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周圍的氣氛是緩和了，郭常在也幫着說話。
可無人發現，康熙心中的氣氛凝固了。
看了看遠處生悶氣的人，又低頭看了看吐泡泡的四公主。
這小傻子，想抱四公主也不說清楚，他還以為……
實在是康熙在後宮太過吃香，誰能想到輸給了一個孩子，特別是伊沐水汪汪的眼睛期盼的看着他。
萬幸剛才沒有斥責出來，若不來，他都怕伊沐來一句，你臉真大的話。
別人是打死都不敢，他這個沐常在…呵呵，不在康熙的掌控範圍內。
對着遠處清咳了兩下，沉聲道：“過來，四公主給你抱一會。”
随後多此一舉的解釋：“朕怕她沒輕沒重的，傷到了四公主。”
伊沐耳聰目明，猛的看過去，像是很不服氣。
康熙：“既然沐常在不願抱四公主，那就算了。”
四公主歪着頭，奇怪的看着樹下的人，像是在問，你不來和我玩嗎？
伊沐堅持了兩秒，在對康熙的嫌恨，和對四公主的喜愛中，做了艱難的選擇。
提着箱子，又走了回來，彎腰把箱子放在地上，伸開胳膊，小心翼翼的說：“你把她給我。”
康熙：“胳膊收一些，她身子才有多大，你胳膊伸那麽長。”
伊沐胳膊收縮，康熙把四公主放在她臂彎中。
四公主從一個懷抱，到了另一個人的臂彎，不适的四肢擺動。
原就小心翼翼的伊沐吓道：“她在動。”
她那樣子，彷佛懷中抱了個炸彈，稍微用力都不敢。
這模樣，惹的一群人忍俊不禁，一旁的嬷嬷忙上前，告訴她如何抱四公主。
腳下的箱子被她随意放着，像是無關輕重，康熙彎腰提了提，意外挑了下眉梢，剛才看伊沐提的輕松，沒想到如此重。
“這是給四公主的生辰禮？”
伊沐懷裏抱着軟的像團棉花的人，滿心滿眼都是她，雖然胳膊還是僵硬，卻比剛才好上許多。
一大一小，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不會說話，一個是不知道怎麽哄她玩。
過了一會，伊沐輕聲說：“你好，我叫伊沐。”
康熙問過後久等無人回答，擡眼看到的就是她們旁若無人的聊着天。
伊沐低聲說着話，一句一句不停，四公主就吐着泡泡，啊嗚啊嗚的回着。
走的近了，聽到伊沐說的是：“娜木青說生辰禮比較重要，荷香又說你們都很喜歡星星，我就給你做了個星系案。”
“荷香說生辰禮應當送虎頭鞋，平安鎖這些，說是代表祝福，我原本也想送這個，不過我現在職位太低，工資低，買不起這些 ，只能先做一個。”
四公主太可愛，超出了伊沐對可愛這個詞的認知 ，為沒有送她最合适的禮物心中有愧，低聲和她解釋着，說以後有機會補上。
“荷香說大概攢個半年，就能給你做一雙虎頭鞋了，我到時候攢夠了做好給你。”
四公主聽的很起勁，伊沐說一句，她接一句：啊…
悄摸偷聽她說話的康熙：……朕的常在有點慘。
因為康熙偷聽，而湊過來偷聽的衆嫔妃：……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心酸了，明明她們應該是敵對關系來着。
但想想也是，無論她們是位份高還是位份低，是名門大戶，還是小門小戶，娘家都是時常貼補的，銀票首飾，進宮是帶足了的。
伊沐，也不知道什麽情形，身無分文的進了宮，娘家毫無消息過來。
四公主啊啊的，指着伊沐身後，伊沐回頭就看到一群人在她後面，剛才和四公主聊天太專心，這麽多腳步聲都未察覺。
看到康熙手中提的東西，戀戀不舍的把四公主給嬷嬷，接過箱子放在院中的石桌上。
