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誤會叢生
翌日清晨,日光溫柔地撫上眼睑,周遇半夢半醒間感到自己抱着的抱枕被什麽抽動了一下。
“奶茶別鬧,我再睡會兒,就一會兒,等會獎勵你小魚幹,乖啊。”擡手撥了撥在面上撓來撓去的毛絨絨的東西,周遇聲線裏還帶着些未醒的黏黏糊糊的軟糯。
似乎是覺得懷中的抱枕竄出去了一截,周遇又蹭了蹭,把抱枕往懷裏拖了拖。
就在她的意識正美滋滋地要去再會周公時,耳邊傳來涼絲絲的話語:“周遇,你要是再不起來,就再也不用醒過來了。”
周遇一縮脖子,瞬間清醒過來,麻溜地睜開雙眼,她這下才看清,被她抱在懷裏的不是她平日裏慣常抱着睡覺的小黃雞抱枕,而是面前這個臉色比數九天還要冷的江戈的胳膊。
“呵!”周遇倒抽了口涼氣,火速撒開手,扯出一個狗腿的笑來,“世子爺這大早上的有何吩咐啊?”
江戈眯了眯眼,下颌微擡示意周遇去看窗外的天色:“新婚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你這個新娘子還真是全京城獨一份。”
周遇盤腿坐起身來,眯着眼打了個哈欠,伸手抹去眼角的水漬,也不忘應道:“新婚夜讓新娘子睡書房的新郎官你也是獨一份。”
她夜間助眠直播慣了,這作息還沒調整過來,早起真是要她的命了。
瞧了眼一大早臉色就涼飕飕的江戈,周遇不禁有些委屈似的扁扁嘴:“虧了本姑娘昨夜半宿沒合眼費了老大功夫給你助眠,睡個懶覺都要被念。”
那邊江戈正要出門的背影僵了僵,側過臉來似乎想要說些什麽,最終卻還是繃緊了唇線,一言不發地跨出門去。
周遇在床上坐了好一會兒,直到端着銅盆的小丫鬟進來準備為她洗漱時,她才感到自己一團漿糊的腦子清醒了過來。
小丫鬟就見她們江家的新晉世子妃頂着一頭蓬松的亂發坐在榻上,昨夜的喜服皺巴巴地貼在身上,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狠狠錘了下床——
“糟糕!忘了按照古代的習俗今天要見家長了!”
周遇一邊腹诽江戈這人怎麽也不提醒她一下,一邊趕緊爬下榻來梳洗換衣。
等她提着裙子出門的時候,太陽已經明晃晃地挂在半空了,而她又連江戈的影子也沒摸到。
周遇眼皮子一抽,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江戈和她養的那只奶茶色的布偶貓不能說毫不相幹,只能說一模一樣。
都是撒手沒啊!
沒辦法的周遇只能自己問了路往主廳走去,然後讓小丫鬟趕緊去把江戈那只黑臉貓給逮回來。
沒曾想這路沒找到,倒是碰見個不速之客。
彼時周遇正站在岔路口,摸着下巴死命回憶剛剛小丫鬟指路的方向,就看見前方石塘的橋上走過來一個身穿青色直裰笑容溫和的年輕人,瞧着滿是書卷氣。
周遇踮着腳往石塘那邊看了看,好像主廳是在那個方向來着?
然而還沒等她走兩步,就被那個青色的身影堵在了面前。
“嫂嫂。”
周遇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忍不住就是一抖,青衣人這欲語還休的眼神看得他頭皮發麻,她擺了擺手道:“多禮了多禮了,麻煩讓開些,我這急着趕時間。”
結果擦肩而過的時候周遇感到自己被攥住了手腕。
她一臉狐疑地轉過頭來,請問您有事嗎?
青衣人低垂着眉眼,神情像是壓抑了極大的痛苦,低聲道:“遇兒,我知道你一定是生我的氣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只能眼睜睜看着你嫁給兄長,還要在新婚夜受冷待。”
說着雙手捧起周遇的右手,看着她的眼:“你放心,我不會再讓你受這樣的委屈,再演過這一段時間,總有一天,我會給你應得的,遇兒,你值得最好的。”
周遇心情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笑,少年,段位低了點啊,甩得一手好鍋,還順便給江戈上個眼藥,你怎麽不直說想把江戈踹掉然後上位得了。
挑起嘴角沖青衣人笑了笑,周遇把對方握着她腕子的手指一根根掰開,最後用兩根手指捏住對方的袖子把手移開。
周遇往後撤了一大步,擡手在鼻端扇了扇:“這位兄弟,你的茶味兒熏到我了。”
青衣人眼見地面色一僵,那副痛心的神情險些沒挂住,眼中流露出疑惑的意味。
左手叉腰的周遇也不管他聽不聽得懂,右手朝他比劃着手勢:“我現在是你嫂嫂,我夫君是鎮國公世子江戈,你的,懂?明白?”
