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蘇西以何種方式出現在他們面前,當下的他們都沒有精力去考慮了,疲憊壓迫着他們的神經就連思考都有些困難。陸一飛扯過孟朗遞過來的被子就往裏縮。今晚是汪明誠守夜。
一夜無夢。
嚴長海幾個被守衛一個個喊起來,搞得周圍的幸存者敢怒不敢言。
守衛當然知道陸一飛是基地看重的人,略過了他,一把拽起了禹浩:“起來,聽見沒有!”
從睡夢中驚起,禹浩本能地掙紮着,很快清醒過來,畢竟衣領子緊扣着自己脖子絕對不是什麽好的體驗。
“你做什麽?”他試圖掙脫守衛的手。
沒等衆人質問那守衛,周圍的幸存者們都自覺地往倉庫外湧去。
陸一飛雖然沒被守衛撺掇着往外走,也只得跟着隊伍前行。看到人們在門口彙集成幾列,有條不紊形成了數支長隊。臉上的神情如出一轍,麻木和聽話,就像是牽線木偶一般。無人對守衛的頤指氣使提出異議。
有幾個領頭的人,腰間配着槍支和短匕,帶着隊伍往遠處走。
嚴長海一行出了糧倉,稀稀拉拉跟在後面,還面面相觑。在有序的隊伍襯托下,顯得格格不入。你看我,我看你,卻不知往何處去,表情皆呈現出一片茫然。
守衛不耐煩地啧了一聲,覺得新人就是麻煩。
“從今天起,你們要去分配到的地方幹活,每日的工作将換算成積分來換取食物,如果沒有完成工作任務的當天就沒有東西吃了。”
“基地的其他地方,我們什麽時候能去看看?”孟朗心中始終盤亘着找蘇西的想法。
那守衛壓着嘴角的諷笑,“當然可以,如果你能按時把工作做完的話。”
“慢着,”陸一飛伸手攔住衆人跟從的步伐,“我是異能者,我出去找物資至少能讓我的兄弟朋友吃飽飯吧。”
那守衛嘴臉變得極快,擠出谄媚的笑:“這,異能者可不用幹活,但這些人畢竟是區區普通人啊,就應該出力維持基地的運轉,否則基地為什麽要供他們吃喝,您可別為難我了,這是規定。”
見守衛軟硬不吃,陸一飛歇了,畢竟當前最重要的還是獲取信任。
衆人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說起來,自從衆人來到這個世界,還從來沒有下過雨。好像自從災變之後,連氣候都發生了異常,白天烈日灼身,夜晚又沁涼得很,溫差不受到季節的約束。空氣裏異常的幹燥,連月來的幹旱讓土壤都跟着皲裂。
嚴長海一行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景象。
連片的土地僅幾十畝,是原來鎮上的土地。都荒的差不多了,只有個別區域萌芽了一些綠色的長杆植物,發出一點生氣,其他地方仍舊是荒山的樣子。
一座青黃不接的荒山坐落在小鎮的背面,綿延着連接着鎮上的田。走近了看,這山确實原本有種植的痕跡,有倒伏的植物經久之後形成的一堆堆産物。
看來是要他們開墾足夠的土地來種植糧食,好種植糧食。
別說是吳勇氣這個年長的也只在小時候幹過插秧、割稻這種活,大部分人拿着被分配到的農具都不知怎麽用。
不用那守衛一聲令下,住在糧倉裏的那些人就開始幹起來,很熟練,乍一看幹農活也不是三兩天了。
挖出泥土裏的石頭,用鏟子或是小鐵鍬将雜草根連根鏟掉,把草□□。
衆人有樣學樣,大概兩三個小時就汗如雨下,甚至感覺到每一次彎腰、下蹲都感覺自己軀體快要折斷了,吳勇氣再一次站起身的時候,突然感到自己的傷腰針紮似的刺痛。
“啊!”
守衛視線掃過來,随着靠近的腳步,手已經摸上了腰間的刀。
“整什麽幺蛾子,死老頭。”
吳勇氣撐着老腰,喉嚨裏不自覺吞咽了一下,他可看清楚了,他們這是來到黑煤窯了,一下子變成了包身長工,既沒有人權,人命都快要交代在這了。
遠處,一個青年因酸痛歇了一會,就被發現的守衛一鞭子抽在身上。怎麽看都不像是監工,而是看管牲畜。
其他人自然也明白,進這個基地之前他們想的實在太傻白甜了,還指望着陸一飛異能的價值足以交換他們所有人的性命。
這是末世,能擁有強盜一般的隊伍,這建立起基地的人能是什麽善茬,若寄望于這個基地做慈善,還不如三跪九叩誠心禱告上帝能顯靈。
然而他們若是反抗就得害死陸一飛,如果硬扛着,每個人的體力意志力都被農活消磨得吃不消了,到時候就跟面帶麻木的這些幸存者一樣,為了一頓飽飯如同犁地的老黃牛似的起早貪黑幹同一件事,最終失去能夠反抗的鬥志。
程雲看着越來越近的人,精神緊繃,握緊了手中的鐵鍬就要發作。
就在這當口,禹浩邁上幾步,放低姿态道:“這位小哥,我們幾個初來乍到的,平時也沒有膀子力氣,喪屍朝前這些人都是幹文職的,看這個他都退休了,這活您看是不是給換換。”
說着抖了抖手裏的幾支煙。
那守衛接過煙在鼻子下聞了聞,話裏也絲毫不客氣,“這都什麽時候了,誰還管你原來是幹什麽的,到了這裏就得按照基地的規矩辦事,食物沒有白吃的道理。”
“我知道我知道,再理但您看,這煙是好煙吧,就看在這煙的份上也給個薄面不是。”
“你們想去食品車間?”
