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明誠回到大部隊的時候,衆人已經回到糧倉裏了,他沒有刻意避開守衛,但每一次挪移卻正好落在守衛的視線盲區裏,在衆人看來基本就是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孟朗的嘴張張合合,要不是情況不允許,必定大叫一聲大佬。
住的地方還是這個簡陋的糧倉,周邊睡滿了老老少少,男男女女,雖然還是昨天的場景,但是衆人心中卻多了一絲恍如隔世。仿佛能看見昨天傻白甜的自己說說笑笑的樣子。
前幾天逃亡在外,以天為被以地為席,一到了夜裏四面漏風怕被喪屍圍住塞了牙縫,因此難以入眠,想着找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好了。
目前算是有了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現實卻并沒有好,像群被人豢養的家畜。
幹了一天的活,每個人都是腰肌酸痛,腿腳麻木,更別提末世氣候那烈日當空的煎熬了,幾個男人肩膀背上都曬的暴皮了,黑紅黑紅的一片。雖說都是大老爺們,時間長了也根本吃不消。
小莫雷軟軟地靠在丹尼爾懷裏,今天一天孩子都待在倉庫裏。雖然大家都很擔心,怕倉庫裏會有欺負孩子,但是孩子被照顧得很好。
女人和孩子不需要出去幹活,得益于先前順帶着救下的那批婦孺,他們是丹尼爾超市裏收留過的人,但他們卻以怨報恩,所以對丹尼爾充滿着愧疚和感謝,這也是他們主動提出白天幫着照顧着小莫雷的原因。
小莫雷自從高燒退了醒來後,顯得十分的乖巧懂事,好像知道大家身處的環境不一般,很少吵鬧,多半時候都眨着烏溜溜的眼珠子聽大人們講話。
丹尼爾摸摸孩子的腦袋,對大家說道:“這裏的環境太差了,人分三六九等,看似很有秩序,實際上都道德感都已經腐壞了。人類把人類踩在腳下,遲早被壓迫的人會被消磨殆盡,到時候說不定會變成第二個超商。還不如就照着你們之前說的,把基地搶過來,我們自己管。”
其他人附和的點頭,看向嚴長海。
嚴長海心想丹尼爾果然不愧是主角,即使大家不說穿了要幫他,他自己沒準也會走上掌管基地這條路。
他順着話頭:“自然是要的,但是要從長計議,先看小陸什麽時候回來吧。”
陸一飛今天按照異能者給的鍛煉方式鍛煉了一天,累說不出話來,但也讓他确定了自己真的是個菜雞,有了異能還以為會有體力加成,實在是他想多了。
陸一飛回來的路上一直在想,凱哥見了他竟然不似昨天那般欣喜,全程和他也沒有交談。當他想要主動湊過去挑起話頭的當口,凱哥借故離開了。
太奇怪了,昨天看對方的樣子明明是很想将他納入麾下,今天不該這麽冷淡啊,陸一飛百思不得其解。
今天比昨天回來的稍早,連渴睡的孩子都還醒着。
“小莫雷,今天怎麽樣,身體好點沒有?”
陸一飛蹲下身捏捏孩子的臉頰,孩子羞澀地笑了一下,點點腦袋。
大病初愈,孩子看起來還是有些虛弱,不過臉頰微紅氣色轉好,看起來也很有精神。
“他今天挺乖的,我們出去幹活他也沒亂跑,倒是你那邊,有什麽進展?”
陸一飛擡頭看大家期冀的眼神,雖然不想讓大家失望但還是緩緩搖頭:“他們似乎并沒有很想讓我加到他們隊伍裏,現在要我跟着異能者一起常規機械的鍛煉,接觸的就是這批異能者。但是除了昨天我跟孟朗說的那些,沒什麽新內容。”
先前孟朗已經把他打聽到的跟衆人說了。
嚴長海盯着汪明誠,發現他抱着胸在發呆,“你今天去哪兒了,有發現嗎?”
汪明誠是一如既往地話少:“食品車間。”
“他們有啥好吃的……”
“你還是別說了,一天發半個黑面包,我已經餓了。”
在衆人開始豔羨的時候,他頓了頓才說:“裏面什麽都沒有。”
衆人:……嗯?
“所有的米面糧食補給都被轉移了。”
“全部?為什麽?”陸一飛盤着腿,撐着腦袋下意識看他。
“在幾輛裝備着尖銳武器的車上,好像要讓南方基地的幾個使者全部帶走。”
基地管理者瘋了?腦殼有洞?雖然沒有說出來,但衆人想法幾乎一樣。
陸一飛咬着唇,發現這暗合了之前異能者們說的南方基地派人來這裏是有目的的說法。
“是南方基地拿東西交換了這些食物。”他大膽猜測。
“什麽東西這麽重要,要拿倉庫所有的糧食去換,那這麽多幸存者怎麽辦。”說完這句話,嚴長海就不可遏制的想到了,最有可能的那個答案。
“他們要撇下這麽多人,自己走?”
