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人第一反應就是找個破敗的小店面先藏起來,畢竟空無一人的城市裏,突然出現的誰知道是敵是友。

可誰也沒料到,那個因為口渴、疲憊而沉默許久的小青年大聲喊叫起來。

“嘿,哥兒們,這兒,我們在這兒!”謝非揮舞着雙手,沖到街面上。

陸一飛當場就想給這個腦子不清醒的人一腳,但緊接着就聽到了車輛駛近并剎車、開合車門的聲音。他只來得及拽過離他最近的蓬頭垢面的大叔,閃身避進了一家美容院裏的屏風後。

彷徨中,依稀看到反應同樣快的汪明誠、嚴長海和那對小情侶隐蔽的身影,其他人的注意力還在來人身上,絲毫沒有發現異常。

對方人已經走近了,躲避的人沒有辦法再發出警示。

這夥人是五六個男人,前後從改造過的路虎上下來,一個個都穿着深灰色的防彈衣,衣服上甚至還有“police”的标志,胸口都挎着一柄槍,步伐矯健,身形健碩高壯,看神情絕不像善茬。

馬展鵬勾起嘴角,笑容中帶着點狡黠和猥瑣,他本來被老大派出來搜索物資還極不情願,這種苦差事兒但凡基地裏說得上話的都不願意幹,更何況這塊區域一畝三分地不知被掃蕩過多少回了,人們開始恐慌的時候物資早就被搶空了,能剩的下半個罐頭都算好的。

本來今天注定又是空手而歸的一天,不僅沒能找到物資,回去還要吃挂落,他極其不爽,可誰知道,在這個末世開始已經三個月的今天,竟然還能在路上遇到這種毫無頭腦的小羊羔。

馬展鵬和幾個手下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怎麽,你們從哪裏來,這兒已經不安全了知道嗎?”馬展鵬假惺惺地擔憂道。

對方神色不善卻裝作體貼不已的樣子,餘小蕾心中起疑,回頭發現好多人都消失了身影,想必是躲了起來,心中大感後悔,看着對方不斷靠近,身體不受控制退後了幾步。

但是對方早就看見她了。

“小妹妹,就你們幾個人啊,怎麽在這?”馬展鵬笑容誇張地伸手,臉上滿滿都是不懷好意。

餘小蕾藏身在孟朗背後,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看着他們。

“我們好多人呢,剛到這兒來,哥,你們有食物和水嗎,給我一些吧,天太熱了我都快渴死了。”謝非插着腰,站在路虎前面,津津有味欣賞了下這輛車上改裝加固的鋼板和裝上去的尖刺,毫無戒心地吐露。

車上下來的五個男人,呈包圍之勢将剩下的五個人圍攏在一處。

原本還抱着一絲僥幸心理的吳勇氣瞬間明白了對方要幹什麽,這是要打劫啊,可是他們身上沒錢沒東西,這夥人能看上什麽呢。

馬展鵬握着胸前的□□,上下打量着這群人。

這批人老的老弱的弱,全都兩手空空,沒有一個人像帶着食物的樣子,瞬間讓他們失去了興趣,倒是這些人身上都很幹淨像是沒挨過餓的樣子,實在可疑。

“回答我的問題,你們從哪裏來。”馬展鵬眼睛裏閃着精明的光。

禹浩站出來,微微弓着腰:“我們剛從一個地窖裏出來,這些都是我的鄰居、朋友,剛出事的時候我們就躲進去了,可是吃了這麽久食物告罄了,不得不出來找食物。”禹浩含糊着時間,只擺出了衆人一窮二白的事實。

馬展鵬猶豫着,逐漸打消了疑慮。

“你們從哪裏來,我們能跟着去你們駐紮的地方嗎。”禹浩不用裝,用一副懵懂的求教的眼神看着對方。

馬展鵬和隊友對視了幾眼。

他們可不想多帶回去幾張嘴,基地裏本來就物資匮乏,現在出來又找不到什麽食物,多數人每天都吃不飽,食物專供基地幾個大佬還有他們這些經常出來搜索物資的青壯年。不過,基地裏女人少,年輕漂亮的就更少了,幸好這趟出來還能見到個漂亮的女孩,總算是不虛此行。

馬展鵬看着餘小蕾的眼神愈發不善。

謝非發現他們的注意力全給餘小蕾帶走了,不得不再次上前,大聲喊道:“軍人大哥,你們是來救我們的吧,你們把食物和水拿來給我們啊。”

那夥人裏的幾個忍不住轉過去竊笑,還真把他們當成官方救援了,要知道,災難開始的時候A國還派了軍方來救援,但很快就自顧不暇,很多派來保護市民的人被喪屍咬死咬傷,剩下的逃得無隐無蹤了。

他們不過是從死屍身上扒了防彈服來罷了,本來只是為了安全,沒想到還能騙騙小羊羔。

馬展鵬一看沒必要和對方裝腔作勢了:“呵呵,想要食物?你們這種肉豬值得嗎,滾開點。”說着,一腳把謝非踹翻在馬路牙子上,又補了幾腳。

另一個男人強行推開了孟朗,一把将想跑的女孩兒拉進懷裏,輕易制服了餘小蕾的掙紮,反剪了她兩只胳膊。其他人一擁而上,舉槍對準了他們。

吳勇氣完全沒想到對方突然發難,吓得身體完全僵住了,舉起了雙手。

孟朗想把餘小蕾拉回來,但對方舉起槍抵着他的腦袋,不得不停下了動作。

沒有人敢硬上,對方人多,還全都是人高馬大肌肉虬結的男人,全副武裝,他們完全沒有一敵之力,何況像小青年、那對小情侶之類根本沒有意願上前救人,他們只能對餘小蕾的悲呼視而不見,眼睜睜地看着這些男人發動車子,絕塵而去。

