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鎮國公府

周遇看着手中那沓信箋,眼神都快要失去高光。

這滿滿一沓都是原主寫給那個綠茶男的情詩,字字句句,情真意切,那叫一個纏綿悱恻,看得周遇不禁想淚流兩行。

系統一定是玩她才讓她去刷江戈的好感度。

原主把這種東西還放在陪嫁箱子裏帶過來的操作她是不懂,可她眼下就算是用糊的也得把這個坑給糊平了。

信箋在周遇手中被翻得嘩嘩作響,她一邊摸着下巴,一邊搖了搖頭,狀似嫌棄道:“啧啧啧,字寫得不錯,就是這詩也太酸太矯情了,估計又是我那屋裏哪個小丫鬟從哪處的話本子裏抄來的。”

江戈聞言面色不動,眼底卻是明晃晃地寫着“不信”二字,他伸出修長的手指在那信箋上敲了一下:“這樣嗎,那這小丫鬟還真是膽子不小啊,把謄抄的情詩疊好了放進匣子裏,還給妥貼地壓在了箱子最下面。”

“膽子不小”的周遇裝作沒聽懂江戈話裏的意思,動作誇張地後撤一步,擺出一臉驚訝的表情:“等等,你剛剛該不會是懷疑這些酸詩是我寫的吧?!”

還沒等江戈開口,周遇沖着江戈張開了雙臂,笑得眉眼彎彎:“世子,你是對我不自信還是對你自己不自信啊,要是我的話根本用不着寫這些拐着彎兒的酸詩好吧。”

周遇眨了眨眼,努力使自己的眼神看起來更為真誠,她微微仰着臉:“你真好,我心悅你。”

對面剛才還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江戈眼神可見地尴尬起來,眉間微蹙,嘴唇緊抿,錯開眼去。

周遇收回手叉着腰,聲線裏含着滿滿的笑意:“你看,我會選擇直接說給你聽。”

“胡言亂語。”江戈一甩袖就要跨出門去。

周遇見江戈還是不信,忙上前兩步,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好吧好吧,你不信的話我把這詩給你抄一遍看看,不同人的筆跡你總是看得出來的吧。”

把江戈拖到書案前,周遇伸手從筆架上随意挑了一只看起來最細的筆,腦中仔細回想了一下之前看過的視頻裏說的拿毛筆的姿勢,擺開了架勢在紙上照葫蘆畫瓢。

抄完一首之後,周遇一手拿筆,一手叉腰,看着宣紙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她還是蠻有天分的嘛,第一次嘗試毛筆字就如此成功,方方正正,橫平豎直。

周遇擱下筆,下颌微擡轉臉去看江戈:“你看吧——”

卻見江戈的表情像是錯喝了冰箱裏過期三天的酸奶,他沉默了一會,終是開口道:“我信,世子妃的筆鋒別具一格,非常人所能及。”

周遇不懂字,但她懂江戈這話明裏暗裏都在吐槽她寫的字,她扁扁嘴,看了看桌上的字,又看了看表情一言難盡的江戈,心下不免腹诽道,神氣什麽,本姑娘這算是不錯了,若是讓你用鋼筆、圓珠筆去寫字,指不定還沒我好呢!

屋裏詭異的氣氛是被一個匆忙跑過來的小厮打破的,那小厮神色焦急,瞧着江戈時卻又像是有些不敢開口的樣子:“世子爺,老爺和夫人還在等您過去。”

周遇心裏暗呼糟糕,見家長的事兒又被她給忘了,讓那個綠茶男攪的,她這一早上都在花心思去哄不高興的江戈,要是按着古代的規矩,她這新婦怕是以後要被穿小鞋了。

然而周遇卻是注意到江戈的臉色更加難看,眼底像是浮了一層薄冰。

“你去回老爺的話,我和世子妃自會過去。”

竟然不叫父親不叫爹,叫老爺?

那邊小厮應了聲去回禀,這邊周遇趕忙提着裙子轉進了內室,正要把這身濕漉漉的衣裙換下來,她又看見了還站在原地不動沉默無言的江戈,趕忙又出去握住了江戈的手把他往內室拖。

“我說你怎麽還不動啊,趕快把那身濕衣裳換下來,這二月裏的天還冷,等會別再凍着了,你看你這連手心都跟冰坨子似的,我們快……”

周遇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剛進了屋就被回過神來的江戈甩開了手,這人黑着臉語氣冷淡:“世子妃還真是放得開,主動要求跟一個男人同室寬衣解帶。”

本想說這裏有屏風可以隔開的周遇擡眼上下瞧了瞧面色冰冷耳尖通紅的江戈,忽然又想逗逗他。

周遇抱着雙臂,沖着江戈挑了挑眉:“什麽叫‘一個男人’,你是我夫君,又不是随便什麽男人。”

說着她笑嘻嘻地湊近江戈,作勢要往他身上蹭:“你別害羞啊,是不是還不習慣,來我們練習練習。”

這下江戈連話也沒說,轉身大踏步地就往外間去了。

步履沉穩,身姿飒飒,衣角在半空劃過一道凜冽的弧度。

而周遇在背後捂嘴偷笑,她明明看出了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等她把自己收拾好出門後,就在門外看見了腰背筆直站在廊下的江戈,又恢複了他那副冷面寡言的樣子。

把江戈從頭到腳瞧了一遍,周遇摸着下巴想,果然人好看穿什麽都好看。

美滋滋地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江戈身邊,周遇抱住江戈小臂,仰起臉笑眯眯地問道:“世子你是不是在等我啊?”

