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一日,噬影樓總管姬江傳令,天幹部陰幹所有人辰時正到主殿前集合。

姬非淵坐在廊下的椅子上,翹着腿閑閑望着衆人。

陰幹部共五十名女暗衛,姬非淵看時辰到了,見衆人都跪好了,指着乙部七燕身後隔着一人空着的一個位置問:“那裏是誰?”

姬江在旁躬身回道:“回樓主,是乙部九鴛,她前日晚間出任務時身受重傷至今未醒。”

“哦?你方才說……叫什麽來着?”

姬江回:“九鴛,鴛鴦的鴛。”

姬非淵眯了眯眼睛:“去,把人擡來。”

姬江躬身應是,一招手,喚來兩名隐衛去偏院暗衛居處擡人。

姬非淵在椅子裏微傾了身,“都擡起頭來,把眼睜大點兒。”

衆人依命睜大了眼睛,姬非淵這才站起身來,一圈圈在人群裏轉了個遍。

七燕默默猜大約還是在找那雙眼睛,只是樓主怎麽就确定一定是在暗衛之中,到底找那雙眼睛做什麽,不會要挖出來觀賞吧?

她胡思亂想着,其實對這些倒并不在意,更擔心的卻是阿鴛的傷,那晚後她就一直昏迷不醒,傷勢一日比一日沉重,眼看氣息漸弱。

七燕回過神來的時候,姬非淵已經回到了椅子上,臉上神色很是莫測。

去暗衛處擡人的人已經回來,姬非淵招了招手,兩名隐衛便直接将人擡到了他面前。

軟榻上的人沉沉睡着,面容白的有些透明,唇色本來就淡,此時更是慘白的厲害,修長濃黑的眉死死擰着,睫毛在白的透明的臉上像一雙振翅欲飛的蝶。

姬非淵伸手摸了摸莫九鴛的腕脈,不由皺了皺眉。

“去叫境澄過來。”

姬江忙吩咐人下去叫人。

龍境澄是樓裏的大夫,據說出自醫絕谷,醫術超群,但樓裏一般人卻難請的動他。

龍境澄很快趕了來,一邊走一邊嚷嚷:“這麽急把我叫來,是誰要死了,我的醉紅妝正配到緊要關頭,若是因此耽擱了你賠的起嗎?”

姬非淵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少廢話,不管你用什麽辦法,先讓她醒過來,馬上。”

七燕看的清楚,不由急得渾身冒汗,阿鴛傷勢本來就重,樓主這般無所顧忌,若是阿鴛受不住可怎麽辦?

龍境澄俯下身去瞧了瞧,從袖子裏抽出一個布包來,展開,抽出幾根銀針,在莫九鴛胸口紮了下去。

接連下了五針,軟榻上的人才有了些動靜,七燕在下面眼也不眨的盯着。

莫九鴛無意識的咳嗽起來,随即張口哇的吐出口血來,血色發黑,顯是淤積了許久。

龍境澄出于大夫的本能,伸手出去把了把莫九鴛的脈。

這一把之下,頓時驚得險些掉了下巴。

他性子一向跳脫,表情常多誇張,姬非淵早已習慣,此時見他的表情倒也不多奇怪,“怎麽,可是傷勢太重你沒辦法了?”

龍境澄大大的搖了搖頭,“非也非也,這個這個……這位姑娘……她,她有身孕了。”

姬非淵的表情頓時變得十分微妙,那雙丹鳳眼忽然便淩厲非常,但轉瞬又眯了起來,斂盡了所有情緒。

七燕在下面聽得清清楚楚,一顆心頓時如墜深淵。

噬影樓中男子還好,暗衛中的女子一旦有孕,落胎是輕,還會被廢去武功,震碎全身經脈方才逐出樓去。

七燕的指甲狠狠扣住掌心,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龍境澄接着接了句:“不過不用煩心,這孩子馬上就快沒了。”

姬非淵神色莫測的問:“怎麽?”

