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就算是鹹福宮格格，受太皇太後寵愛，宮裏的什麽好東西不會占一份。
自己主子好不容易得了這一點蝦，再有下次就不知道什麽時候了。
“康熙上次請我吃飯，那盤蝦他和太子沒吃幾個。”
“我去給貴妃請安，天天吃貴妃的瓜子，總要回禮，梁九功說這麽大的蝦不容易得，剛好當回禮。”
“鹹福宮格格是我朋友。”
“那兩個笑起來慈眉善目的老人，是長者，應當要尊敬。”
喜歡護食的荷香心疼：“其他人就罷了，你為什麽還要給郭常在和戴常在送啊？”
一雙纖細素白的手給小雪兒順着毛，她轉頭望過去，如美玉生暈，明豔無倫。
荷香心裏都漏跳了兩拍，主子可真好看。
“戴佳氏懷着寶寶。”
“四公主可愛，郭常在，她繡的花好看，她說到時候給我繡個手帕。”
荷香：…平時沒覺得，怎麽現如今被主子這麽一捋，這還未到一個月，主子就結交了這麽多朋友…
在這後宮…很怪異。
她想說些什麽，看着似是懵懂無所覺的伊沐，又不知道怎麽說，算了算了，就這樣吧，人不都說，傻人有傻福。
“對了主子，小福子說，巧蕊找了她兩次了，問你怎麽樣，聽那意思，是想回來伺候。”
荷香聽小福子這樣說，心裏別提多得意了，她們靜安宮現在是出了名的好地方，三班倒，有娛樂區，誰敢想。
伊沐：“巧蕊不是在戴常在哪裏嗎？”
荷香：“是啊！主子你可千萬別答應，巧蕊對主子一點都不忠心，就算回來了，以後有更好的出路，她還是會走的。”
伊沐點點頭：“離開了就是離開了，讓她們在新的崗位好，好好上班。”
禦膳房的人回去後，把水中的蝦挑挑揀揀的，分了八份。
皇上和太子一同用膳，但伊沐分別說了，就派了兩份。
郭常在和四公主，禦膳房派了一份。
有小廚房的太皇太後，皇太後，貴妃處，直接送了活蝦過去，沒有小廚房的，便做好了過去。
傍晚時分，夕陽薄暮，靜安宮裏已經下班的太監宮女們，在偏殿的院子裏玩成一團，幸而這裏偏僻，若不然，這熱鬧聲能傳到隔壁宮殿去。
牆角處立着貫耳瓶，太監宮女的拍成一排，等着投擲，主子可是發話了，前三名每人一只蝦。
把那禦膳房做出的蝦描繪了一番，聽的他們直咽口水，個個摩拳擦掌的拼了命。
伊沐就站在一旁看着太監宮女的玩鬧，投壺太過簡單，她被禁足時試了試手感，再之後就覺得沒難度了。
他們提心吊膽，失敗時沮喪，成功時歡呼，伊沐看的也是高興。
最後決出前三名，小福子從院門處小跑來：“主子，該用膳了，膳食拿回來了。”
一旁的太監忙把近處的案桌打掃幹淨，伊沐眉如朝霞般奪目：“你把那盤蝦端過來。”
小福子楞了下，直接回：“主子，今日沒有蝦啊！主子不是把蝦都分出去了嗎？”
“全分出去了？”她的意思不是說，留下自己的，然後其他的全分出去嗎？
小福子：“全分出去了。”
伊沐回憶了下和禦膳房的對話，好像，是自己沒說清楚。
伊沐回頭看向身後的三個勝出者，已經承諾的事不能反悔，但是總不能再把送出去的東西要回來。
“要不，我先給你們打個欠條？”伊沐試探着提出建議。
那三個人誠惶誠恐的拒絕，主子已經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呢！現在的日子就跟做夢一樣，連想都不敢想。
怎會為了一只蝦，讓主子打欠條，若是這樣，他們成什麽了？
欠了就是欠了，伊沐說出去的話就沒收回過，不顧阻攔，回了寝房，用簪子沾着墨汁，寫了三張欠條。
格式為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欠大蝦一只，欠蝦人：伊沐。
拿着欠條的三個人面面相觑，荷香寬慰道：“沒事，咱們主子寫了，你們就拿着吧，說不定過幾日就忘了，怎麽着，你們還能找主子要蝦？”
三個人忙說不敢，主子待他們這般好，自己就是死了也不敢對不起主子，怎麽敢要蝦。
