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樓的不速之客
“哎,那你們就放過那些南诏人了,那個廚子明顯就是他們殺人滅口嘛!”
“那你去找他們要個說法吧,我和安刺史是沒有這個膽子的。”
趙回聲一聽這話,也瞬間就癟了下去,喪着腦袋,連喝湯的心情也沒了。
“還真是,沒有證據,還不是人家說什麽,那就是什麽了。”
證據?證據!
侯鎮聽完他的話之後,突然一下站了起來,可給他倆吓了好大一跳呢。
“怎麽了,想起什麽來了嗎?”
看着侯鎮緊張不安的臉,溫括也趕緊站過來安慰道。
“剛剛老趙說,沒有證據。”
“是啊,難道你有?”
趙回聲一碗湯幹盡,有些不是很相信地看向了他。
“他們殺人的證據我沒有,不過換人的證據,我好像知道了。”
“什麽?換人?換誰?跟誰換的,在哪兒啊?”
趙回聲摸着桌角,湊到了侯鎮身邊,緊緊靠着,生怕聽漏了一個字。
“小——醉——花——樓!”
“啊?”
兩人齊齊驚呼,都有些不敢相信,也不知道侯鎮是怎麽做出這樣的推測來的。
“花樓早就沒人了,咱們去能找着什麽啊?”
“去一個之前咱們沒去過的地方。”
“沒去過?之前上吊自殺,還有撥曲娅死的時候,咱們進去過好幾次了,不會還有地方沒進去過才對啊。”
趙回聲扣着腦門,愣是沒想起來到底是何處。
“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弄得還挺神秘,咱們不跟安刺史說一聲了?”
“他會知道的。”
小醉花樓被封之後,周圍便迅速新開了幾家花樓出來,這邊的生意人流,那可是一點沒斷過,還是跟以往一樣的熱鬧。
“這麽多人?”
趙回聲都有些看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小醉花樓沒出事呢。
“新開的幾家,沒想到竟然把周圍酒館的地盤都給弄下來了,這些人還真是——需求旺盛啊!”
“也就是你不喜歡這種地方而已,你要是喜歡吶,你肯定就住這兒了!哎,這兒不好,那那邊那個戲院,你看着可還喜歡吶?”
趙回聲那張臭嘴裏,就說不出什麽好話來,尤其是再加上那色眯眯的眼神,就更叫人讨厭了。
“滾吶!幹正事了!”
趙回聲經年練就的,躲避襲擊的法子,每次侯鎮想回手打他的時候,他總是能在第一下就完美避開他的攻擊。
“咱們走後門去,前面人多眼雜的,難免傳出閑話去。”
“好,聽你的,走後門。”
跟溫括說話的時候,侯鎮就明顯溫柔了許多,就光憑着那聲調,就不難聽出,有些夾着嗓子。
“哎呀,有情飲水飽啊,無情兩生厭吶!新人哪知舊人疼,舊人默默淚已流啊!”
“你陰陽怪氣什麽呢,閉嘴!”
“哎呀,還是司馬好啊,溫文爾雅,知書達理,出身世家,與你最是般配了,是吧?”
“閉——嘴!”
侯鎮直接上手,将他的嘴給捏了起來,然後不知道是心虛,還是真生氣了,扭頭就走,以至于他倆都翻院牆進後院了,趙回聲還一個人在外頭蹦蹦跳跳地觀望呢。
“大為啊,他這兩天火氣大得很,咱們還是離他遠點吧。”
“我看也是,還是咱們司馬有先見之明!躲你遠點!”
這裏倒是跟之前他們來過之後的樣子,并無什麽區別,除了多積了些灰外,連後院剛劈好的柴火,也沒人動過。
“這院子還挺讓人傷感的,不知道是不是亡靈未消啊。”
趙回聲是仵作,他對這種事,總是格外敏感一些。
“亡靈為何還在?”
“因為兇手沒有找到啊。”
趙回聲笑着靠到溫括耳邊,嘴裏帶着股子嘲諷,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
“好了,咱們該上去了。”
“上去?你是覺得樓上的客房有問題?”
