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風如刀,割得蒙托的臉生疼。他原本還用摻雜着蒙語的漢話叫罵着威脅着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女人,此刻已是連嘴都張不開了。

嗖!一片飛葉擦着他的耳朵飛過,劃出一道血痕。緊接着,便是一把零零碎碎卻極其鋒利的葉片朝着他們的方向飛來。

阿眉根本沒有回頭,她抓着蒙托的衣領猛地一沉便避開了葉片,可二人卻似脫力般迅速砸向地面。

蒙托幾乎已經聞到了地上泥土混合着青草的味道,他驚恐地睜大眼,似乎想看清自己腦袋砸在地面的那一瞬。

忽然,他的衣領一緊,他整個人又被拉了回去。與此同時,他方才緊盯着的地面已凹進去了一個大坑,揚起的塵土嗆得他眼睛鼻子一陣難受。

察斯太收回手,有些可惜地啧了一聲,眼中卻興趣只增不減。這個女娃娃帶着個壯碩男子竟然還能從自己手裏面逃出生天,想來武功造詣比他預想的更厲害。

他已經太久太久沒遇見這樣的對手了,恐怕連那位大汗口中所說的中原第一高手郭靖,也不一定能在自己手下逃那麽久。

江水濤濤,白浪擊岸,碎裂的水花映着朝霞好似點點金光灑在半空。此處離襄陽已不過半日路程,隔江望去,遙遙可見些許炊煙。

沒想到不過一夜功夫,這兩人竟已奔出百裏。偏這兩人奔走疾行你來我往間,呼吸不見半點淩亂,似還游刃有餘。

可被阿眉提在手裏的蒙托卻已面色發青,呼吸急促,似有窒息之相。阿眉心頭一沉,知道是因她行走太疾,這蒙托在疾風中穿行導致呼吸不暢。

若再不停下,恐怕這人就……

襄陽城的城牆之上,守城的兵士手執兵器,目光炯炯地盯着城外方向。不多時,只見兩個黑點由小變大,似乎已極快的速度向着襄陽方向而來。

“頭兒,那……那是……啥東西?”一名士兵驚呼着叫道。所有人警惕地盯着那兩個黑點,眼見着他們越來越近,漸漸有了人模樣。

“接着!”一聲脆響,穿着裘皮的蒙古大漢就這樣從天而降,正正好落在剛才那驚呼的士兵身上,将他砸了個仰倒。

弓箭手搭弓,箭指來人。可一瞧清來人模樣,衆人又不由愣了愣。誰也沒想到,這将人從半空直甩上城牆的來人,竟然是為容貌絕美的姑娘。

阿眉将人甩出後,右腳踏在城牆上,一身輕紗旋出花一般的姿态,翩翩然落回地面。衆人還未回神,就見那姑娘如利箭竄出,向着遠離襄陽的方向而去。

與此同時,一聲清冷的囑咐由遠及近,似落在衆人耳畔。

“此人乃蒙古大将蒙托,煩請交與郭靖郭大俠處置。”

兵士們聞言,皆是一愣,半信半疑地看着這個幾乎只剩半條命的大漢,實在無法與蒙古大軍中威風凜凜的将軍聯系起來。

“那人……莫不是蒙古的追兵吧?”其中一名士兵看着緊追着阿眉離去的察斯太,遲疑地道。幾人面面相觑,一時間誰也不敢妄下斷言,還是将此事上報将軍和郭大俠,讓他二人決定才好。

要說這察斯太也是個奇人,他明明瞧見阿眉将蒙托給了那群宋兵,卻半點沒有插手救援的意思。反而是頭也不回地緊緊跟在阿眉身後。

林間溪水長流,陽光透過枝桠,錯落有致地鋪在地面上。阿眉收攏了散開的發,盯着察斯太越發明亮的眸子,淡淡道:“此處靜谧,倒是個不錯的埋骨之地。”

察斯太一愣,随即大笑着道:“好!好!好!只要你好好跟老夫打一場,別在東躲西藏的,我一定給你埋得漂漂亮亮。”