周遇提着裙子擡步就要繞過青衣人:“我警告你啊,沒事少掰扯我,我家貓貓會生氣的。”
這人倒黴的時候啊,喝口涼水都會塞牙。周遇腳踩在地上的時候就感到有什麽圓滾滾的東西硌在下面,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已經重心一傾,整個人往前撲去。
就在這時周遇看到青衣人似是早有預料,特意往前上了一步,于是順理成章地被她撲在懷中。
“這才新婚第二天,世子妃就這麽迫不及待嗎?”冰冷的話語從耳蝸紮進她心頭。
周遇腦中警鈴大作,這下完了。
她趕忙掙開青衣人的手臂順道狠狠踩在對方腳面上,然而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那綠油油的茶味大師搶了先:“兄長誤會了,這石橋風吹日曬,難免有些碎石剝落,嫂嫂是不小心踩到滑倒了而已。”
“還真是巧啊,本世子的世子妃都能摔到你懷中。”江戈看了周遇一眼,轉身快步離去。
周遇想罵人,然而眼下她得去把炸了毛的貓哄回來。
提着裙子跑了兩步,她還是覺得有些不解氣,扭過頭來又沖着青衣人的小腿死命踢了一腳,磨牙道:“你完了,給本姑娘等着瞧!”
追着江戈一路跑到假山的拐彎處,周遇眼尖地看到站在蓮塘邊眉眼微垂的人揚手把一個描着金線的白瓷瓶扔進了水裏。
“嘀——!”
周遇聽到系統尖銳的提示音在耳邊響起,然後眼前出現了一個粉紅色的類似好感進度條的東西,左端閃了一下又飛快地滅了下去。
她感到自己內心那簇小火苗也跟着“噗”地滅了。
功虧一篑啊!
這一定是江戈本來打算送給她的,結果被那個該死的綠茶男毀掉了!
周遇心中焦急,追着江戈喊了好久然而對方并不理會她。
情急之下周遇把鞋子脫了,袖口紮在腕上,又把裙子系在腰間,一個猛子紮進了蓮塘裏。
她把東西找回來還不成嗎!
周遇憋着氣,一手在塘底的淤泥裏仔細摸索着,一手撥開擾人的蓮梗和水草,心裏不禁淚流滿面,雖然她水性是不錯,但這池子也太大自然了點。
然而緊接着她又聽到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此時她的指尖将将碰到那個斜斜地埋在淤泥中的白瓷瓶。
江戈在聽見落水聲時就回了頭,他看着塘面上翻騰的水泡,來不及思索便也跟着跳下水去。
周遇攥着那個白瓷瓶,正要向上游去時,就感到一條結實的手臂橫在她腰間,跟昨天她下轎時一樣的有力,把她整個人帶出水面。
“咳、咳!”空氣猛然灌入喉嚨,讓她禁不住咳了兩聲,接着是一只手緊緊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張開口。
“吐出來。”
周遇忍不住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本姑娘水性好着呢!她拍了拍江戈的手腕,示意對方可以松手了。
江戈把她托上岸,周遇發髻半散,碎發濕淋淋地貼在額角,卻舉着白瓷瓶對着江戈笑得露出一排細白的牙齒:“你看,我找到了!”
周遇坐在岸邊,美滋滋地看着正往塘岸上的江戈,一頭烏發盡濕,眼睫上挂着細小的水珠,在他動作間滾落,像是葉尖墜下的春雨。
她捧着臉笑眯眯地想,四舍五入她這就是看到了美人出浴圖啊!
江戈眼神如刀,嗤笑道:“該不該說世子妃真是不同凡響,為了取信于人連命都不要了。”
周遇左手舉着那個白瓷瓶,右手扯着袖子擦去瓶身上的污泥,對着太陽瞧了瞧那燙金的圖樣,聞言沖着江戈笑了笑:“不是取信于人,是讨你歡喜。”
微微歪了歪頭,周遇一手托腮,一手摩挲着細膩的瓶身:“你知道嗎,人的福氣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是有定數的,這個瓷瓶是你給我的福氣,我把它攢起來,然後在某一天就能向星星許個願。”
周遇也不管江戈回應,自顧自地站起身來拍了拍濕漉漉的裙子:“用這輩子所有的福氣,跟上天換一個你。”
陽光下的周遇雙眸微彎,笑得像是泡在糖水裏的小黃杏,江戈微微別開眼去:“詭辯。”
心中默默給自己的情話技能點了個贊,周遇晃了晃那個白瓷瓶,頗有些好奇道:“話說這裏面是什麽呀?”
“進了水會失效,你腰間的傷還是自己叫府醫看看,莫要留下根說我江家苛待你。”周遇擡眼時江戈只剩下一個背影。
伸手摸了摸腰,周遇才後知後覺應該是昨天進花轎的時候撞到了留下的淤青,沒想到這人還滿細心的……不對,這人怎麽知道她腰間有傷的?
周遇踮了腳尖,大聲逗江戈道:“我說世子,你是怎麽知道我腰間有傷的啊,莫不是你看見了?”
接着她就看到江戈的背影一頓,接着腳步走得更快了,遠遠風只送來一句——
“世子妃不如問問自己的睡姿。”
周遇沖着江戈的背影扮了個鬼臉,又握拳給自己比了個“耶”,看來她完成任務有望,今天夜裏再接再厲,正好試試音叉的效果。
二月的小風一吹,周遇禁不住抖了抖,一路回房打算沐浴更衣,卻在半道上遇見了一個小厮模樣的人,眼神複雜地看了她一眼。
周遇跨過門檻,正好看見背對着她立在案旁的江戈,她笑眯眯地湊到對方身旁,逗道:“诶世子,我都這麽喜歡你了,你今天有沒有喜歡我多一點啊?”
江戈漠然。
周遇這才注意到江戈手中拿着一沓什麽東西,周身的氣場又冷了下去。
“怎麽了?”
江戈轉過身來,将那沓紙塞給周遇,語氣聽不出情緒:“是嗎?世子妃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周遇一頭霧水地接過,才翻了兩頁就變了臉色。
原主這是留了多少坑給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