溫括雖然一時間也沒想明白,侯鎮重返這裏,到底是發現了什麽情況,但他還跟了上去,随之他的目光一起,找尋了起來。
“我跟你說啊,這樓裏怨氣太重了,之前那個古二娘,作孽太多,這裏的冤魂吶,都還沒走呢!”
本來就滲人得很,趙回聲還說這樣的話吓人,氣得侯鎮差點沒從上頭直接一腳給他踹下去。
“閉嘴吧你!你不怕鬼了?”
“最近沒破的案子多了,身後的冤魂也就多了,我還怕這個?”
“你不怕我怕!趕緊給我閉嘴,不然待會我就···”
幾人正談笑着往上走呢,突然樓上就傳來了“吱呀”的開窗戶的聲響,幾人一對眼神,立馬便發覺了不對勁,也管什麽探查不探查的了,趕緊就飛奔上了三樓。
“什麽人!”
撞開那扇門,侯鎮就直接沖着裏面吼叫道,他倒是鎮定,就是身後的趙回聲和溫括,不免覺得有些詫異。
“老侯啊,你怎麽知道是這間房間出了問題?”
兩人緊緊抱在一起,剛剛上樓的時候,他們就覺得妖風四起了,現在侯鎮又跟中了邪似的,直接就沖到了這間房門口,實在是很難讓人不多想啊。
“這裏是原先古二娘的房間,所以我知道。”
說完剛回過頭去,侯鎮便發覺了他倆那看髒東西一樣的眼神,正警惕地盯着自己看呢。
“別拿這種眼神看我!我是人!看清楚了!”
“是是是,你得是人啊,你這種武力,要不是人了的話,司馬帶着我跑怕是都來不及啊。”
嘴上說着相信,但身體卻依舊抗拒,侯鎮都已經邁步進去了,他倆卻還在門口徘徊,不敢伸腳出去。
“進來呀!”
兩人不僅不聽,還使勁搖頭往回退。
“外頭更有鬼。”
侯鎮不再好言相勸,直接淡淡地甩出一句話來,兩人便被吓得鑽進了屋裏。
“手黑心黑臉也黑!”
趙回聲穩定了一下心緒之後,便湊到他耳邊使勁叫罵了兩句。
“剛剛那是什麽聲音啊?”
溫括看他在找什麽東西,便想跟着一起找找。
“我也不确定,所以要先看看這屋裏的情況。”
窗戶是開着的,不過從窗臺邊的灰塵痕跡來看,之前應該是窗戶緊閉,剛剛才被不知道什麽東西給打開了的。
侯鎮走上前去,将窗戶再次合上,再次打開,發現了問題。
“怎麽了?”
見他眉頭微蹙,溫括便知道他已經發現線索了。
“窗戶很緊,要是貓的話,肯定無法輕松打開,可剛剛咱們上樓的時候,聽見的明顯是一聲清脆的‘吱呀’聲響,不是貓。”
“是人?”
“很有可能。”
“那會是什麽人呢?”
侯鎮沒有回答,反而轉身又到了屋裏,開始四處找尋起來。
銅鏡上頭甚至也已經落了灰了,不過從一旁的梳妝之物的繁多,不難看出,這個古二娘還是挺愛美的。
“揚州的——桂花胭脂,這是長安的東西吧?看來這個古二娘的胭脂水粉,都是在隔壁脂粉店裏買的。”
線索沒找着,他倒是研究起胭脂水粉來了。
“哎,咱們要不去那店裏直接問問好了,幹嘛非得上來這兒啊?”
趙回聲還是覺得這四周陰森森的,看着就怪滲人的,而且那四處散落的灰塵,像是随時要鑽進人的肺腑,把人給吞噬殆盡一樣。
抽開櫃子,那裏就有明顯被打開的痕跡,把手上還有兩個被印在灰塵上的,清晰可見的拇指印痕,周遭還有不少被抹開的灰塵殘留。
“你們看!”
侯鎮指了指這處發現,順手也把櫃子裏的東西翻了一遍。
“難道剛剛那個小賊進來,就是翻的這個櫃子?”
