,讓本就清瘦的雪榕更是憔悴不堪,一下子清減了許多,比在外面讨活時更瘦弱了,每日吃的很少,睡得很晚,比府裏的下等仆人還要辛苦,卻換不來父親半個笑臉,甚至連正眼都不屑瞧一下。

雪榕心裏凄苦,空下來的時候,爹爹不願意見他,他就去看看猩猩,他知道爹爹自從失了小弟,就把全部的心思都花在了猩猩身上。看到每日活蹦亂跳,開開心心的猩猩,雪榕都會流淚。

“星兒哥哥,你說爹爹為什麽不相信我?小弟真的不是我害死的。”雪榕倚在欄杆上,看着籠子裏上蹿下跳的猩猩,喃喃自語道。

“二少爺”,一個小小的聲音,傳到耳畔,同時一塊素淨的手帕送到了雪榕面前。

雪榕接了過來,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了,不好意思的擦了擦臉上的淚,回身真誠的道了聲謝。

雪兒紅着臉,低下頭,不好意思跑開了。

雪榕拿着那方素淨的帕子,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