“這、這總共幾個幹活的地方啊。”
“除了田地農作之外,還有幾個生産車間,這其實不是我該透露給你們的……”那守衛砸着嘴,一直瞄着他手裏。
禹浩将剩下的煙都遞出去。
“還有運輸車間、食品車間、提純車間,”守衛将煙塞進襯衫上面的口袋裏,擡頭道。
“前兩個好理解,提純車間是做什麽的。”這不僅是禹浩的疑問,提純什麽,制藥?金屬精煉?
那守衛看了一眼遠處的同伴,“不該問的不要問,跟你又沒有關系,不過我勸你別想得太美,食品車間你還是別想了,那種好差事我們都沒輪上,你這麽會做人沒準能跟我們一樣做個監工。”
禹浩一看他這樣,怎麽不知道這人明顯是在耍賴,可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從這個守衛口中套出更多的東西了、
而嚴長海想法不同,根據他和總是不說實話的當事人接觸多年的經驗。一看那監工故作輕慢的樣子,就知道這個人其實要緊的事兒都不知道。
等那監工走開,衆人手上幹着活,心裏都若有所思。
“我們得想辦法去趟提純……”他剛想找汪明誠卻發現不知什麽時候人已經不見了,假裝和孟朗攀談了幾句,将一瞬的震驚掩飾過去。
汪明誠話少,性子也冷,本就沒什麽存在感,更不用說在他刻意隐藏自己氣息的時候,別人更是難發現他的行動。
汪明誠根本就沒有跟來,在衆人眼睛盯着前方目标一致地往前走時,他早就閃身進了一處平房。借着這處平房避開了幾波迎面而來守衛,随即跟在兩個在調情的男女身後進了一個車間。
————————————
在一處外觀看上去很新潮的別墅前,一個頭發梳理得整齊,個子不高的男人将一些浮土灑在院子裏的牡丹花的根部,他淺金色的眼睛就跟盛開的牡丹一個顏色,看不出心情。
“怪不得東方人寫了那麽多詩句誇獎這花,确實比其他的更高貴典雅。”
凱哥張口欲言,卻不知這話該怎麽接。他剛剛跟老大彙報了來基地的新人異能測試的結果,對方非但沒像他當時那樣驚訝,臉上甚至看不出喜怒,這一點也不像他為基地找了個幫手的樣子。照理說,這麽強的異能者招募進來,完全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啊。
那淺金的眼睛閉了閉,懶得苛責自己忠心卻愚蠢的下屬。他拿起花灑從高處往下淋,飛流直下水流打彎了花瓣,順着花骨朵、花莖一路打濕了泥土,不斷在根部彙聚,一會兒就成了一小灘。
“這個陸一飛,他發誓要為我們賣命了?”
“這倒沒,但是他的一家老小都得靠我們養着,不給我們賣命他得喝西北風去。”
花灑一直斜傾着,它的主人一點都沒有收手的打算。
“那麽他們承諾了什麽讓你願意放他進來?”
“他哥親自把他交到我們手上,說發現了能力之後手足無措了,我估計是他們怕了。”
“你信他?異能的出現伴随着長期的發燒,多麽異常的表現,何況距離喪屍潮爆發已經多久了?三個月的時間足夠他們打聽到異能的出現了。”
這下連凱哥都意識到不對了,看向那矮小的男人,“老大,你是說,那臭小子是騙我們的,他想要幹什麽?”
“估計是聽說南方基地要來,想去投奔的吧。”
“什麽!”
凱哥暗罵一聲,原來他差點為他們做了嫁衣裳,不僅沒得到老大的誇贊反倒還惹老大不快。
看他不好好收拾這夥人。
“不用急在一時,這個姓陸的小子确實能力不凡,可堪大用。”
凱哥走時隐隐聽到老大在喃喃自語。
——“強大、年輕、取之不竭,真好。”
滿壺的花灑已經一滴都沒有了,不僅将花瓣打的腰折,還澆透了牡丹的根部,似乎能看到不久之後委頓在地的模樣。
凱哥還沒走遠,就看到一個有些年紀的女人從院落的一角走到手持花灑的男人身前。他回想了下,這個女人好像來了基地也沒有多久……她怎麽能上這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