幾人不識字，卻知道字是什麽樣的，低頭看過欠條，都懵了下，這字，嗯….怎麽說呢！怎麽像是在鬼畫符？
荷香端着掌事宮女的架子：“知道就好，不是主子言而無信，不想分你們蝦，是禦膳房那邊聽差了意思，少了咱們主子的這一份，咱們主子自己都沒得吃了。”
三個人忙表忠心，他們真的沒有一丁點的不滿，這蝦不過是玩樂時贏的彩頭，又非戰場拼搏來的，別說此事是禦膳房那邊聽差了，就算是主子真的後悔不想給了，他們也無任何不滿的。
荷香見到他們臉上的真心，點點頭：“嗯，我去伺候主子用餐了，你們繼續玩吧！”
她在這裏裝的沉穩，到了伊沐跟前，就露了本性，唉聲嘆氣的說了又說。
康熙見桌上的兩疊蝦，皺眉道：“朕不是說，把蝦都給靜安宮那邊嗎？”
梁九功忙回：“是沐常在安排的，沐常在讓禦膳房把蝦分了八份，除了萬歲爺和太子的，還有貴妃娘娘，皇太後，太皇太後，鹹福宮格格，郭常在，戴常在，都有份。“
康熙意外：“全分了？”
太子和康熙一同用膳，先見到伊沐單獨分了一份給他，心裏如吃了塊糖，像是自己已經長大，被當成大人對待一般。
“全分了。”想到聽到的，梁九功笑着補充：“因分蝦，還鬧了個趣事。”
桌上的父子倆一起看過去。
梁九功道：“沐常在是讓禦膳房留出她那一份，把其他的蝦分了，可禦膳房沒聽出來着意思，把蝦全分完，沒有留靜安宮的。”
“沐常在帶着人玩投壺，許着前三名沒人賞一只蝦，現在無蝦可賞……”
康熙＋太子：……好慘。
梁九功嘴角的笑壓都壓不住：“萬歲爺你猜，無蝦可賞，沐常在是如何做的？“
自己的這位沐常在，非正常人，康熙猜不透，瞥了梁九功一眼：“直接說，總不能是靜安宮的下人不懂規矩，敢不依不撓的問沐常在要蝦。”
“主子賞與不賞都是恩情，靜安宮的奴才們自然不敢多說，只是沐常在心裏過意不去，回房寫了三張欠條。”
說到最後，梁九功眼角都笑出了皺紋。
自己的常在給下人打欠條，欠條的內容還是一只蝦，這話傳出去，康熙都覺得是把他的臉扔在地上踩。
手指着桌上的一盤蝦：“去去去，給她送過去，讓她把欠債還了。”
心裏嘀咕了句：這小傻子。
半個時辰後，送蝦的太監回來，奉上一張欠條：“皇上，沐常在說，送出去的東西又拿了回去，心裏抱歉，寫了張欠條給你，以後有了就還。”
康熙拿過那張欠條，展開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心痛到無法言說。
耳聞能誦，過目不忘，這樣的大才，竟連字都不會寫，誰敢想。
想起伊沐死去的秀才爹，康熙恨不得從墳墓裏揪出來，問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女兒耳聞能誦，過目不忘。
知不知道這樣的本事代表着什麽，知不知道，全大清都未出一個。
康熙捂着胸口，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把太子和梁九功吓的半死，忙沖着殿外喊太醫。
康熙擺擺手：“沒事，朕就是…..”
解釋不出來，把手中的欠條遞給他們。
随後，梁九功也捂上了胸口：“萬歲爺，奴才也覺得痛心了。”
這樣的大才，要是身為男子，就算不通俗事，皇上也會重用。
哪怕是女子，就算是女子，也應該是個才女來着，她怎就真的不通文墨，一字不會，實在讓人痛心。
太子看着欠條，心裏就一個感受，伊沐真的不會寫字啊！沒騙人。
嘆了口氣喃喃道：“如果耳聞能誦，過目不忘給我就好了。”
康熙的心更痛了，指着殿外：“出去，出去。”
不能想，別說太子，哪怕是給他個公主阿哥呢！他都能高興的去給列祖列宗磕頭。
康熙自認是個大膽的人，現在卻不敢賭，一邊是天才阿哥，一邊是癡傻阿哥。
賭贏了，給列祖列宗磕頭。
賭輸了，給列祖列宗磕頭。
可是誘惑有點大，康熙如磐石一般堅硬的心，不太确定自己能堅持到什麽時候。
“梁九功….”
