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歸案
夜裏臨睡前,我一直在不停的胡思亂想。
一會兒想假如常庚近幾日不回家的話,辰娘如何将消息盡快傳遞給他。
一會兒又想常庚若接了消息又該怎麽做,直接去三司舉報?還是直接帶人去抓捕?雖然奮威營的兵士無将令不能随意調用,但他手下的家丁護衛也不少,況且常庚那一柄青鋒劍也不是吃素的,一起上應該也夠了。馬上又想起,當日東宮那幫帶刀侍衛竟也奈何不了那刺客,以至于讓他全身而退。常庚本人就算再神武,他手下的家丁護衛又怎能與帶刀侍衛相提并論?
不禁黯然。
一會兒又暗自琢磨,若這次真因我的意外發現而抓獲刺客,解了那五皇子康王之困,那我算不算立了一大功呢?皇上會不會因此而放過二表哥與我呢?這個念頭剛從腦海裏閃過,便又沮喪地想,也許在皇上看來,替二表哥與郡主賜婚,那才是對他極大的恩寵呢。畢竟在這樁事中,如果二表哥本人的想法有變,那豈不是天賜良緣皆大歡喜?如此一來,苦的便只有我這個糟糠之妻了。
想得昏昏沉沉,腦子裏亂做一團,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早上一睜眼,清醒過來的腦子忽然想起件極重要的事情:那刺客如今還在那家壽衣鋪子裏嗎?
梳洗時,芸兒看着我問道:“姑娘昨夜沒睡好麽?”
我搖頭不語。心裏暗自尋思,若去打探一下,又怕打草驚蛇,畢竟上次那人見有外人去就顯得很謹慎。到時別偷雞不成蝕把米,動了胎氣。可若不去,又擔心萬一那刺客已轉移到別處,豈不是謊報軍情?
“姑娘?您是不是有心事?”芸兒遲疑片刻,試探地道,“可是與昨日送給常少夫人的紙條有關?”
我點點頭,道:“你一會兒上街看看可有什麽消息。”
芸兒點頭應了。
借着與繡春去雲錦的機會,芸兒順便去街市上打探消息。回來了悄悄禀道:“姑娘,奴婢在街上聽說今日刑部抓了賈家好多人去呢。”
“是嗎?賈家旁支的?”我驚訝道。
“嗯。據說賈家旁支的成年男丁已盡數被抓至刑部大牢待審。”芸兒面色緊張,“這也不知是犯了什麽株連九族的大罪了。唉,當真是富貴如雲煙啊。”
我本來正皺着眉琢磨這件事,聽了她的話不由得好笑:“莫非芸兒你最近愛讀書了?”
芸兒一愣,反應過來,笑道:“哪裏呢。不過是跟在姑娘身邊久了,聽也聽會幾句了。”
“人們還說什麽了?”我問。
“有人悄悄說,好像這次賈家出事與前些日子的康王謀逆案有關。好像就是賈家陷害康王的。”芸兒道。
打發芸兒退下,我立在窗前,透過窗紙向外望去。天空中灰蒙蒙的,似乎要變天了。
次日響午剛過,辰娘與常庚忽然到府。
“妹妹,刺客昨日已連夜被抓獲,我們怕你心裏着急,趕緊親自來告訴你一聲。”一進屋,辰娘便拉着我的手小聲道。
我連忙請二人坐下,聽他們仔細講述事情的經過。
“我看了妹妹傳來的消息,不敢耽擱,連夜便想打發人前往城外給夫君報信。可多福跟那兩個從齊州起便一直跟在夫君身邊伺候的護衛都在城外奮威營,院子裏剩下的均是女流之輩,旁的家丁護衛又恐走漏風聲也不敢擅用。”
我瞪大眼睛看着辰娘。
“最後,只好假托我身子不适,差了一個平日裏看着還算可靠的家丁,昨日一早便騎馬去向夫君禀報。”
常庚扭頭,微眯着一雙桃花眼看着辰娘,眼神裏既是心疼又是佩服:“難為辰娘你啦。也怪我考慮不周,只想着你在府裏安全,竟未給你留一可用之人。”
辰娘笑望着常庚道:“事發突然,又怎能怪夫君你呢?”
“辰娘你且先歇歇,喝口熱水。後面的事便由我來向嫂夫人講吧。”常庚笑道。
辰娘點點頭,微微垂着的臉上溢出一臉的溫柔與幸福。
“一見那家丁快馬加鞭來報,說辰娘身子不适,倒把我吓了一大跳。心想辰娘身子不适,想來必已請了大夫去看過,既來營裏禀報,必定嚴重。不會是我兒子有什麽不妥吧?趕緊便安排好營裏的事,随着家丁趕回家去。原來竟是有此重大線索。直接便叫人去兵部衙門向父親禀明,先自帶府中精幹的護衛家丁十餘名去将那鋪子圍了起來。随後又有兵部派人從外圍圍個水洩不通。”常庚講得眉飛色舞,“我先獨自上前推開那鋪子的屋門,老板趕緊迎了出來,見我衣飾華麗,只以為有大生意可做,熱情得不得了。我佯作選料,在屋子裏溜達了幾圈,一邊豎起耳朵聽裏屋動靜。細細一聽,果然裏面有輕微的響動。老板大約是發現我注意到裏屋的動靜了,解釋說那是他家孫子在裏面。如此一來,我便斷定刺客一定還在此處。”
“夫君為何如此判斷?”辰娘問道。
“剛到之時,我早打發一撥人盯着這壽衣鋪子,另有兩人去找保長查清他家人口情況。他就一個孤老頭子,哪裏有什麽孫子?況且,一聽那聲音就是不小心之下發出的,與孩童玩耍自是不同。”
“抓住那刺客了麽?”我忍不住打斷他。
“光天化日之下,這麽多人包操而上,若再讓那刺客跑了,我堂堂南梁國軍士的臉可該往哪裏擱?”常庚揚眉笑道。
我松了口氣:“抓到便好。我一直擔心萬一刺客轉移到別處,我豈不是謊報軍情了?還驚動了刺客,引起他警惕。”
“這下康王謀逆案總算是水落石出了。聽說昨日刑部派人抓了賈家旁支許多人呢。”辰娘嘆道。
常庚點頭道:“那賈清與刺客潘溢美已都畫押招供。唉,少不得又牽連許多無辜之人在內了。”
“果然是賈家買通侍衛潘溢美,借刺殺太子來陷害皇五子康王?”我好奇道。
“嗯,難怪坊間早有傳言說康王是被人陷害的呢。也難怪仲澤從頭到尾都堅信康王是清白的。”常庚蹙眉道。
我與辰娘皆唏噓不已。
“不過,謀逆案雖水落石出,卻只怕會牽連更多人進來。”常庚長嘆一聲,“如今康王洗脫了罪名,下一個受牽連的便是太子一黨。皇後出自賈家,太子妃出自王家,四大世家之間幾代互為姻親,可謂牽一發而動全身。朝堂之上,只怕是少不了一番腥風血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