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九柏看了我一眼,徐徐說道:“淩霄道士,其實并不是個道士。”
“是嗎?”我有些意外。
“我一開始認識他的時候,他是個公主身邊的神官。”溫九柏說道,“就是你曾經在夢中看到的,被我毀滅的那個國度的公主。在很早以前,我還很年輕,那時候的我思想也很單薄,做事更是不經大腦,完全是魯莽和沖動。”
雖然我有些無法想象溫九柏和“魯莽”這個詞放在一起,但從我在祭祀臺前看到的那些記述的壁畫來看,他的确有那麽一段難以置信的魯莽時期。
“那時候的我見識得太少,而世界又太大。因此我也犯下了不可饒恕的錯誤,那就是以偏概全的思考。”溫九柏坦然承認道,“我以前曾經遭人背叛,感受過人類這個種族中最深的惡意,我曾經被人類折磨得很狼狽。所以那時候,我害怕了。”
“害怕了?”我詫異的問道。我以為溫九柏會說仇恨,或者憤怒之類的詞語,但怎麽也沒想到從他嘴裏說出的是這個詞。
“沒錯,我害怕了。”溫九柏平靜的說道,“對人類這個種族的恐懼,讓我開始逃離。最後我逃到了一個離中原地區遠遠的山區,在那裏歇下了腳,下決心永遠不和人類接觸。然而,年輕的我并不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過了大概幾十年,一個小小的國家在那裏建立了起來,名叫青丘國。”
“我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麽一個國家。”我忍不住說道。
“當然你沒有聽說過了。”溫九柏莞爾一笑,“在那個時代,人類還沒有拿到對這個世界的掌控權。他們和世界上的所有生靈一樣,都是平等的分享這個世界的資源,甚至文字也還沒有誕生,因此也不會有文字記載,所流傳下來的也只是傳說而已。”
是……那麽早的事情嗎?
“即使是傳說,到如今也有一些模糊的記載流傳下來,比如這個。”溫九柏站起身,走到一旁的書架上,目光掃視了一遍,就從中抽出了一本古舊的線裝書,翻開一頁,念道。
“《繹史》卷五引《歸藏》雲:‘蚩尤登九淖空桑,黃帝殺之于青丘。’而《隋書·炀帝下》也有記載:‘又青丘之表,鹹修職貢,碧海之濱,同禀正朔。’雖然這些記載中,有大半都是後人猜測和編造的,但是也有事實。有趣的是,這些記載中唯一的事實現在卻被後人們當做是古人的臆想。”
“是什麽?”我忍不住問道。
“那就是‘青丘之國,有狐九尾。’”溫九柏合上手中的書卷,眼睛看向了我,“古書中,凡是提到青丘二字的書籍,幾乎都會提到我的名字。九尾狐與青丘二字幾乎是緊密不可分割的,甚至後人給了九尾狐‘青丘之狐’的稱號。”
我讪讪的笑了兩下,“那是自然的吧,因為是你毀滅了那個國家啊。”
“是啊。”溫九柏微笑了一下,語氣裏并沒有對我的責怪,他站起來将書放回原處,“但是随着時間的流逝,人們的記憶就慢慢淡化了。人類就是這樣一種十分容易遺忘的物種。人們忘記了為什麽提到九尾狐就會想到青丘國,也忘記了青丘國為什麽會和九尾狐扯上關系。無論多麽悲傷、多麽悲壯的歷史,只要時間足夠長,人們就會忘記,然後再度重複以前就重複過的惡果。”
我一愣,觀察着溫九柏的表情,“他們……對你做了什麽?”
溫九柏詫異了一下,随後露出了笑容,伸手戳了一下我的鼻子,“不愧是你啊,顧羽。你真的很敏感。”
我對他的誇獎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拍開他的手說道:“行了,你就老老實實的回答我行不行?”
溫九柏似乎是思考了一下,“你的話,應該可以直接看到吧。”
“啊?”我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閉上眼睛。”溫九柏突然說道。
“幹什麽——”
“好了,聽我的把眼睛閉上就行了。”溫九柏不容置疑的說道。
我只好按照他的話照做,十分緊張的閉上了眼睛。我感覺到溫九柏在向我靠近,然後他的額頭貼在了我的額頭上。
這是要幹什麽?
我剛想開口詢問,突然一陣尖銳的頭疼襲擊了我,接踵而來的是頭暈目眩的感覺,然後很快,一些不屬于我的記憶浮現在了我的腦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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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總是不下雨啊。”
兩個背着鋤頭走在土路上的農民在聊着天,兩個人像是從田間農作回來,可臉上的表情都是愁眉苦臉的。
另一個人也附和道:“說的就是啊,這個季節怎麽會突然就發旱災了呢?真是奇哉怪也,都已經快一個月沒有下過一滴雨了,這麽下去,我們的莊稼都要被太陽給曬死了啊。”
“唉!”第一個農民嘆了口氣,“大家不是都在說,一定是有什麽東西在作怪,故意不讓我們有好日子過嗎?這破地方一共只有這麽幾塊田可以種,這不下雨,豈不是不讓咱們活命嗎?”
“這還用說,一定是有妖孽在附近作祟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由遠及近的傳來。
“老三!老五!不好啦!!”
一個農民慌慌張張的從遠處跑過來,一邊大喊一邊喘息着,“大事不好啦!”
“怎麽了?”老三和老五聽了,都着急的問道。
“出什麽事了?”
“妖孽、妖孽啊!”來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一邊說還一邊手舞足蹈的比劃着,“隔壁的麻子,跑上山去打獵,結果沒想到,發現了妖孽啊!像山一樣打,有九條尾巴!啊啊!”
“什麽?”
老三和老五的臉色一變,立刻就扔下了手中的鋤頭,跟着來人向山上的方向跑了過去。
三個人好不容易爬上了山,繞過許多嶙峋怪石和橫七豎八亂長的樹枝,彎着腰小心翼翼的從背後靠近了一處很大的山洞。
老三和老五一過去,才發現灌木叢底下已經聚集了許多他們認識的村民,都偷偷的趴在樹叢後面觀察着黑黝黝的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