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可能康熙自己都未發現,他已經給伊沐貼上了一個不會說謊的标簽,現在伊沐否定,他順意就覺得是太子說了謊。

她如此否定,反倒像是自己故意冤枉他,眼看汗阿瑪不愉的表情,太子急道:“你,是你說的,你說你只要聽過一遍,就會背,不需要和我一樣,念個十幾遍還不會背,你還說我雖然資質不太好,但是很努力,鼓勵我加油。”

太子連飯都吃不下了,站起來,小嘴巴巴的講理,恨不得把那日兩人說話的畫面回放出來,讓汗阿瑪看看,到底是誰在說謊。

陰險小人,肯定是惠嫔那邊派過來的,為了破壞自己在汗阿瑪心中的形象,好讓大阿哥獲得汗阿瑪的歡心。

索額圖私下裏和他說過許多次,一定要防着大阿哥,不要再帶着他往汗阿瑪跟前湊。

六歲的太子被養的很好,白白嫩嫩的,小孩的臉裝作一副大人模樣,故意背着手冷着臉,有種可愛的反差。

此刻心裏認定自己是被人坑了,伊沐定不會認賬,氣的臉都紅了:“你就是說了。”

信任的路上開出了兩條岔路口,一條站着伊沐,一條站着太子。

康熙見太子反應如此之大,不由的又偏了過來,自己養的孩子,自己清楚。

這小孩,和小雪子炸毛的時候一樣,渾身緊張,伊沐語氣平緩道:“我做過的事,說過的話,不會不認賬,你別這麽早的生氣。”

似是覺得坐着不夠有氣勢,太子站起來,微擡下巴,盡量制造一種居高臨下的感覺:“那你說,你有沒有說過自己耳聞則誦?”

在星際,伊沐身邊很少接觸到這麽靈動活潑的小孩。

身子往前傾了下,看着他的雙眼,認真的和他溝通:“首先,耳聞則誦這幾個字,我是真的沒有說過…..”

太子的鼻孔都想冒火,只是下一秒

“其次,聽過一遍就會背,這話我是說過的。”

太子炸起的貓毛,一瞬間落了下去,看着康熙高興道:“汗阿瑪,你聽,你聽 ,是她自己說的,不是我冤枉她。”

康熙現在顧不上他,眯着眼角看向伊沐:“你真的耳聞則誦?”

伊沐:…..耳聞則誦??

蹙眉想了下,在其他人快失望的時候,擡起頭不确定的問:“我聽過一遍就會背,就是耳聞則誦?

額…一陣無語後,太子:“要不然呢?”

伊沐:“你當時沒跟我說耳聞則誦的意思,所以我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如果耳聞能誦是這個意思,那我确實是耳聞能誦。”

這裏的文字系統,語言系統,時不時的出錯,正常的話倒是還好,就是很多四個字一起說的,很難猜。

太子不知怎的,突然有了股心虛,當時沐常在在慈寧宮的笑話,他是知道的,聽着是像不通成言。

只是不知,她會連這麽簡單的成言都不知。

更何況,她不是耳聞能誦嗎?

“梁九功,去朕的案頭拿幾本書過來。”康熙興趣大起。

一群人都是期待的望過來,伊沐左右看了看,随後不解的問康熙:“這個很難嗎?”

她所在的那個班,就有不少這樣的,其他人雖說不至于聽一遍就會,但也差不多少,最多看個三四遍。

這話問的是人否?很難嗎?難上天了,康熙六歲入學,如今已有二十多年,平日裏無論多忙,都要抽出時間看些書,這才有如今之才學。

如果他能過目不忘?不能想,想起來就心潮澎湃。

不過也知,此事是可遇不可求。

梁九功小跑着去康熙平日小讀的案桌,拿了幾本書過來,康熙看的書,自然不是太子背的見慣司空之書。

淨了手,撤了殘食,梁九功把懷裏的書放在康熙面前。

康熙拿起最上面的一本:“朕考考你。”

伊沐的表情有一瞬間難辨,似是不願。

“你要是真的耳聞能誦,朕就命人再送一些蝦過來,到時候全都送到靜安宮。”

