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設置的。”溫九柏平靜的說道,“為了保護你的安全,我很早以前就以言大為中心設置了一層結界。”

“什麽?你什麽時候……”還沒等我震驚于溫九柏的先斬後奏,就意識到了別的問題,“但是,要是你很早以前就設置了結界,為什麽我們還是會碰到各種不懷好意的妖怪?甚至那次鬧鬼都鬧到學校裏來了。”

“你知道要維持一個有半個城市那麽大的結界有多困難嗎?”溫九柏又換上了一副我熟知的批評口吻了,“我不可能防得住所有想找麻煩的小妖怪。撒下的網越大,網洞也會越大。普通的妖怪很容易從網洞裏鑽進來。我設置結界是為了以防萬一的,防的就是年獸這樣的大妖怪。”

“要是連寄生魂那樣的都算是‘想找麻煩的小妖怪’,那我真的不知道大妖怪會長什麽樣子了。”我嘟囔道。

“你說什麽?”

“沒什麽,什麽都沒有。”我趕緊澄清,“所以現在呢?你的結界防住淩霄和他的寵物了嗎?”

“沒有。”溫九柏嘆了口氣,“結界破掉了,也就是說淩霄帶着他的小寵物闖進來了。這是個好消息。”

“他們闖進結界叫什麽好消息?”我不可思議的說道。

“因為他們闖進結界以後不可能不留下蹤跡,從他們用過的術式殘留下來的妖術,我就能多多少少判斷出他們前進的方向。八成是向着你們的學校去了,顧羽。”

“什——為什麽又是我的學校?”我惱怒的嘀咕,“怎麽都沖着學校來?難道說那東西真的在這裏?”

“你說什麽?”溫九柏敏銳的指出,“你為什麽說‘又’?”

“呃,沒什麽。”我連忙敷衍過去,轉移了話題,“那、那如果真的是這樣,你和白趕快回來吧!過來看看到底是怎麽回事。”

“而這,顧羽,就是一個壞消息了。”溫九柏在那頭長嘆了一聲,“我很讨厭承認這件事,但是……我和白,應該是落入淩霄的圈套裏了。”

“什麽?”我一愣。

“淩霄的圈套。我和白……應該短時間內不能趕回去幫你的忙了。”溫九柏在這種時候,聲音還能那麽冷靜,“由于白的沖動,我們被困在郊外的一片荒山上了。”

“等等……什麽?”

“那不是我的錯啦!”我聽到白在背景音裏吵吵,“還不是你說危險,我才撲上去的?”

“我說危險,是讓你趕快躲開!”我從溫九柏的聲音裏聽出了頭疼來,“這方面至少顧羽比你做得強太多了。”

“臭狐貍,你說什麽?”

“好了好了,你們兩個在這個時候能不能不要再吵架了?”我無奈的打斷了他們,“能不能有一個人告訴我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

“沒什麽大事。”溫九柏說道,“只是一個臨時的封印術陷阱,會讓我們一段時間內不能使用妖力,這本來沒什麽的——”

我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本來?”

“直到白這只倒黴黃鼠狼非要死心眼的去攻擊那個釋放法術的傀儡稻草人,結果引發了山崩。現在我們就全被困在一個又陰又冷的山洞裏,等着封印術的時效過去。”溫九柏的聲音裏透露着一股無奈。

“你怎麽能全怪我!”白在後面憤憤的說道,“我也是想幫忙的哎!”

“怎麽會這樣?”我第一反應就是趕快去找他們,“你們在哪裏?我馬上就去找你們!”

“不,不要來。”溫九柏冷靜的制止了我,說道,“從你所在的地方趕到郊區至少要花上半天的時間,而萬一淩霄就是看準了這個時機想跟我們玩調虎離山計,就會完全把你打個措手不及。”

“但是……其實,竹軒現在在學校呢。”事已至此,我也沒必要隐瞞了,就把竹軒的事告訴了他們,“如果我去救你們,他留在那裏——”

話還沒說完,溫九柏就打斷了我,“白澤?我就知道這件事情他一定要摻和一腳。不行,不能留他一個人在那邊。我不信任他。”

我的頭一個變兩個大了,“真的假的?都到了這個時候,你們怎麽就是不肯……”

“不行,沒有商量的餘地。”溫九柏卻十分堅決,“聽說我,我被山崩困個一天兩天沒有什麽問題,我和白不像人類需要食物和水,最大的問題恐怕只是手機沒電和無聊了。而你現在絕對不能離開學校。如果按你的說法,連白澤也跑去了言大的話,那麽十有八九玉如意真的是在那裏。如果這個時候淩霄趁虛而入,就不僅是你和我,而是整個世界都會被毀滅的事情了。另外,我不是反對你和白澤一起行動,我只是沒法信任他。”

“是啊,是啊,當然了,你們倆誰也沒法信任誰。”我嘟囔道。

溫九柏不知是不是聽出了我不滿的語氣,聲音突然放緩了,“我保證,我很快就會逃脫這個困境的。在這之前,你一定要萬分小心,照顧好自己,好嗎?”

我心如亂麻,敷衍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反正你就按照你自己的計劃來就行了,根本不需要考慮任何人的——”

“顧羽,我愛你。”

對面突然鄭重其事的說了這麽句話,讓我完全愣住了。

“我愛你,我知道我此生講了太多的謊言,但唯獨這句話,此時此刻我沒有說謊。”溫九柏低沉的聲音摩挲着我的耳朵,“我永遠會把你的生命放在一切之前,目睹你的死亡是我這輩子最害怕的事情。所以拜托你相信我,可以嗎?”

我當然知道溫九柏是個什麽樣的人,只要有必要,他永遠可以睜眼說瞎話不帶打草稿的。但這一次不知為什麽,明明他說的話就像随随便便從言情電視劇裏抄來的臺詞似的,卻聽起來那麽鄭重其事,甚至透露着一股悲傷的味道。

搞得就像什麽生離死別一樣。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連忙在他說出更多沉重的句子之前打斷了他,“我相信你不就好了嘛!你別說那些亂七八糟的立flag,我什麽事都不會有的。你要是堅持,我就不去找你了,但是你最好想辦法找找朋友,或者報個警什麽的——”

還沒等聽到溫九柏的回答,電話突然“啪”的一聲斷掉了。我一愣,試着再往回打,但只有冷冰冰的機械音提示“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看來應該是沒電了吧。我有些煩躁的把手機扔回床上去。

溫九柏就是這麽一個人,他總像是刻意維護着自己的某種神秘感似的,永遠不把事情說出來。事後又會給自己找一大堆借口,要麽是為了保護我,要麽是為了大局考慮。

他總是覺得,千年的苦痛和寂寞壓在肩膀上的感覺不會有人理解。因此他永遠學不會分享,永遠把所有的壓力和淚水背負在自己一個人身上,然後用舉重若輕的微笑輕描淡寫的蓋過一切黑暗,好像這是件多麽正常的事情似的。

他是不是從沒想過,他想要保護的那個人,也始終想要保護他?

把手機扔在一邊,腦袋裏想着亂七八糟的事情。不知道什麽時候,就這麽合衣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