梁九功忙應：“萬歲爺？”
“你去，送些文房四寶到靜安宮，再搬些書過去。”
一個愛才的皇帝，真的很難忍受，一個人如此浪費自己的天資。
這和讓他看到一座金礦，卻讓他忍住不開采有何差別。
看到也就罷了，金礦還三天兩頭的來他面前晃悠。
夜深燃了蠟燭，伊沐脫了外套，裏衣貼着皮膚，有些發黏。
她擡腳踏入浴桶，見她坐了下來，荷香才把她的頭發放在桶外。
“荷香，這裏的氣溫變高了，明天少穿兩件衣服，只穿這一件裏衣就夠了。”
荷香正給她舀着水，聞言差點沒平地摔死。
“主子，現在穿的衣服，已經是最少的了，哪裏有人只穿裏衣的。”
伊沐趴在桶邊，轉頭問她：“你們都不熱嗎？”
游戲中的人，無論男女，都是裏三層外三層的，剛開始進來的時候還好，天氣舒适。
現在氣溫升高，她們都不熱？
這個問題，荷香很難說不熱，可就算是熱死，也不能穿裏衣啊！
她往伊沐後背淋着溫水，道：“主子，不行的，哪怕再熱些，也要如此穿，你看皇上，貴妃娘娘，都是這樣的。”
“主子，你要是熱，奴婢就把那塊冰拿回來。”
伊沐想起來房間冰鑒裏面的冰，有些無力，她是常在，職位低，一天只有兩塊冰，全放她房間，倒是能保持一天。
可她看荷香小臉紅撲撲，還有其他人也是，像小福子也是，去禦膳房取膳，回來臉都出着汗。
就分了一塊出去，放到另一處大點的房間，讓他們熱的時候就去涼快會。
剛開始荷香跟她說有了冰就不熱了，伊沐還想着是不是把屋子砌一層不會融化的冰，還猜着是怎麽樣調節溫度的，看到冰鑒的時候，沉默了許久。
見她不再糾結穿裏衣出門的事，荷香松了口氣：“對了主子，皇上讓人送了好些東西過來。”
“吃的嗎？”
“不是吃的，紙墨筆硯，還有很多書過來。”
“嗯好。”對這些，伊沐不感興趣，寫字用紙墨筆硯太麻煩，這裏的字也都是錯誤的，沒有看的必要。
翌日，天色霧明時起，到了承乾宮時，娜木青已經到了，招了招手讓伊沐來自己這邊。
伊沐走過去，娜木青臉上說不清是高興，還是不高興，道：“謝謝你昨日讓人送來的蝦。”
察覺出她态度轉變，伊沐恩了下，說了聲不客氣。
嫔妃們三三兩兩的站在一處，互相說着話，往日愛說話的娜木青，今日沉默不語。
安嫔一人獨自站在不遠處，一旁的宮女偷偷白了伊沐一眼。
“主子，沐常在真是不識好歹，你幫過她，也提點過她，她得了蝦，給這個送，給那個送，就沒給我們宮裏送一只，白眼狼。”
“你若再多說一句，明日就換彩清來。”安嫔平緩着說道。
一旁的宮女立馬禁聲不敢再說。
同一個承乾宮，同一張椅子，伊沐像是被所有人排斥再外，視線和別人對上，別人就冷淡的移開，連往常禮貌的笑笑都不曾有了。
娜木青沒說話，伊沐也就沒說話。
娜木青瞥了眼，心裏的氣更甚了，這人就看不出來自己生氣了？
忍了又忍，惱怒的抓了把瓜子塞她手裏，随後又狠狠的瞪了伊沐一眼。
她生氣的莫名其妙，這個動作卻有兩分求和的意思，伊沐禮尚往來的，抓了瓜子遞給她。
佟佳氏坐在上首，看向下首的溫妃笑道：“溫妃妹妹的病好了，實乃喜事一樁。”
坐在右側的女子，明豔動人，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高傲之氣：“不過是小病罷了，勞貴妃娘娘挂心了，前幾日就好了，只是想着姐姐和各位妹妹都是金貴的，怕過了病氣，就多養了幾日。”
伊沐見娜木青依舊氣鼓鼓的，主動找話：“溫妃真善良。”
嗑瓜子的娜木青：…..嘀咕了句傻子。
佟佳氏和溫妃說了幾句，視線看向衆人，溫和道：“前些日子宮裏不太平，守衛增加了不少，現如今賊人已經抓獲，增的守衛也就要撤了。”
“皇上牽挂各宮安危，特命監武司向各宮增派一名太監，本宮讓人挑了些武藝不錯的，晚些會送到各宮。”
伊沐眼睛眨了下，把瓜子放下，舉手，示意自己想要發言。
那手舉的，佟佳氏想裝看不到都難：“沐常在想說什麽？”
伊沐站起來提訴求：“我可以自己去選太監嗎？”
她這兩日見的太監，都不是很滿意 ，如果可以去那什麽監武司自己選，機會就大多了。
如果監武司還沒有滿意的，那就算了，她想辦法去接觸乾清宮的侍衛看看。
四周靜了下，這事不是什麽大事，只是有不信任貴妃的嫌疑。
佟佳氏臉色僵了一瞬，便笑道：“自然是可以的，你去監武司自己挑好的，各位妹妹有想自己挑的，也可以去自己挑。”
“謝謝！”伊沐道謝後坐了回去。
溫妃用帕子掩住嘴角，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貴妃姐姐，你看看你，好心被人當成了驢肝肺，何苦受那個累，凡事都想幫別人做了，除了落得嫌棄，還落得了什麽？”
說完做恍然大悟狀：“哦，還落得了幾只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