“來,你考。”

剛才的鮮美還未完全消失,伊沐留戀不忘,康熙猶如掐住了她的脖子,掌握了她唯一的喜好。

當下就坐直身子,等着聽。

康熙握着書,不由的嘴角上揚了下,随後随意的翻到一頁。

還未開口,袖子就被人拽了拽,側目看去,太子使壞道:“汗阿瑪,倒着念。”

這可是他想了老半天,才想出來的法子。

手裏的書晦澀難懂,正着念能背都實屬不易,倒着,難度過高了些。

“都行,你正着念,倒着念,我都聽不懂。”

這話說的坦蕩蕩,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知識匮乏而羞愧,康熙眼皮跳了下,開始從此頁,最後一個字開始念。

念的他自己都繞口,中間停頓了十幾次。

等到停下後,康熙端起茶盞,喝了口茶,有種舌頭不屬于自己的感覺。

這樣的考驗,對伊沐來說,就小意思:“沒了?”

見康熙點頭,伊沐背了起來,康熙忙放下茶,對着書一一驗對,竟一字不錯。

流暢程度像是黑字該是如此順序,和康熙的磕磕絆絆完全不同。

最後一個字背完,伊沐展顏一笑,對着紅光滿面的康熙問:“蝦是不是都是我的了?”

“哈哈,給你,都給你。”康熙哈哈大笑,喜不自勝,笑的伊沐都覺得怪異:“你怎麽這麽高興?”

以前只聽過聞耳能誦之人,現如今見到,康熙自然是新奇不已,當下又繼續考驗起來。

考了半刻鐘,想起來問:“你既耳聞能誦,記憶應當是好上又好,看過的東西,是否也能記住。”

伊沐:“能,我記憶力是不錯,聽過的,看過的,基本都能記住。”

要不然也不會別人還在上學,她就已經畢業當少将了。

耳聞能誦,過目不忘?

康熙喜的連大臣求見都讓太監出去傳,事情若是不重要,就明日再來,等到日頭西斜,伊沐忍無可忍,連聲招呼都不打轉身離去時,他都未生氣。

康熙專挑難的來,太子聽的暈頭轉向,最後被太監抱去午歇了。

大殿內的康熙,背着手來回走動,笑的如沐春風,問一旁的梁九功:“你覺得沐常在可傻?”

梁九功忙哎吆哎吆的叫着:“萬歲爺,瞧您這話問的,如果耳聞能誦,過目不忘都算是傻,奴才這種不通文墨的,還活不活了。”

康熙哈哈大笑,過了半晌道:“朕細細想來,沐常在行為做事異于常人,猶如幼童一般純真,但條理清晰,姿态從容,何來癡傻只說。”

“老天給了她如此的目達耳聰,收了她幾分凡塵之心,理應如此。”

梁九功跟着附和:“可不是,不都說慧極必傷,依奴才看,那就是極其聰明的人想事情太多,困在了俗世中,沐常在這種啊,是剛剛好,極其聰明,又極其簡單,定能長命百歲。”

這話說的是理,康熙對他刮目相看:“看不出,你還有如此慧根。”

梁九功見康熙心情好,故意道:“那是,奴才可也是聰明的緊呢!”

今日沒有午歇,康熙卻毫無困意,過了半晌,他坐在龍椅上,拿了本折子點在掌心,問:“既然沐常在有如此穎異,若是生下皇子皇女,是否也會如此?”

就算不如伊沐這般,但是也不至于是癡傻的。

伊沐傻嗎?康熙有些說不上來,當時那客棧小二說,其父說過,他女兒癡傻如幼兒,而伊沐确實有些不同尋常。

梁九功聞弦知雅意,忙說:“那奴才讓敬事房,把沐常在的牌子放上來?”