趙回聲四下望去,其他的地方都沒動,獨獨是這個櫃子,竟然被打開過。
“這個人很熟悉這裏,甚至可以直接開窗進來之後,便直奔這處櫃子。”
溫括也明白了二人的意思,跟着又來到了窗臺邊,觀察起了下方的情況。
“你們看!”
他突然驚呼一聲,侯鎮和趙回聲也就立馬被吸引了過去。
“這下面——好像就是咱們剛剛進來說話的地方吧?”
趙回聲甚至覺得已經頭皮發麻起來,剛剛他們就這樣跟那個小賊錯過了。
“看來咱們來得很是時候,有人驚着了。”
侯鎮甚至直接将身子翻了出去,吊在了窗邊,準備跳下去試試看。
“哎,小心啊!”
溫括甚至沒來得及抓住他的手,侯鎮就這樣輕盈地落到了後院。
“讓開!”
他一個起勁,又瞪上了院裏的柴火堆,一把又吊回了窗臺邊上。
回到屋裏,侯鎮便講起了自己對這個人的分析。
“有些功夫,輕功更是不錯,能飛檐走壁吊在這麽高的地方,只借了下面吶小小柴火堆的一點力,看來這個人是有備而來。而且看樣子,他或許之前就是這樓裏的人,對這裏很是熟悉。”
“是以前的姑娘?”
溫括一問完,他倆便齊齊看向了趙回聲。
“看我作甚?我爹來信了,她們在我家的織造坊裏,幹活很賣力的,沒人走掉,都在呢。”
“那就怪了,不是姑娘,還會是——難道是護院?”
溫括看向侯鎮,想得到他的答案。
“還有一種可能,更大膽一點。”
侯鎮打量了他倆一圈,看起來有些興奮。
“誰?”
面對着兩人異口同聲的提問,侯鎮卻在這個時候擺起了譜來,一腳踩在人家屋裏的凳子上,一邊自信地說道:“古——二——娘!”
“啊?她?”
兩人都不太敢相信,但侯鎮卻像是一副已經親眼見到過她的表情,很是得意。
“而且我還知道,她從這個櫃子裏拿走的,是什麽東西。”
“什麽?”
趙回聲不由得抱緊了雙臂,彈開了身子,想要離他遠些再聽。
“化妝所用。”
“切!這梳妝桌上頭不都是?人家還用得着專門回來一趟,就是為了拿走這些不值錢的玩意?外頭再買不就好了嘛。”
“可要是這些東西能揭開她的身份之謎呢?”
侯鎮的話讓趙回聲啞口無言,瞪大了眼就看着他。
“你什麽意思?這裏面裝的,難道是人皮面具?”
沒想到他的大膽猜測竟然得到了侯鎮的微笑認同,侯鎮拉開桌前的櫃子,将它放到案面上來。指了指裏面的粉末,對他倆說:“這是南诏秘術,跟傳說中的人皮面具很像,只不過是用枝蔓藤條做成的。”
“也就是說,古二娘還真是南诏人!那安刺史不知道她的身份嗎?這也得好些年了吧,他就沒派人調查過?”
這個問題侯鎮以前還真問過安戟的,而且他還專門探查過安戟敘述這件事時候的反應!
“安刺史說過的,他剛來黔州的時候,用的是一個本地掌櫃,後來這個人突然暴斃了,古二娘是他的內人,比較熟悉他手裏的活計,所以他就接着用古二娘了。不過至于核驗身份嘛,安戟倒是沒想過,畢竟是花樓生意,這裏頭不願意透露身份的人多了去了,她是掌事的,更何況還有安刺史保駕護航呢。”
“那倒也是,難怪上次花樓死了人,那個古二娘對咱們兇神惡煞的,安刺史一聽說這裏出了事,就馬上趕來了。”
說起古二娘了,可侯鎮還是沒告訴他們,這些他所謂的化妝之物,到底是為了化什麽妝容呢?又為何要用到南诏秘法?
叫停了兩人的談話,溫括便發問道。
“她确實是南诏人,不過古二娘不是。”
“什麽意思?她難道不就是古二娘嗎?”
溫括問完,他也發覺了侯鎮的意思,明白了這其中的不對勁。
“你是說——她假冒古二娘,所以需要化妝,來掩蓋自己的真實身份?”