周遇感到懷裏的胳膊僵硬了一下,卻并沒有抽開,頭頂傳來江戈微沉的聲線,卻滿是諷刺意味:“不同世子妃一道,怕是等會世子妃又不知道會撞到何人了。”

一邊在心中感慨任重道遠,周遇一邊語調歡快道:“是嗎?那等會我要是絆倒了,世子你可要抱緊我啊。”

二人一路從新房走到主廳,江戈端的是面不改色目不斜視,周遇卻發現這一路碰見的下人看她的眼神都奇奇怪怪的,像是她做了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貼着江戈的小臂進了主廳,周遇剛跨過門檻,就看見上位一個中年男子的目光紮了過來,帶着不喜的神色。

周遇瞬間就支楞起來了,看來有情況。

不動神色地環顧四周,周遇看着這空空蕩蕩的主廳有些狐疑,她還以為像這種古代的大家族都是七大姑八大姨的親戚一大堆,沒想到就這幾個人。

剛才那個眼神不善的應該就是鎮國公江桐,而主位另一側看起來端莊大方,笑意溫潤的大概就是鎮國公夫人李氏了,周遇目光掃過站在一旁的青衣人,鎮國公次子江弈。

此時的江弈還是那副君子如玉的畫風,周遇心裏啧啧了兩聲,這綠茶男還挺能耐,看見她表情一點都沒變。

“江戈!你好大的架子,新婚第二天還要讓我差人去請!你知道我和你母親等了多久嗎?!”主位上傳來鎮國公壓着怒意的訓斥聲。

這時李氏輕輕拍了拍江桐的手,語氣輕柔道:“你別動氣,莫吓着孩子了,左右我們也沒等多久,算不得什麽大事,昨夜新婚夜,小兩口兒怕是都累着了,這晨起晚了點也是正常。”

江桐聞言臉色并未和緩,眉毛擰得死緊。

倒是江戈一反常态,像是轉了性子,微微挑眉反唇相譏道:“我母親十八年前就埋在那清靈山上了,不知鎮國公說的這等的是誰?”

“你!”江桐面色鐵青,被李氏安撫了下來,李氏沉默無言,卻垂着眼顯出一副哀傷的樣子。

江桐指着江戈恨聲道:“你母親為你的婚事操勞數月,你看看你是怎麽做的,新婚之夜和新娘子睡書房,成何體統!你對得起那滿屋子的聖賢書嗎!”

這時一直在旁邊當背景板的綠茶男終于忍不住刷了波存在感,江弈上前一步溫聲道:“父親莫氣,氣大傷身,兄長想來也不是有意行不妥之事,大抵是昨晚宴上飲多了酒,這才不小心進錯了房間。”

茶,好茶!

要不是頂着鎮國公頗有威壓的目光,周遇簡直想撫掌贊嘆三聲,這兩人的茶味兒都能傳出十裏地去了,話裏話外就把江戈新婚夜行荒唐事的罪名給定下了。

江戈并不在意鎮國公誤會他在書房做了不妥之事,冷冷一笑就要張口,卻被周遇“嗷”的一聲給堵了回去。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周遇身上。

剛剛看完了李氏和江弈的表演,周遇都要對江戈心生憐愛了,這是什麽弱小又無助的小可憐,一點對付綠茶的經驗都沒有。

嘿嘿,還是得看她的!

周遇的眼淚說來就來,淚珠不停地順着白皙的臉側滑落,她身子哭得微微顫抖,哽咽道:“世子昨夜身體不适,夜半都未能入眠,又怕我擔心,索性就去了書房處理公事。可我既嫁了他,又怎忍心看他受苦而置之不理,只能跟着去了書房為他按摩助眠。”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周遇側着身子,一副不堪承受的模樣,聲淚俱下:“夫君心系公事,體諒妻子,又怎會對不起聖賢書!如今卻三言兩句就被誤會在書房行那茍且之事,實在是、實在是——”

周遇哭訴着,一副要暈過去的模樣,主位的鎮國公夫婦臉色僵硬,連江弈的表情也都要挂不住了。

江戈連氣都顧不得生,看着他這個新娶進門的世子妃眼神複雜。

主廳裏站着的下人全都悄悄低下了頭,卻又忍不住偷偷瞧一眼堂上的情景,造孽呦!

滿室寂靜,只能聽得周遇哽咽的抽泣聲。

江戈垂着眼,他眼前的小姑娘哭得鼻尖都發紅,一雙圓圓的貓兒眼盈滿了淚,看起來好不傷心,卻在偶爾眼神轉動時顯出狡黠的神色。

周遇倒是對江戈的目光渾然不覺,她還沉浸在怼綠茶的爽快中。

這就叫用魔法打敗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