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宮。
沒有了白日裏的絡繹不絕,走馬燈似的訪客,命婦和各宮的執事嬷嬷打擾,夜半時分的承乾宮格外地冷,那更漏聲也似凍住了一般,冰冷生硬地一滴,又一滴,炭盆裏的紅籮炭漸漸熄下去,只微微地透出一點紅光。白日和夜晚仿佛兩個世界一般,佟妃有些困倦地斜倚在貴妃榻上,把玩着指尖上的海水玉護甲:明明是照足皇上的意思去做的,為什麽仍然只是個皇貴妃?細細回想着這幾年的一舉一動,素無出過任何的纰漏,行事也沒有差錯,可是為什麽呢?
海瀾珊那個小姑娘自己是一點都沒有上心的,原本以為也是平嫔一般的人物,怎麽能料到後來能有這麽大的能耐,連連得到皇上青睐,才三年,就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溫嫔一直升到了溫僖貴妃,別人要花一生去争取的東西,她只用了三年就越過妃位直接升到了貴妃的級別。她們鈕祜祿氏的女人為何總與自己過不去,還是她們天生就是為這後宮而生的。這一想,便想到孝昭仁皇後,她的頭又是一陣的緊抽,這個冤家,壓了自己好些年,自己一生中最好的年華就在承乾宮裏消磨殆盡,她能忍,一直會忍,在人前她克娴于禮,敬凜夙宵之節、靡懈于勤,博得後宮上下一致的口碑,一直等到孝昭仁皇後病殁她依然是克己複禮,淑儀賢德,平易近人的,從皇上要大封的消息出來她一直以為這個後位早就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可是怎麽會憑空多出了一個皇貴妃,雖然都是“皇”但是一個仍舊是妃,一個卻是正宮之位的後。得不到愛,那麽能有權也好的啊。
這一次的冊封,基本上改變了整個後宮的格局,原本就只有她一個是貴妃,其餘的衆人最高也只有一個嫔位,可是這次大封過後不僅有了惠,榮,宜,德四妃,更有一個直追自己的溫僖貴妃,最可恨的還是孝昭仁皇後的妹妹,論家世惠妃和平貴人也不輸她,只怪平貴人自己行為不端到底犯了錯,而溫僖貴妃與自己一樣皆無所出,要論子嗣,那還有榮德二人,但皇上到底想的是什麽,為什麽空口白牙,要把這個丫頭片子封為貴妃呢?佟家的勢力也沒有大到功高震主的地步,還不值得皇上需要在後宮之中安置個鈕祜祿氏來牽制自己。想起寧德勸解她的,“皇上那是對您心存憐惜,自從孝誠仁皇後和孝昭仁皇後先後在後位上去世,他心中就存了顧及,怕是從此以後不易再封後了,姐姐在後宮中仍舊是代皇後行事,執掌六宮,何必庸人自擾呢?”佟妃心中惴惴,總不敢想地有這樣簡單,一時百思不得其解。
她揉了揉自己微微發脹的太陽穴,對着一旁的珍珠吩咐道:“明日請榮妃過來飲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