四公主太小，她就和一旁的郭常在說：“星系案的壽命我按照350年設置的，只能打開三次，要不然的話會影響轉動的速度，上面的時間流逝就會産生變動。”
“開啓的凹凸按鈕，一共是六個，從左到右的順序打開，這個第一次打開不能錯，後面兩次可以。”
伊沐的一番話把人的好奇心調動起來，什麽轉動，什麽速度，陌生的緊。
十幾雙眼睛盯着那雙纖細的手指，随着她的動作，慢慢展開。
沉默在永和宮的偏殿蔓延，過了片刻，娜木青指着星系案問：“你剛才不是說速度，轉動什麽的嗎？”
伊沐：“嗯，是在轉，速度很慢，你們肉眼應該看不到。”
衆人：…..你當我們瞎嗎？
伊沐做的東西不差，雖是個四不像，卻也是有零有角，精細複雜。
特別是能折疊在一個木箱裏，水平相當不錯了。
只是她把衆人的好奇心調動的太高，此時的星系案，讓她們有種上當受騙的感覺。
娜木青低聲道：“你這，怎不用畫筆勾勒幾筆，塗個色，小孩子就喜歡色彩鮮豔的東西。”
“我想過，但是做不到，時間流逝中，星球位置移動，結構轉變，都會産生肉眼看到的色彩變化，我現在還做不到讓色彩根據這些情況而産生改變。”
大家失望的情緒太過明顯，伊沐看向四公主，四公主看了眼星系案，就不感興趣的望向了別處。
待看到乾清宮的太監抱着顏色亮麗的蜀錦，伸着手啊啊的夠着，似是喜愛極了。
康熙在，無人敢笑，卻有不少站在後面的，嘴角彎了彎，原以為是個什麽寶貝，就這？
看着是錯綜複雜的，可就這樣的技藝，擅雕刻的師父看上兩次，定是雕的出來的。
伊沐站在星系案旁，神情未變，康熙卻覺得莫名的可伶，心裏的憐惜不由自主的升起。
“朕覺得這名曰星系案的物件，雕的甚好，展開是參差錯落的擺件，猶如寫意山水，合上就是一個能手提的箱子，很有巧思。”
“還有放在裏面的卡扣，各有用處，怕是營造司都做不出如此巧妙的，梁九功，讓營造司好好學學，做些這樣的箱子出來，日後出宮裝衣服，就方便多了。”
梁九功知道這是康熙給沐常在臺階下，忙笑着稱是，跟着誇了兩句伊沐心思巧。
不過說過來，這樣的心思确實巧，現如今的箱子，大戶人家是大的木箱，最少需要兩人擡。
尋常百姓外出，則是背着包袱，裝不了兩件衣物。
“星系案朕很是喜歡，四公主還小用不上，梁九功，讓人搬到乾清宮去。”
伊沐一時間覺得自己聽錯了，她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哪怕這個人是她的上司，她也是這樣的認知。
她震驚的轉頭，目露懷疑又真誠的問：“我沒說過，星系案是送給四公主的？”
一心為她解圍，不忍她傷心的康熙：……一片真心為了狗。
你就沒看出來，你被群嘲了？四公主不喜歡你的禮物嗎？
這點伊沐是看出來了，但喜不喜歡都是給四公主的，康熙怎麽理直氣壯說出把東西搬到他的乾清宮的？
視線交錯間，兩個人無聲對話，不得不說，經過幾次交鋒，兩個人對彼此稍微有了那麽一點理解。
氣氛再次凝固，康熙只覺得自己好心沒好報 ，現如今實屬沒臉，一甩衣袖：“梁九功，回乾清宮。”
伊沐看向康熙的背影，似是帶着氣，不解之極，他想占人東西，他還生氣了？
康熙走了，其他人松散了些，無甚有趣的，便各自散了。
熱鬧的院子安靜了不少，郭常在笑着道：“謝謝沐妹妹如此用心的禮物。”
随後親熱的牽了伊沐的手，應該如綢緞一般的手，掌心有着錯綜的傷痕，郭常在愣了下，翻開那雙手掌。
她看了看桌上的星系案，又看了看那雙手，心裏湧上一股陌生的暖流。