龍境澄放下莫九鴛的腕子,“她傷勢太重,髒腑受了震動,又未及時醫治,如今撐了這些時日已是極限,這孩子卻難以留在母體中了。”

姬非淵的眼睛挑了挑,神色竟有些不忍。

正在這時,軟榻上的莫九鴛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眸子裏滿是迷茫,盛了一湖波光般柔潤,似是被姬非淵的目光驚擾,迷迷蒙蒙對上他的眼睛。

“姬……”唇瓣輕輕開合,人又昏了過去。

七燕看到樓主的唇角微微翹了起來,那是他盯上獵物時的貫有動作。

“将人擡去曜晖堂寝室,治好她,保住孩子,否則,”姬大樓主修長的手指點了點龍境澄,溫柔的道:“小心你的招牌”

曜晖堂是樓主居處,寝室自然是樓主的卧房。

三日後的黃昏,莫九鴛再次睜開眼睛。

身下是松軟的被褥,頭頂是淺色雲紋的雪白床帳,莫九鴛一時有些恍惚。

胸口的傷不知何時好了許多,呼吸間已覺察不到,渾身上下暖洋洋的竟是從沒有過的舒服。

床帳外響起腳步聲,有人撩起雪白的紗帳挂到了床側的挂鈎上。

“阿鴛,你終于醒了。”七燕竟然穿着一件淺色的長裙,俯下身來,莫九鴛從沒見過她穿除黑色之外的衣服(暗衛向來都只穿黑色),更何況是裙子,有些吃驚。

“我在哪兒?”久未開口,聲音有些低啞。

七燕臉上的表情頭一次讓她看不明白,說不出的古怪,“這裏是,樓主曜晖堂的寝室。”

莫九鴛面上仍是沒多大情緒,只是不解:“我不是在屋子裏昏迷的嗎,怎麽到了這裏?”

七燕頭一次佩服起她這幅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來,“樓主他一直在找你,你別說不知道,而且你已經有一個多月的身孕了。”

她馬上一副兇巴巴的樣子質問道:“老實交代,是不是那晚發生的?”

莫九鴛一直淡漠的臉總算有了裂痕,“什麽身孕?”

七燕卻并未回答,腳跟一旋,沖身後人施禮道:“樓主。”

一身墨色錦衣的姬非淵走到床榻前:“怎麽,醒了?”

莫九鴛一看到他便擡手掀身上錦被下榻行禮,被姬非淵一把按住,“好了,不必下來,躺着就好。”

莫九鴛身子一僵,随即又放松下來順從的靠回床頭,眼睛也垂了下去。

“屬下先告退。”七燕眼珠在兩人身上轉了轉,識趣的退了出去。

“樓主,屬下已無礙,請準屬下回去。”莫九鴛盯着錦被上的花紋語調平平的開口。

姬非淵在床邊坐下,“你昏迷的時候可不是這麽稱呼我的。”

“屬下昏迷時意識不清,現下已不記得,若冒犯了樓主還請樓主莫要見怪。”

姬非淵探身逼到莫九鴛身前,氣息拂到對方臉上,“為什麽不擡眼看着我,嗯?”

“屬下不敢逾矩。”

姬非淵忽然傾身吻上那淡色的唇,“你早就逾矩了,我來提醒你想起來。”

強烈的男子氣息迎面撲來,莫九鴛眉目依舊,動也不動的任姬大樓主吻着,氣息都不曾亂上一分。

姬非淵生平第一次有些懊惱,不想承認世間竟有女子對自己的吻無動于衷,偏偏他自己滿腦子都是那晚這人青澀卻又妩媚的風情。

心底對莫九鴛的興趣直線飙升,目光隔着錦被落到這人小腹上,頓時為自己找了個十分合宜的理由。

“從今日開始,你便住在這裏。”姬非淵勾起莫九鴛頸側的一縷發絲,輕嗅着低聲吩咐。

“屬下不敢,此處是樓主寝居,屬下在此不合規矩。”

姬非淵忽然有些頭疼,把臉一沉,“這是命令,由不得你。”

自始至終垂着眼的莫九鴛沉默了片刻,合上了眼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