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們不禁在心裏打寒戰,幽蘭到底是做錯了什麽能讓王後對她如此恨之入骨,要置她于死地?應該不只是打翻了茶這麽簡單。
褒姒這幾天一直在練習舞蹈,宮裏馬上又會宴請各個諸侯國的侯爺,到時候她要再次在衆人面前獻舞,已經很久沒有練習了,有些生疏了,竟然有幾次旋轉的時候腳底打滑差點摔倒。
她累的有些喘氣,拍着心口坐下來休息,今天不知道是怎麽了,一直覺得恍恍惚惚的不能靜下心來。正想着,夏荷急匆匆地跑進儀秀宮,見到褒姒就跪了下來,“夫人,你去看看幽蘭吧,她快要不行了。”
褒姒心裏一驚,“你快起來,怎麽回事?”
夏荷站起身,極力克制着眼裏的淚水,聲音已經開始顫抖。“兩天前褒宗伯去了王後那裏,王後請他喝茶,幽蘭遞茶的時候不小心把茶打翻了,王後就大發雷霆,對幽蘭杖刑四十,然後把她關進了大牢,不準太醫去給她醫治。奴婢也是聽別的宮女議論這件事才知道的,于是奴婢裝成給幽蘭送飯的去大牢看了她,她快不成人樣了。”
褒姒不等她說完就厲聲說道:“來人,給本宮準備轎子。”
太監急忙叫人準備好轎子擡着褒姒和夏荷來到了大牢,門口的守衛不認識褒姒,氣勢洶洶地問道:“你是什麽人?大牢不是一般人可以随便出入的。”
褒姒面無表情,冷冷地說道:“大膽奴才,不認識本宮嗎?本宮是褒夫人。”
門口的守衛急忙行禮賠罪,口氣也變的異常謙卑,褒夫人在後宮的地位是人盡皆知的,雖然表面上比王後低一級,可是在大王的心裏比王後重要的多,要是得罪了褒夫人,後果不堪設想。“小的沒有認出來是褒夫人,請夫人贖罪。”
夏荷哼了一聲,聲色俱厲地說道:“夫人要去探望幽蘭,還不讓開。”
守衛面露難色,“夫人,幽蘭是王後親自下令關進來的,而且不準人探望,小的實在是不敢違抗王後的命令。”
“大膽奴才,你們不敢違抗王後的命令就敢違抗褒夫人的命令嗎?褒夫人現在在大王心裏的地位你們也是知道的,就不怕褒夫人在大王面前奏你們一本,你們吃不了兜着走嗎?相反,如果你們這次通融一下,以後也少不了你們的好處。”
守衛吓得臉色有些慘白,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吧,小的帶褒夫人進去,不過不可呆的太久,王後的耳目甚多,被發現了小的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少廢話,快帶路。”夏荷厲聲罵了一句,守衛急忙帶着兩人進了大牢,來到了關押幽蘭的地方。
褒姒在看到幽蘭的時候震驚的半天說不出來話,在她的印象裏幽蘭是一個活潑可愛,總是充滿了生氣的女孩子,可是現在幽蘭側躺在牢房冰冷的地上,這麽冷的天,地上只是鋪了一些雜草取暖。
她的身體緊緊地蜷成一團,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身上的傷痛,一身衣服已經是破破爛爛,還帶着血跡。頭發亂成了一堆,擋住了臉,看不清她的樣子。褒姒的心像是被一把利刃狠狠地穿過,她看向守衛狠狠地說:“把門打開。”
守衛哆嗦着把門打開了,褒姒疾步走進去,蹲下身扶起幽蘭,柔聲說道:“幽蘭,我來了。”
說着話伸手去拂開幽蘭擋在臉上的頭發,一張毫無生氣的臉呈現在她的眼前,臉上還帶着一些幹涸的血跡,幽蘭到底是做了什麽啊,要被如此的折磨?
褒姒轉向守衛怒斥道:“你們還有人性嗎?這樣折磨一個女孩子,把她折磨得不成人樣了。”
守衛吓得跪在地上說:“夫人贖罪,小的哪有那麽大的膽子,這位姑娘來到大牢的時候就已經是重傷了,王後不準請太醫來醫治,第二天這位姑娘就開始吐血,大概是打得太重受了內傷,可是小的實在是不敢違抗王後的命令偷偷請太醫來給她醫治,只好自己帶了點止血藥給這位姑娘服下。可是姑娘吃了藥也一直吃不下飯,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幽蘭努力地睜開眼睛,看到褒姒,她的嘴角稍微上揚了一下,無力地說道:“夫人,你總算來了,幽蘭一直在撐着這口氣等着夫人來。”
褒姒又着急又心疼,打斷了她的話,“不要說了,本宮來晚了,這就帶你去看太醫。”
“夫人,不用了。”幽蘭阻止住她,認真地看着她說:“幽蘭只要把想說的事告訴夫人,就夠了,幽蘭如果現在不說,恐怕就沒有機會說了。”
褒姒的心一沉,果然這次幽蘭被重罰不是潑了茶那麽簡單,她是不是發現了王後的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才遭此毒手?
幽蘭急促地喘了幾口氣,似乎在積聚力量,然後才湊到褒姒耳邊,用只有褒姒才能聽得到的聲音說道:“這次王後如此懲罰奴婢,是因為奴婢破壞了她的計劃,她一直想得到褒宗伯,可惜不能如願,所以她那天在茶裏放了迷藥,想借此得償所願,奴婢聽到她找太醫要迷藥,料想她肯定會放在茶裏,所以故意打翻了茶,她是怨恨奴婢壞了她的好事,所以一定要奴婢死。”
褒姒開始冒冷汗,姜秀娥竟然為了得到褒明德無所不用其極了,那趙惠蘭一定是她害死的了。這次褒明德逃過去了,可是下一次呢?她還會嘗試多少次這樣的招數?每一次褒明德都可以逃脫嗎?
