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聲機在這個年代不是什麽尋常物件兒,因為昨天一來,有人還頗有興趣地擺弄過一會兒,甚至真叫他找出來一張碟子,放在那唱片臺子上播放,那古典樂音像是隔了一層空間幽幽響來,雖沒有任何唱詞,卻十分空靈悅耳。

但,那是有人操控下的!現在留聲機邊上可一個人都沒有啊!

禹浩清晰地記得,把玩夠這一臺留聲機之後,自己甚至把黑膠碟片重新取了下來,歸放回下面的抽屜,是誰将碟片又重新放在了唱臺上,還在這個時候播放?

留聲機的動靜讓大家屏住了呼吸,只聽得那唱機活潑歡快的響着,各種認得的不認得的銅管樂器齊鳴,熱鬧不已,仿佛身處于什麽家庭聚會一般。

這他媽的什麽……鬼聚會啊?

孟朗從頭皮麻到了舌頭,因為他發現奇怪的事兒還不止這一件。他本來疾步走到了客廳的沙發旁,卻見那沙發凹陷的弧度是個圓弧狀,就像是有人坐在那上面似的,更吓人的是随着他目光的停留,那臺屁股像是發現自己被看到了一般,沙發的凹陷慢慢松弛下來,那臺屁股居然還從沙發上離開了。

孟朗已經不知道該喊佛祖還是喊媽了,對了,大佬還在!

他硬是叫目光從那個彈起沙發上□□,人卻單腳站着的像只慌腳雞似的,一步不敢邁,兩手亂抓生怕那東西挨着自己,卻在這片漆黑中看見對面的電視機突然亮了起來。

就像、就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點播節目似的。

衆人從剛才的一片吵嚷中瞬間變得寂靜,也不過數分鐘的時間,所有人或多或少都發現了異常,或者說這動靜想讓人不發覺也難啊。

也顧不得剛才還猶豫上樓,幾個人這下子連被褥什麽的也不拿,趕忙就沖着樓梯口跑,怕晚了就被那東西纏上了。

汪明誠桎梏着陸一飛的腰,他也不敢再将人安置在背後看不見的地方,索性就單手将人抱在胸前,額頭冒汗。

陸一飛好不容易從困懵中驚醒過來,雖是以這種性命交關的清醒方式,但也頭腦好歹活泛起來了。他倒是一反常态,沒有急着催汪明誠和大家一起往上趕,而是順手抄起地上的一個水杯就往電視前的沙發邊上砸過去。

那個水杯如同所有在地球上的物體一般,呈一條抛物線從空氣中穿了過去,沒有一絲異狀。

嗯?沒有東西嗎。

時間不等人,這異常的狀況直叫人心裏發毛,所有人都蒙頭蒙腦往上跑,甭管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害人不害人。

話說回來,鬼故事恐怖的從來不是害人,而是駭人的畫面和未知的恐懼。

所以擠擠挨挨只能并行通過三四人的樓梯,衆人顧不得講謙讓,有些磕碰也是在所難免。就連虞美娥也顧不得罵人了,憑着纖瘦的身材從夾縫裏鑽過,猛地推了前面的卞鴻博一把叫他快點走。

縱使夾在人群中間被帶上了樓梯,陸一飛還在一步三回頭地看。那水杯落點在沙發後面,其實已經看不見了,然而不知是不是混亂中的幻覺,在他回了一次頭的情況下,水杯位置居然在往上升高了一點,甚至逐漸冒出個頭來。

率先跑上來的人已經先到了房間,乒乒乓乓的關門聲響起,有個人則在走廊裏看着下面還在樓梯上的誰,眼神裏有說不出的怨毒。

“砰”随着最後一聲關門聲響起,這座房子又重回寂靜。在門邊探聽了一會,估摸着所有人都應該平安回到了房間裏,陸一飛攤倒在床上,仰着喘氣。

汪明誠一刻未歇,啪嗒一聲打開了頭頂的燈,光線炸開一瞬間耀得陸一飛感覺自己眼睛都睜不開了。

“你幹嘛啊?”陸一飛閉着眼睛,生理性眼淚都出來了,“沒被那東西抓到,倒是被你弄瞎了。”

眼睛睜不開,感覺靈敏了很多,眼皮子也能夠透點光,一道黑影子壓下來,一只手撫上他的脖頸,那雙手掌心熱乎柔軟,擦着脖子上的皮膚,怪叫人有點起雞皮的。

手的主人道:“別動,我幫你看看,脖子上有淤痕,得按開了,要不然明天起來一圈烏青。”

陸一飛剛擡起的手放下了,忍着脖頸的疼痛:“呃,你說那姑娘突然發什麽瘋,要上樓先鎖你喉啊,柿子淨挑軟的捏。”真是大無語事件,怎麽随便一個女孩子挑受害者都是選他。

汪明誠看過來,閉着眼鼓着臉,脖頸一片通紅的陸一飛屬實有點像那小燈泡柿了,紅彤彤軟乎乎的一顆腦袋,腦補出了燈泡柿上長出了陸一飛的五官,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無聲笑笑。

感覺眼睛不酸了,緩緩張開眼睛的陸一飛就看到汪明誠這張要笑不笑的大臉,就來氣兒:“笑什麽笑,吃笑藥啦。”

汪明誠手上給他輕輕按了按脖子,保持血流暢通明天才不會腫起來,“我發現你害羞的時候話特別多。”嘴還特別硬。

誰、誰害羞了!說什麽呢這大哥。

陸一飛坐起來就要伸腿蹬他,哪知道汪明誠也翻身坐在床沿上,一改笑意正色道:“那東西确定進不來嗎。”