“正是如此!老趙,回頭給你爹去封信,就跟他說,讓他問問之前在花樓的那些姑娘們,這個古二娘是什麽時候出現的,而她們,又是什麽時候發覺地牢裏還有一個南诏公主的。”
“好,我回去就寫。”
侯鎮的話已經說得很明白了,溫括他們也知曉了其中的關竅。
古二娘就是班離,班離就是後來這個古二娘!
“班離?她——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猜,花樓并不是一開始就逼良為娼的,而是從這個古二娘來了之後,才在背地裏開始幹這種勾當的。”
“你的意思是,班離她···可是撥曲娅也同樣受此害呀,她怎麽能下得去手啊?”
“就是因為撥曲娅!”
“啊?”
溫括不懂他的話,更不能理解這到底是為什麽。
“老趙,給令尊寫信的時候,再請他幫忙問問,那些被迫進入花樓的姑娘,是不是大多都姓趙、韓、于、舒。”
“好。”
雖然趙回聲也不懂,但他相信,侯鎮這麽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紀紳,你是不是查到什麽了?”
溫括的問題并沒有難住侯鎮,相反,他還很有底氣地問起了趙回聲,關于三四年前的一些案件的細節來。
“三年前?那時候老仵作剛剛辭世,我才從他手裏接過驗屍的活計,好像那時候山洪頻發,路上老是會拉回來好多死人,對吧?”
“就是那個時候!”
“這有什麽不對勁的嗎?山洪在黔州,比小偷小摸還普遍呢,嘶——不過就是那時候吧——死的人好像确實是多了些。”
“咱們回府衙,去看看案卷。”
“是得去看看,我都沒什麽印象了,最近一年鬧匪患,又死了不少人,早就忘了三四年前的案件細節了。不過還得是侯大爺啊,記性真不錯,這種鬼地方都能聯想起來那麽久之前的事。”
“少拍馬屁,趕緊的,免得到時候南诏使團出發了,咱們可就真追不上這位小公主了。”
三人馬不停蹄地又趕回府衙,一頓翻找,愣是沒找到舊案卷宗,甚至連一卷案卷的影子都沒見到。
“司馬,煩請你去問問看管卷房的衙役,這···這案卷怎麽會全都沒了呢,是不是進賊了呀?”
“好,我馬上去找人。”
趁着他出門的空擋,趙回聲也開始在侯鎮的授意下給他爹寫信,問了很多細節,尤其是一些關于古二娘行蹤的事。
“老侯,你說咱們也見過不少次古二娘,還有那個公主了吧嗎,咱們怎麽先前沒看出來,她是班離假扮的?”
“南诏秘術,原本是用來禱告亡靈,祭奠死者的,南诏祭司大多精通此法。少祭司們在被選拔上了之後,除了學習訓蛇的技法外,這種易容術也是必不可少的。先前段沖去南诏走貨,還看到過南诏祭司當衆變臉呢,所以他帶過一些這種藥粉回來,我見過。”
“這小子真是老奸巨猾,生意做做成他這樣了,也真是無敵了!”
“先不說他了,你趕緊去叫人送信,務必請你爹盡快查明,然後回信!”
“好,我現在就去,叫各店鋪的夥計送,三五日便可到長安!”
他倆都走了,侯鎮卻在卷房裏四處游走起來,似乎多看兩眼,就能在這間四四方方的房間裏,發現什麽···
“等等!”
侯鎮自言自語地驚呼起來,沖向了那邊空架子的案卷臺。
“永徽二年,永徽三年,永徽四年···這不是——獨孤千葉這段時間一直在看的案卷嗎?原來是在他那兒!”
正當此時,溫括也問到話回來了,還沒進門,便急匆匆地說道:“是···是獨孤少卿借走了,現在還沒送還回來呢。”
不過看侯鎮一臉的早就驚訝過了的表情,溫括還是察覺出來了,或許他已經自己猜出來了。
“紀紳?”