在她手背上拍了拍，笑着道：“四公主是年紀小，還看不懂精妙之處，等到大了，定會喜歡的。”
說着轉身吩咐身邊的宮女：“讓人在四公主寝房收拾出來個地方，把星系案小心的挪進去。”
宮女應是，安排人去辦。
郭常在長相不俗，卻談不上貌美，勝在氣質溫婉，彷佛一靠近 ，就能讓人心生平和。
她嬌弱無骨的手握着伊沐的手，柔聲細語的說着話，這對伊沐來說，是一種新奇的感覺。
不知道如何形容，就…挺溫暖，挺喜歡。
郭常在半生坎坷，寡婦的身份入宮，家族舍棄，嫡妹厭棄，康熙也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看着可伶，但她卻是知足的。
在這啓祥宮側殿裏偏居一隅，和四公主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已經很是歡喜。
她從未主動結交過別人，也推拒着別人的結交，凡事做的有禮有節，但從未想過争寵而上。
此刻看着伊沐，不知怎的，竟有了兩分心疼，猶如玉器落入鐵器中，因不同惹人嗤笑，可本身的暖色是如此的難得。
就如她對四公主的心，只是聽聞生辰禮重要，便用心的準備禮物。
郭常在讓在拿出一塊素色毯子，鋪在院中，拉着伊沐坐在，随後接過嬷嬷懷裏的四公主，笑着道：“她爬的可快了，你看看，不過走路還不穩當，搖搖晃晃的，可有趣了。”
四公主是個活潑性子，把她放在地上，自己撐着起身，起到一半，一屁股摔了下去。
伊沐下意識的想去扶，被郭常在按住手，搖搖頭道：“無事的，這處的泥土軟，又鋪了毯子，摔不到的。”
“想走穩當哪有不摔的。”
頭頂的樹葉碧綠好看，細碎的陽光灑落下來，伊沐脫了鞋，坐在毯子上，新奇的逗着四公主玩。
郭常在拿過針線盒，一邊做着針線，一邊笑看她們玩鬧，看到伊沐學着四公主噗了下，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大步離開啓祥宮的康熙，行至一半，腳步越來越慢，背在身後的手，指尖點在手腕，似在思索着什麽。
梁九功摸不清他的心思，故而靜默不言。
快到乾清宮時，康熙聲音平淡，話語突兀道：“你讓敬事房，做個沐常在的綠頭牌。”
梁九功的心頭冷不丁的跳了下，垂頭道：“是，奴才今日就吩咐下去。”
他跟了萬歲爺二十多載，孝莊剛開始的話，梁九功說句大不敬的話，覺得甚是荒唐，萬歲爺怎會是難過美人關的帝王。
現如今，不知道為什麽，哪怕是剛開始，也有了種姜還是老的辣的感覺。
梁九功偷偷瞥了眼康熙，當時的萬歲爺讓太皇太後放心，現在又吩咐做綠頭牌，也不知道怎麽和太皇太後解釋。
啓祥宮中，四公主玩的累了，趴在毯子上睡了去，郭常在讓嬷嬷把她抱進屋裏去，伊沐待了一會，想着快是午飯時間，就起身說了離開。
郭常在未多留，把她送至門外，讓她若是想來玩，可以随時過來，她除了請安，大多都在這處偏殿。
伊沐說好。
回宮的途中，伊沐帶着荷香繞道去了趟禦花園。
荷香給她放着風，伊沐爬上樹，想看一看鳥兒。
鳥窩依舊在，可裏面，卻已經空了。
她低着頭，和荷香說：“鳥沒了。”
荷香擡頭解釋：“應該是飛出去還未回來，過了這些日子，鳥定是會飛了，會飛了，就要出去覓食了。”
伊沐坐在樹上張望了會，四處的鳥兒有，她認不出來誰是誰。
鳥兒長大了，都差不多，不太能分辨。
她從樹上滑下來，拍了拍手：“嗯，回靜安宮吧！”
想着主子時不時的就來看一眼，應當是喜歡，提議道：“主子，你既然喜歡，要不我們找個籠子，把鳥兒帶回靜安宮養着？”