謝非跟在路虎後面跑了一段,發現對方并不想帶上他,突然想起他們隊伍裏好像還有一個女孩子,剛想大喊讓他們回來,求他們把自己也帶走。

不料——

“你他媽的,”孟朗雙眼發紅地沖到馬路上一拳把謝非砸倒在地,“都是你這個東西害了小蕾,你還是人嗎,你難道不知道一個女孩子落到一群禽獸手裏會遭遇什麽嗎!”

其他人聞言也是一臉不好受,紛紛別開了臉。

嚴長海他們從隐蔽處出來就看到這樣的場面,他們心裏更是難言地複雜,當時的情況下,根本來不及喊全部人躲好,只能選擇了自保,誰也想不到這個世界竟然法理凋敝,人都目無王法當街搶人。

程雲安撫完女友,也沖上來給了那灰綠毛的男青年幾拳。

謝非在拳腳之中吐出兩顆碎牙,哭笑不得道:“哇,你們好高尚,怎麽不見得你們頂着槍去搶人吶,一個個都慫得跟鼈似的。”

一句話換來了更多拳腳,連吳勇氣都受不了地踢了一腳。

“好了,你們別打了,救人要緊。”嚴長海厲聲呵道。

陸一飛已經在馬路中央找到了還插着鑰匙,能開動的一輛轎車,坐進了駕駛座。

“還有誰一起去救人?快點。”

孟朗猶豫了一瞬,就坐了進去。在關門的最後一刻,汪明誠一言不發地鑽進了副駕駛。

車門“砰”的一聲關上。嚴長海探出頭去,對剩下的人喊道:“你們先去找‘主角’,沿路留下記號,等我們救回了餘小蕾,再來跟你們彙合。”

“吳哥,辛苦你把大家先帶到安全的地方。”其實現在除了“人”的威脅,一點也看不見到底外界真正的威脅是什麽,至少現在來說,這個城市裏暫時是安全的。嚴長海深深地看了他們一眼,交代了幾句話就叫陸一飛發動了車子。

車上。

大家都一言不發,因為全部人中年紀最小的女孩子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被擄走了。人們都說雪崩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他們這麽多大男人卻保護不了一個女孩子,一個個的都有點蔫頭耷腦。

其中孟朗為最,餘小蕾就像他家的妹妹一樣,面臨與他們的同種處境會哭,但是一直能夠在不給他們拖後腿的情況下,盡自己所能給予幫助。再加上,他不想看到這個活潑的女孩子受到傷害。

“我們能救她。”陸一飛看到後視鏡裏孟朗晦暗的表情,知道現在任何話語無法給予安慰,只能用力踩下油門。

原本城市中的馬路縱橫交錯,對方又先開走了許久,即使開車去追也很難追蹤,然而,因為馬路上的車停的橫七豎八,路線就變得非常有限。并且,對方車子做了一定的改裝,前方和側面都裝了金屬釘,雖然他們不知道是做什麽的,但這就對行車道路有了很高的要求。

一路開過來,部分車輛車身側面都被劃出了白色的劃痕。

在這車況并不算好的路途中,明顯對方來過此處不止一次,正好有這樣一條通道供那輛路虎從車流中行進。

“他們往郊區去了。”嚴長海這話一說出,大家就開始緊張起來,這意味着路會更通暢,沒有了那麽多障礙物,那輛路虎行進的路線将變得更難追蹤。

開了40多分鐘,大概行進了30多公裏,始終沒有看到那輛改裝路虎的影子,一絲陰霾開始襲上他們心頭。

嚴長海突然說:“別光顧着看前面,這裏不是高速,他們随時可能從小路下去。”陸一飛點點頭,路越來越好開,他不斷提高車速,寄望于後座幾個人能仔細些。

“那邊有人。”汪明誠從副駕駛的窗口望出去,隐約看到一條小路上似有人影搖曳。

“去那邊看看。”

陸一飛跟着他們的示意,駛入前方一個岔道口,岔道口有個巨大立牌,上面有好幾個工廠的指示箭頭。

沿着那條路一直開,這裏竟然是一個面積非常可觀的工業園區,布料廠、金屬配件廠、服裝廠、襪廠,一個體量龐大的服裝業生産王國,從園區裏七拐八繞地開,大家都不知道已經找了多久,原先看到的人影仿佛就是個幻覺。

就在衆人失望,打算叫陸一飛開出園區時,終于在深處一家皮件廠門口看到了那輛眼熟的路虎。陸一飛熄滅了發動機,将車子停在廠房和幾顆巨大百年香樟的夾角裏,保證從廠區裏望下來不會第一眼就被發現。

“對方有槍,我們進去之後先找趁手的武器,最好是将人引出來之後各個擊破,不要給他們開槍的機會。”汪明誠冷淡開口。

嚴長海補充道:“還有就是——不管裏面是什麽樣的情形,不要沖動。”

孟朗被看看嚴長海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勉強點頭:“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