到底什麽東西這麽大的誘惑力,值得他們拿着已經穩固的基地、還有那麽多人的性命交換。沒錯,帶走所有的食物補給,相當于宣告剩下的人死亡。
大家的臉色都很凝重。就在此時——
“搜!給我把人找出來。”
從門口傳來嘈雜的吵鬧聲,陸一飛那聲音還愈發的近了,下一秒一大隊人走進來。
帶頭的是白天禹浩賄賂過的那個胖守衛,這個人卻不像白天那麽好相與。
一群人毫無預兆地沖進來,橫沖直撞,掀翻了數十個被窩,沾着泥土的皮靴就随意地踩踏在人們的被褥上,留下巨大的泥土印子。但是他們絲毫沒有停止的意思,手中舉着油燈徑直往裏走。
倉庫裏都是讓老孺婦孺睡在最裏面,原本處于安全考慮,現在他們的作為卻驚得一群女人孩子尖叫此起彼伏。
而那些人卻爆發出興奮的笑聲。
“他媽的,這些人在幹什麽。”雖然想罵這群人祖宗十八代,但是孟朗吃過慘痛教訓,不再敢毫無策略地往前沖。
一個五六十歲的男子護住自己的孫女,叫到:“你們到底在找什麽?”
守衛中的一個瘦高個兒眯起小眼睛:“我們當然是在找女人。”
“我呸,你們還算是人嗎!欺負女人,虧你還是爹生娘養的。”
瘦高個兒舉起手中的槍托,捅上那男子的肚子,對方痛得直彎腰縮成一只蝦米。
“喲呵,還來勁兒了,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你們看到米琪那個賤貨了嗎?”
“米琪是誰?我們根本不認識啊。”随即零零碎碎響起了很多類似的聲音。瘦高個兒給自己的隊長使了個眼色,詢問接下來怎麽辦,大張旗鼓地将糧倉裏所有的被褥全都翻了個底朝天。
一旦搜出了有人藏的食物或稀缺的用品,就塞進了自己的口袋,周遭叫苦不疊。
同樣搜過了陸一飛他們這邊,那胖守衛是個小隊隊長,他還算對陸一飛有些印象,知道他也是異能者就匆匆查過了事,不過還是要例行詢問一下。
“陸先生,米琪您認識的吧,跟您一樣是異能者。今天你見過她嗎?”
然而此刻陸一飛的心中翻江倒海,快要控制不住表情,呼吸急促。有人突然從背後捏了一下他的後頸,他的面部肌肉瞬間松弛下來。
陸一飛面無表情地回答:“就昨天在訓練中心見過一面,今天還沒見過。怎麽,出什麽事兒了。”
那人敷衍地回道:“這小妞拿了不屬于她的東西,上頭要找咱就找,陸先生,你要是有線索就及時告訴我們。”
“好。”
那隊伍很快就撤走了,留下了一地雞毛。
門口糧倉的守衛還是那副樣子,見怪不怪地在門口說說笑笑。糧倉裏的人,有些含着淚重新拍打着自己的被褥,有些跪坐在一旁失魂落魄的,那些是被奪走了珍貴物件的人,而更多的是仇視着門口暗暗咬牙的人。
嚴長海他們間或還能感覺到有人在用不善的目光注視着這邊。看來都瞧見守衛隊長對陸一飛忌憚又禮遇的态度了。
“看什麽看,被踩到頭上來了還有本事瞪人。”孟朗對着一個盯着他們咬牙切齒的人吼道,這些人雖然可憐,但是這麽多人卻不敢合力将幾個守衛按在地上打也是另一種悲哀。
“別說了。”嚴長海制止他繼續挑釁。
“哼。”孟朗仍不解氣。
一只手将陸一飛扳過身來,原來是汪明誠。
汪明誠點了他耳後一處地方,他發覺自己又可以自如地控制表情了。
“怎麽了?”那手按在他肩上,讓他鎮定了一些。
陸一飛擡起頭;“那個女孩子,今天我還見過。”
米琪就是昨天訓練基地的短發女孩,咋咋呼呼的樣子,很是俏皮可愛。當時她還為自己介紹了很多基地的常識,熱情邀請他去異能者住宿的地方參觀。
“她是異能者。”
陸一飛瞪大了眼,表明他說的是對的。
“你今天在哪裏見過她?”
“就在車間前面。”
陸一飛感覺到手在自己肩頭微微用力,手的主人沉穩的聲線在耳邊響起,跟記憶中那個傻子的聲音有些區別:
“如果我沒猜錯,剛剛那群守衛根本不是來找人的。”
“說什麽鬼話呢?”吳勇氣站在他們身側正好聽到,“都把這個倉庫掘地三尺了,還不算是來找人的,是好玩兒來了麽。”
陸一飛咬着大拇指的指甲,腦內重播了一遍守衛從門口進來到出去的所有舉動,風風火火的進來、無差別翻了許多被褥、卻沒有特意去搜索女性,“确實,他們不是來找人的。”
他打了個響指:“他們是裝作來找人,不如說他們只是需要做個樣子?證明這個異能者的失蹤跟他們毫無關系。”
“結果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汪明誠收回手,抱着胸。
……你們在說什麽天方夜譚的事情啊,除了孟朗幾乎大家都在這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