陸一飛卸磨殺驢,一腳蹬在他屁股上,“進不進得來我不知道,只知道你轉移話題水平比你手術水平還一流。”

其他房間自是一夜慌亂。

第二天早上,要幫大家做早飯的人早就起來了,但是推開門的時候不免猶豫了一下。

楊銮探頭探腦在門口看了好一會,不确定昨天晚上的鬼玩意兒到底還在不在,不過過亮的天光給了她許多膽量,做飯的使命感也促使她下樓。

昨天大家走得匆忙,地上還是一片狼藉,留聲機和電視機好好的關閉着,昨晚上只聽到乒乒乓乓的關門聲,說起來她也沒注意音樂聲兒都是什麽時候消失的。

“啊!”楊銮也一低頭就發現沙發上躺着個人,發出了短促的驚叫。

“噓~”躺着的人抱着什麽東西坐了起來,把手指擋在嘴巴前面,“樓上還有人睡着呢”。

楊銮被眼下青黑神似鬼怪的孟朗吓一跳,捂着亂跑的心髒說不出話來:“大哥,你起這麽早倒是發出點聲音啊,遲早吓死人。”

“我一夜沒睡,都怪樓上那兩個沒良心的,把我一個人丢在隔壁房間了,一晚上老子不敢睡啊,這不”他展示出懷裏的東西,赫然是不知道哪裏找來的一個臂膀粗的水管子,“一大早起來找了個棍子,下來給大家守着。”

“你瞎說,昨天就見你跑的賊拉快,汪哥陸哥他倆還沒上樓,你把門都摔上了。”

“诶,不是,你這都看到了?看破不說破哈,哥幫你一塊做飯,你一個人怎麽行。”

楊銮皺皺眉,看了一眼樓上,“李念念昨天傷了陸哥,縮在角落也不聽勸,看她狀态這樣差責怪的話我都說不出口了。”

“就放她一個人在房間沒事兒吧?”

“讓她一個人待着吧,我怕人多了待會又刺激到她。”

二人說着準備早飯,等人都起來了,孟朗随便張望一下就發現也不止是他眼下青黑,面色青白得像個鬼了。

是嘛,既要擔心這房間門牢靠不牢靠,一邊又在想這樓底下的“鬼”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可不就都一點都沒睡。

衆人互相看看,垂着頭眼圈青黑的樣子簡直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除了李念念其餘人都入座了,吃上了早飯。今天的早飯是白粥,還有榨菜、腌黃瓜等過粥小菜,簡單是簡單了點,但是頂飽。

昨天大家都來不及交流就倉促之間回到了各自的房間,有人忍不住好奇,唏哩呼嚕地吃着就問:“今兒晚上是不是只能待在房裏了,這屋子裏到底是什麽東西啊。”

禹浩合着掌猜測:“是屋子裏的‘鬼’嗎,看不見摸不着,也有自己的行動?”

孟朗說:“沒想到教授你還相信‘鬼’,你不應該是唯物論的擁趸嗎,不過有人說‘鬼’就是人類無法觀測的電磁波,沒準就是非物質的一種能量體。”一向最怕這種未知生物的孟朗,試圖用唯物論得到大家的支持。

不過也有人不吃這個論點,楊銮坐在餐椅上抱着胸:“對我們普通人來說還不就是鬼,地球共識就是‘鬼’怕太陽,所以白天都不敢出現了嘛。”

陸一飛喝粥的勺子一頓,白天不出現當然是件好事,給了他們足夠的時間去找線索,不然把他們分割在各個房間裏,什麽都幹不了。

“昨晚那東西出現地突然,感覺是有人觸動了機關才出現的。”卞鴻博說道。

“喂,你又想把這事兒賴在誰身上啊?”虞美娥不屑道。

卞鴻博早就知道有人要提這一茬,早就想好了應對之法,“昨天那鬼東西也沒有傷害我們,不一定是什麽殺招,就算我們晚上呆着也許也是安全的。”

“那你有本事今晚自己呆着去。”虞美娥最看不去他這副自己最正确的樣子,不客氣道。

沒把握的事兒卞鴻博當然不肯幹,不然他昨天也不會跟着衆人回到樓上了,索性不與她争辯,重新說道:“今天也沒有多出塗鴉來,咱們目前應該是安全的,最該注意的是屋子裏多了什麽東西。”

這話倒是提醒了陸一飛,跟大家提醒道:“第一天過的太艱難了,第二天也不要想着會容易許多,大家有什麽線索務必一起交流,我們昨天搜索了一天,除了楊銮房間裏的電腦和突然多出來的塗鴉,基本上沒什麽發現,今天大家還是分頭行動,專注在這個房子搜索有沒有在視覺盲點的暗道或者是不突兀或者很奇怪的擺設上面。”

衆人點點頭,關乎到身家性命可不是游戲,大家一起合作更能找到救命的途徑。

“不知道算不算線索。”禹浩按壓着因沒睡好而隐隐發脹的太陽穴,“如果不是我的錯覺的話,我昨晚可能跑錯房間了。”

跑錯房間算是什麽線索?

禹浩仔細回憶了一下,說:“我的房間在三樓走廊的最右邊,我昨天慌亂之中跟着嚴長海他們跑,一下子跟到了最左邊的房間裏。”

“然後呢?”陸一飛問。

“我今天還是從自己最右邊的房間出來了。”

……

“媽呀,這房間是活的!”孟朗驚恐聲音回蕩在餐廳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