溫括輕聲喚他,侯鎮卻沒什麽反應,甚至是有些呆愣在原地,手腳發軟起來,只得靠着櫃架子才能站穩。
“獨孤千葉!我就知道他不簡單!沒想到啊,他竟然早就猜出來了!”
“你是說,他查過那些被送到蜀地去的花樓姑娘的底細了?”
侯鎮不由得大口喘氣,來緩解着內心的不平靜,他先前只是覺得,這是一個玩弄權術十分在行,從小深受感染的的老狐貍而已,沒想到他的心思竟然藏得這樣深,他竟然早就開始看戲了!
“他留在這兒,到底是在等什麽?”
“或許——咱們可以問問段沖?”
對呀,段沖!獨孤千葉沒怎麽出過長安城,他對黔州甚至是南诏的事,肯定是沒那麽了解,那這其中就必定有一個人,要幫他收集這些消息,這個人選,段沖最合适了!
“其實你還可以想想,為什麽獨孤千葉會對黔州的事這麽感興趣。這個段沖近段時間頻繁在長安、黔州、南诏之間走貨,是不是就是在為獨孤千葉打探消息。”
看着他陷入了深思,溫括也不由得再從旁提醒了他兩句。
他的話,對身在其中的侯鎮來說,簡直是震耳欲聾,那些看似平常無用的東西,被他忽略不計的東西,其實也是很多隐藏起來的線索的表象。
“段沖?段沖他——我記得他好像娶親了吧,你在長安聽說過,他家娘子是哪兒人沒有?”
“這個倒是沒有,他本來就是邺城人,估計娘子應該也是邺城的大族吧。”
“邺城大族···除了段家,那就是——高家?”
侯鎮一臉驚喜地看向溫括,想讓他幫自己确認确認,是不是這樣。
“高家的話···我記得申國公的孫女好像是——難道是嫁給了段沖?這個很要緊嗎,他娶親,跟獨孤千葉應該沒什麽關系吧?”
“我就是突然想到了這個,也不知道有什麽關聯,不過這個段沖手段心機都算是上乘的了,獨孤千葉跟他這個表親走得近些,也是理所應當的。他靠着門蔭入仕,想在大理寺這種地方站穩腳跟的話,就得拿出點能震懾住前輩後輩的東西來。長安,是絕不會給他留下這樣的機會的,或許這就是他轉戰黔州的原因了。要是真對班離和古二娘背後之事心知肚明,而沒有揭發的話,那這個人想要的,應該就不是安戟的罪證,而是更大的庇護。他在為他自己的将來,掙前程,攢名聲。”
“照這樣看,這個人很沉得住氣,不過既然他手裏已經有了安戟的把柄,那他會不會···”
看着溫括的眼睛,侯鎮其實也有些沒底,自己本來指望靠着這件事能在長安揚名,從而獲得陛下青眼,回到長安呢,現在來看,打南诏和黔州注意的,可不只是自己一個人。
“我得去找我的盟友,商量商量對對策了,待會老趙回來,你們就先回家吧,這裏有我自己呢。”
說着便要出門,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侯鎮又收腳折返了回來,看了看望着自己的溫括,手足無措間,竟然把手直接搭在了他的肩上。
“怎麽···怎麽了?”
“嗯···多謝,我腦子笨,多虧你了。”
“哈哈哈哈哈!你要是實在找不到誇我的話了,可以親我一下。”
侯鎮瞬間埋頭,整個人也像是被燙熟了一樣,臉紅到脖子根兒了。
“我···我先走了!”
“哎!我給你記賬哦!”
侯鎮平時看着收放自如的,一遇到溫括,他就徹底橫不起來了,跟個蔫了老菜根一樣,又硬又難咬。
本以為安戟這個時辰應該已經在府衙來了,沒想到找了一圈都沒看到人,問了前來送東西的安七七之後才知道,原來他是去料理沈司戶的身後事去了。
“刺史怎麽說的?”
“什麽怎麽說?”
“沈大人的死因吶?”