江湖代有人才出,每一年不知多少少年英雄嶄露頭角,可在大多數人心中,最厲害的還屬五絕和郭靖等成名已久的人物。

可就在這深山老林中,兩個鮮為人知的高手,卻真真是讓天地為之變色……

群龍無首,縱使再精良的軍隊,失了領帥也會成為一團散沙。蒙托宴請的那些高手,早在當初阿眉和察斯太動手時就吓破了膽。這些人之所以聚集在此,不為名就是為利,如今眼見着兩不粘,自是要各奔前程,

“秦老弟,這蒙古人的軍營怕是不好待了,不知你将來有何打算?”一位身披蓑衣,頭戴鬥笠的白發翁笑眯眯地對身旁的中年文士道。

那位秦兄聽着營帳外将軍親衛大罵搜尋無果士兵的聲音,端茶的手絲毫未頓,笑道:“既然蒙将軍花了重金将我請來,秦某自然是要恪盡職守的。”

老翁心裏暗罵了一句虛僞,臉上卻不露半分,只嘴裏嘆息地道:“秦老弟說得在理,可如今蒙将軍被劫,你我也不能在此空等不是?不若你同老哥哥我同去,說不定還能尋到那賊人。若是真尋不到,也算是盡了心,不枉蒙将軍當初對咱們的厚愛。”

“只你我二人?”秦文士打量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武功平平,空有些掙錢的本事,可不敢同陳翁您比。這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您還是尋別人吧。”

說完,他一擡手,竟是送客的意思。陳老翁臉色一僵,随即瞧了眼四周,發現這人平日裏從不離身的護衛竟然不在,當下心中大喜。

“秦老弟真是,竟還同我客氣,我自己走便是,何必相送。”送字剛出口,這老翁便反手扣在秦文士的腕上,正面色猙獰欲給他點苦頭吃時,卻覺自己仿佛扣在鐵器之上,奈何他不得。

“你……”陳老翁暗道不好,這姓秦的武功在他之上。念頭閃過,他當機立斷往帳外奔去,半點猶豫沒有。想當年,他得罪那人後還能活這麽久,靠的就是這份機警。

沒想到他快,有人比他更快。向來文質彬彬的秦文士,出手卻穩準狠。他手如鷹爪扣住陳老翁的肩膀,腳下一用力,便折了陳老翁的腿。還不待他叫出聲,秦文士又點了他的穴道,讓他有苦也叫不出。

陳老翁怨毒地瞪着他,像是要用眼神将此人千刀萬剮。秦文士并不在意,只笑了一下,将人用被子蒙住。

大約一炷香時間,他的營帳被人狠狠掀開,秦文士此時正在看書,見來人一臉兇惡,微微一愣,道:“兆副将,這是出了何事?”

那人見他端坐在位子上,先是一頓,原本兇狠的神情緩了緩,這才皮笑肉不笑地道:“秦先生可有見過姓陳那老頭子?”

秦文士一愣,竟然點頭道:“方才才見過,他來同我說是要去尋那女賊人,讓我将手裏的寶馬良駒借他一匹。怎的,他沒同副将你說?”

那蒙古将領咬牙道:“該死!你們幾個,去帶兩隊人往襄陽方向追。”

他一邊說着,一邊往帳外走去。臨出門時,忽地轉過身盯着秦文士道:“你的那個護衛去哪了?”

這個南人惜命得很,那護衛從不離身,今日他竟然沒在,實在令人懷疑。莫非,這人同那姓陳的老頭是一夥的?這樣想着,副将看秦文士的眼神便閃過一絲戾氣。

秦文士不疾不徐地指了指床榻旁隆起的被子,無奈道:“他之前追那賊人去了,方才回來躺下,讓兆副将你見笑了。”

副将看了他一眼,收回掀開帳子的手,對一旁的士兵道:“去,把被子給我掀了。”

兩個士兵手持彎刀,一步步逼近被子。被蓋在被子下的陳老翁狂喜,心中大笑道:“姓秦的,我看你這次怎麽逃!”

秦文士輕輕婆娑着夾在書頁中的鐵片,心中嘆道:“恐怕這次還真是逃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