“奴婢不怕死,奴婢是個孤兒,被姑母收養,從小就是被人看不起的,為了湊錢給堂哥娶親,奴婢被賣到宮裏。一直以來沒有人對奴婢好過,只有褒夫人不嫌棄奴婢出身卑賤,還時常賞賜奴婢,奴婢就算是為了褒夫人去死也是在所不惜。”
“幽蘭,你不要再說了,本宮不會讓你死的,本宮這就帶你出去,讓太醫給你診治,你很快就會好的,等你好了,再回儀秀宮來好不好?”
褒姒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自己不也是從小到大沒有人對自己好嗎?自己何德何能,能遇到一個對自己這樣衷心的奴婢,自己也只是多給了她一些賞賜而已,但是這些賞賜都是自己不想要的東西罷了,幽蘭竟能這樣記在心裏,還舍命相報,這份情誼,她一定要還給幽蘭。
“夫人,不用白費力氣了,幽蘭此生能遇到夫人,就是很大的福分了。”幽蘭的聲音越來越輕,終于閉上了眼睛,身體也不再動彈,嘴邊卻帶着微笑,大概是在臨死前見到了褒姒,說出了想說的話,也算是欣慰吧。
褒姒明白她是走了,不過值得慶幸的是,她走的很安詳,一點也沒有痛苦的樣子。褒姒把幽蘭緊緊地抱在懷裏,她的身體還沒有完全冷卻,還是溫熱的,褒姒甚至懷疑她是不是不是死了,只是睡着了,一個那麽可愛的女孩子,就這樣成了後宮争鬥的犧牲品。
夏荷見褒姒眼神都發直了,有些擔心地說道:“夫人,幽蘭已經走了,你要節哀。”
褒姒一言不發,只是繼續緊緊地抱着幽蘭,她真的不想就這樣那個放開她,不想讓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守衛突然進來小聲說道:“夫人,往後那邊好像有人要來了,你們快走吧,被看到了就不好了。”
夏荷急忙上前拉起褒姒就走,褒姒這才松開幽蘭,又幫她整理了一下散亂的頭發,最後看了她一眼才離開。
記不得是怎麽回到儀秀宮的,只記得眼前一直浮現着幽蘭的臉,她曾經的一颦一笑,她冒險阻止自己喝下了紅花的補藥,她深夜來通風報信說褒明德有危險,可是現在她只是一具冰冷的屍體,沒有人知道她死在了大牢裏,她就連親人都沒有。
回到儀秀宮,褒姒呆呆地坐了很久,甚至夏荷以為她會一直這樣沉默下去,褒姒突然開口問道:“夏荷,我是不是一直以來太軟弱了?從來不知道為自己去争取什麽,就算有大王寵愛我,我也沒想過去加害誰,這樣的性子在後宮是生存不下去的吧?”
夏荷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夫人進宮以後變了很多,可是有一點一直沒有變,就是太看重感情,這是個優點,但是在宮裏,這是個致命的缺點。在宮裏,只有利益關系是最重要的,你不踩着人往上爬,你就會被人踩。”
“褒宗伯和夫人都是心慈手軟的人,結果就是總有人因為你們這樣心慈手軟的人而死,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在宮裏死一個人比踩死一只螞蟻都尋常,今天幽蘭死了,也是不會有任何人在意的,因為她太不起眼了,但是如果換成夫人,傷一根手指頭大王都會大發雷霆,可是如果夫人不好好利用自己的優勢,以後也許比幽蘭更慘。”
褒姒嘆了口氣,“你說的對,我真的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我的行動只要慢一步,就有可能害死更多的人。”
晚上姬宮湦來到儀秀宮的時候,褒姒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姬宮湦緊張地問道:“愛妃,今天怎麽了,是誰惹愛妃生氣了嗎?”
“沒有,只是臣妾覺得,大王沒有為伯服的将來考慮。”
“愛妃何出此言?”姬宮湦被勾起了興趣。
“伯服已經三歲多了,該好好教他讀書識字,還有各種禮儀了,要不然被人笑話,大王到現在也沒有給伯服選老師,是因為伯服不是太子所以大王沒有考慮這些嗎?”
姬宮湦這才恍然大悟,随即大笑了起來。“愛妃原來是因為這件事生氣,也怪孤王,整天只想着愛妃,忘了伯服也該開始學習了,雖然伯服不是太子,孤王也要給他和太子一樣的待遇,太子學習的,他也學習,太子擁有的,孤王也給他,這下愛妃高興了吧?”
褒姒的臉色緩和了一些,然後把最重要的事說了出來,“多謝大王對伯服如此的好,臣妾還有一個請求,兄長文韬武略,況且是伯服的舅舅,讓他來教伯服是再合适不過的,只是現在兄長在教太子武藝,可不可以以後不去王後那邊了?”
姬宮湦笑着一把把她拉進懷裏,溫柔地說:“愛妃的這點要求,孤王如果都不能滿足的話,那還怎麽管理這個江山?明天孤王就下旨,以後讓褒宗伯只教伯服,這下可以了吧?”
褒姒靠在姬宮湦的懷裏,眼睛裏透露着勝利的光芒,她總算可以開始實施她的計劃了,她一定要為那些死去的人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