侯鎮圍着安七七轉了好幾圈,心裏的焦躁一點不比在那邊卷房面對溫括的時候少。
“這個嘛···刺史說了,向上報意外,至于——真實的死因的話,那就是趙回聲和你的事了。其實我們都知道,沈大人吶,有難言之隐,家裏窮,老的小的都等着用錢···哎!苦命啊,這輩子就這樣沒了。”
“他家裏人怎麽辦?我聽說他娘親都快八十了,家裏還有妻兒呢。”
“刺史派人送錢過去了,還特地叮囑了,不要跟他老娘說他已經死了的消息,就是不知道母子連心,老人家會不會自己發現。”
安七七經常這樣感傷,衙門裏以前只要擡進來一個死人,他都要抱着門柱子哭好久。不過倒是侯鎮,看着有些不同尋常,平時對這些生死離別之事,他一向是看得很淡的,今天倒是跟着安七七一起,喪氣了起來。
“你也難受?是不是想到你大哥了?”
“哦,對。”
本來只是想簡單應付一下他就算了的,畢竟大哥沒有真的死了,但轉臉一看安七七那不可置信的表情,侯鎮最後還是着重把戲給做足了,學着他的樣子,也抱着柱子,失聲抽泣起來。
“哎,節哀,都是坎兒啊,日子該過還得繼續過。”
侯鎮埋着頭,假模假樣地裝出一幅傷心欲絕的樣子,一直等到安七七回去,他才又探出腦袋來。
“哎呀,要是讓他知道了什麽風聲,他能傳得比趙回聲還快呢!”
邊慶幸侯鎮還邊在心裏默念:“大哥!我就是嘴賤而已,誰叫大家都以為你死了呢!你自己保重啊,好好的,可別怪我啊,弟弟我還年輕,還沒好好享受過呢!”
“喲,開始拜我了?”
趙回聲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給本來就心虛的侯鎮吓了一跳。
“誰拜你了!”
“我都聽到了,你剛剛叫我的名字了的!還有啊,你在這兒比比劃劃的,不是在拜我,是在做什麽?”
“懶得跟你說,随便你怎麽想!”
趙回聲一聽到他嘴裏冒出這樣的話來,便立馬警覺地跟了上去,當面指着他質疑道:“你小子一這樣說話,那就說明你心虛了!說,是不是背着我跟司馬在屋裏幹什麽壞事了?所以你剛剛才那樣那樣,心裏愧疚吧?”
“屁!滾!”
“哎!你還橫上了,我告訴你,要不是刺史忙着商會的正事,我非得好好地告你一狀!”
“你是說,安戟去了商會了?”
侯鎮冷靜下來,比起心裏那點小秘密,現在還是這個班離更惹他注意些。
“是啊,剛從沈大人家出來呢!哭得那叫一個真吶!難怪人家是刺史呢,就這演技都比咱們強出不少去。”
“他直奔商會去了?”
略過趙回聲的廢話,侯鎮直入主題。
“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他沒回家,也沒來這裏,沈家的事也已經交給下面的人了,他不是去商會了,他還能去哪兒?”
侯鎮細想了想,還真有一個地方。
“安戟在城裏是不是有一處涼爽幹燥的宅子?”
“是啊,就在···你是說,他去找阿史那彼幹和褚世安了?”
“叫上司馬,咱們一起去。”
趙回聲一聽又是大熱鬧,二話不說,溜地一下就進了內院去把溫括給薅出來了。
“他去那兒做什麽?”
溫括也忍不住好奇。
“不知道,咱們去看看人在不在,不就清楚了嘛。”
“安戟或許是覺得南诏人圖謀不軌,所以想請阿史那将軍,先派兵接手金礦?畢竟那可是重中之重,要是出了問題,可是不好掩蓋過去的。”
“有道理,既然如此,咱們不如直接去古羅寺吧?”
侯鎮的提議立馬得到了兩人的認可,出城道古羅寺,跟去安戟的那處宅子,距離倒是差不太多。
城外官道沒什麽人,甚至還能更快些到達古羅寺。
“沿路過來,怎麽沒看到駐守的官兵啊?不是說派了人過來了嗎?”
趙回聲還以為是自己眼瞎沒看清呢,可這條路都快走到頭了,也沒見到一個人影,确實不得不讓人起疑心。
“是啊,州府是派了人過來的,那天刺史還跟我商量這事兒來着呢。”
溫括也跟着放緩了腳步,勒緊了馬繩。
“停!”