“不用，我就是有空了來看一看。”那只落下來的鳥，小小的柔軟，伊沐一剎那的驚吓，驚喜，說不上來的一種情感。
說不上多深的喜歡，就是猶如朋友般，伊沐心裏記挂着，有空就來看一看，聊聊天。
四公主的生辰禮送了，伊沐就把心思放到了任務上，回靜安宮的一路上，遇到太監，都要打量兩眼。
那目光，連荷香都發現了。
走到無人處，扯了扯伊沐的袖子：“主子，你怎麽一直看太監？”
伊沐低頭回她：“我看看有沒有看得上眼的。”
她看得上眼，然後才能問對方，願不願意和她做任務，這次一定要找個能明确給答複的，千萬不能像康熙一樣。
耽誤了她這麽長的時間。
荷香也未多想，跟她一起觀察着太監，錯身走過，小聲和伊沐讨論着，這個太監哪裏好，哪裏不好的。
五官耐看，和五官精巧的都有，在荷香的話中，伊沐看過皆是搖頭，還是之前的問題，有一股她說不上來，難以形容的感覺。
回到靜安宮用過午膳，沒過一會，小福子說禦膳房的人來了。
禦膳房，那是一個能做許多美食的地方，上一次從乾清宮吃蝦回來，禦膳房來了個嘴皮子利索的。
給伊沐抑揚頓挫的說了遍，現在這時節，禦膳房都有什麽。
自那天後，伊沐的膳食就每頓都不同了，不過那時伊沐忙着做星系案，雖驚豔，卻沒細細品味。
伊沐比較喜歡在院中見人，她從寝房走出來，等着的禦膳房廚役，忙下跪請安。
伊沐坐在石凳上，擡了擡手，讓他坐着說話。
禦膳房廚役可不敢和常在平起平坐，弓着腰道：“謝主子賜座，奴才站着回話就好。”
“嗯好，你願意站就站着，你來是有什麽事嗎？”
“回沐常在，禦膳房新到了些蝦，王禦廚讓奴才來問問，沐常在是想要什麽樣的吃法，今日是否安排上？”
眸清似水的眼中，劃過驚喜，上次康熙考她，說考過了，就讓人再送一批蝦過來，現在到了，聽着似是很多。
“這裏沒有飛行工具，我還以為要等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麽快。”
飛行工具是什麽，禦膳房的廚役不懂，卻聽清楚了她的意思，笑着回道：“上次送的蝦不多，走到半路就死了大半，直隸總督史大人，便命人又送了些過來，這些蝦是剛巧到了路上，所以才來的這麽快。”
“皇上說這些蝦盡歸沐常在，王禦廚派了奴才來問。”
微風吹過，一旁的花兒輕輕晃了晃，伊沐想了片刻：“康熙，太子，貴妃，娜木青，郭常在，四公主，戴常在，還有我來的那日，遇到的兩位長者，都送一盤過去。”
禦膳房廚役詫異擡頭。
雪白的貓兒跳到伊沐腿上，她伸手攬住它，見他似有遲疑，開口問：“怎麽了？蝦不夠分嗎？”
禦膳房廚役在心裏估摸了下，八盤蝦，想來，應當是夠的吧？若實在不夠，每盤少放一直，湊一湊也就差不多了。
回道：“回沐常在，想來是夠分的。”
等人走了，荷香坐在一旁，不滿的開口：“主子，怎麽都送給別人了啊？如果不送，夠主子吃上好幾日的。”
皇上，貴妃，太子，皇太後，太皇太後，他們哪裏會缺了蝦吃。
啊啊啊，好怕大家失望，震驚衆人的是下一個東西，星系案康熙等人不識貨，但是以後星系案會去到另外一個地方，一個屬于它，能發揮它價值的地方。
另外的話，女主把這裏當游戲，她只做到自己想做的，無所謂別人的看法，沒送到四公主喜歡的禮物，她只對四公主愧疚，別人對她的可伶，好笑，她知道也好，不知道也好，都沒什麽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