康熙是真的意動,一面是伊沐姿色絕豔,他真的喜歡,一面是或許能有一個過目不忘的阿哥或公主。

心裏的主意定了八成,還有兩成有些漂浮。

“你讓人去太醫院,叫李善忠來。”

“是。”聖心難猜,梁九功後退着離開,出了殿門,吩咐人去叫李善忠。

皇上召見,來的小太監又說不清為何,李善忠心裏奇怪不已,太醫院裏的人各有專長,他善小兒醫。

莫不是太子病了?想到此處心裏咯噔了下,忙背着藥箱急急忙忙而來。

被梁九功領進去,跪地道:“臣李善忠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

康熙聲音不帶急色,殿內更無太子的身影,不像是太子有了不适。

李善忠站起身,垂眸等着康熙示下,背了一路的藥箱,放在腳邊。

“朕問你,若是小兒額娘…..”

康熙糾結着措辭,怎麽形容伊沐的智商,說傻?人家可是有過目不忘之才。

說她聰慧超群,她又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舉手說想去解手,一點羞愧之色都無。

“小兒額娘很聰明,有過目不忘之才,卻不谙世事,想法很是怪異,連尋常之事都不知,一度讓人以為是癡傻之人。”

“如此女子,她若是生了孩子,孩子有何可能?可會更加癡傻?”

李善忠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脊背處冒出一層薄汗,癡傻之人,宮裏可就有一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除了過目不忘,其他全都對的上。

能在宮裏當差的,誰不是一顆九曲玲珑心,康熙說的如此明顯,他就算是笨的也懂了,這怕是,皇上存了讓沐常在生孩子的心。

可,這事要如何回,孩子一事誰敢保證,萬一阿哥公主出生,與他說的不同…..

重則受皇上的雷霆之怒丢了命,輕則被斷醫術不精,日後再難有出頭之日。

是有可能說的對了,但這事,就如賭注,李善忠是個保守的人。

忐忑的道:“回皇上,生子一事,難以預料,若是額娘為不慧之人,确有可能,傳到孩子身上。”

康熙的一腔熱血被他的話澆了個透心涼。

糾正道:“她有過目不忘之才,并非是不慧,只是不谙俗世,若是孩子如她也可,朕是問,可會比她更甚?”

說的再好聽,也掩蓋不了與尋常人有異的結果,娘半傻,孩子是全傻還是不傻,這誰知道 。

李善忠猛的跪下來,額頭冷汗低落,不敢再言語。

“滾下去。”

天才阿哥跑了,所有的高興都變為怒火,康熙氣的直接把折子砸了下去。

跪在地上的李善忠,慌忙的抓住藥箱袋子,急忙退下。

剛才松快的氣氛不在,變的沉甸低沉,梁九功小跑着去臺階下,撿起被康熙砸到地上的折子。

小心翼翼的送回康熙案頭,不敢再提及把沐常在的綠頭牌放上的事。

康熙扔過那一下,也就平靜了下來,但心裏總歸是堵了口氣,就如近在咫尺的月亮,仿佛伸一伸手就能夠到。

真的伸手了,卻發現依舊很遙遠。

伊沐帶着荷香回靜安宮,順路去了趟禦花園,看了看上次被她送到鳥巢的鳥兒,已經長出了容貌,可愛了不少。

伊沐坐在樹幹上,看了會鳥窩裏的小鳥,最後在樹下荷香的呼喚下,順着樹幹滑了下來。

其實,這點高度,她能直接跳下去的。

荷香彎着腰,用帕子給她拍了拍衣服:“主子,你下次再想爬樹,告訴我一聲,我好去看看周圍有沒有人,沒人了你再去爬。”

她的照顧伊沐防不勝防,哪怕是說了好幾次都止不住,伊沐杏眼帶笑:“行,聽你的,不過為什麽要等沒人了再爬?”

荷香:“主子你不懂,這等不合規矩的事,不能讓人知道,要不然又該在背後指指點點了。“

回想自己剛來靜安宮事,出賣過主子的傻事,荷香心裏是止不住的後悔,希望主子一輩子都不要知道。

伊沐禁足後的第一日請安,衆嫔妃皆是翹首以盼,可誰知,她坐到了角落的位置上,聽了貴妃娘娘說了幾句,後垂下眼簾,偷偷摸摸的似是在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