走在最前面的侯鎮,聽出了前面樹林子的動靜,當即叫停了他倆,側耳細聽了起來。
“有人?”
趙回聲也跟着草木皆兵起來。
“不是人。”
“啊?”
不僅他,就連他身下的馬,都開始跟着嘶鳴起來了,趙回聲當即表示要趕緊回城,這路太邪性了!
“我去看看,你們斷後!”
不等趙回聲再多廢話兩句,侯鎮一人騎馬,便沖到了前頭去。
“哎!我們斷誰的後啊!我···”
剛叫喚了兩聲,趙回聲就覺得沒了侯鎮之後,氣氛更加詭異,便也不敢再大聲說話了。
“司馬,咱們不會惹禍了吧?你覺得是南诏人,還是那個小公爺設下的埋伏啊?”
“喲,大為都懂兵法了?那你說說,這招叫什麽?”
“嗯——引蛇出洞?不對不對,甕中捉鼈!好像也不對哈。哎呀,管它是什麽呢,咱們···咱們還是把他叫回來吧,要真是圈套,全面的可就不是鬼,是人了!”
“聽這話,你好像更害怕人吶?”
“廢話,我又沒做過虧心事,我怕鬼做什麽!但人就不一樣了,什麽東西都吃得進去!”
趙回聲話糙理不糙,道理倒還真是這樣。
“別怕,侯鎮心裏有數,他不會拿自己的命去冒險的,咱們等等他。”
“那我還能說什麽,舍命陪君子咯!”
沒等一會兒,侯鎮就駕馬歸來了,看着不像是有什麽壞事發生過的樣子。
“怎麽樣,情況如何,前方是何物?”
“蛇,準确的說,是個蛇窩。”
聽着他的描述,兩人都不由得冒起了雞皮疙瘩來,想想就覺得惡心!
“那那些人呢,不會是讓蛇給咬死了吧?”
趙回聲自己惡心,還不忘拉上侯鎮一起。
“好着呢,他們上山了,所以侍衛們就跟着到了山腳下了,咱們過去吧。”
“他們不攔咱們?”
“老趙啊,”侯鎮裝作一副老生常談的樣子來,“剛剛是被吓壞了吧,以為前頭有鬼,所以現在不敢去了?”
“胡說!我趙回聲,可是個一頂一的真漢子,我怕這個?笑話!”
“那就你打頭陣吧,正好那邊有幾個金吾衛的,打算找人練練手呢,你去正合适。”
“啊?不要啊!”
趙小爺瞬間原形畢露,一溜煙地就躲到了溫括身後來。
“你倒是挺會選人的嘛,還知道叫司馬護你?”
“廢話!人家有官身,你就是個白丁,要是真射冷箭了,肯定是先射你,哪會有人敢動咱們司馬大人吶!”
聽了他的話,不僅溫括憋不住了,就連被他數落的侯鎮也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我是白丁?你還是個商戶呢!”
“商戶怎麽了,小爺我除了錢就剩下錢了!當然了,還有一身無處施展的才華!”
“哈哈哈哈哈!要是臉皮子能換錢的話,我相信你一定會腰纏萬貫的。如果不要臉算得上是一種上乘的品質的話,你倒是還有不少的發揮空間!”
“你——黑蟲子!我打死你!”
馬鞭揚起,不僅沒打到侯鎮,反而還被他給一把搶了過去,氣得趙回聲打也不敢打了,嘴上也不敢停,停了的話,侯鎮還指不定要怎麽笑話他慫呢。
“好了好了,讓人看見了笑話!侯鎮,把東西還給他,你也別罵他了。”
“我呸,罵你還髒了小爺我的嘴呢!”
侯鎮本來都已經把鞭子遞到他眼跟前來了,他還非得呈口舌之快,繼續去招惹他。
“好啊,那你就好好洗洗你的嘴吧,哈哈哈哈!”
馬鞭揚起一陣泥土,直直地就奔向了趙回聲的面門,他功夫不好,就算是前頭有溫括,那些泥點子他也依舊躲不開,被濺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