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冰我們收下了,麻煩替我謝謝江大俠好意。”花無缺剛好從客棧外回來,笑着同那管事道。
“少爺!”阿眉有些不贊同地喚了他一聲。那管事也是人精,聽這稱呼就猜到了來人是誰。于是将箱子一放,趁着兩人還沒反悔,行了禮一溜煙就跑了。
花無缺見阿眉皺眉,笑着展開扇子給她扇了兩下,溫柔道:“我知道你擔心他有所圖,可如果不給他機會,怎麽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麽。放寬心,我已經不是十多年前的小孩子,我會保護好你的……”
阿眉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瞧着花無缺堅定的眸子,她終于低聲說了句:“都随你吧。”
望着阿眉上樓時那有些匆忙的背影,花無缺忍不住彎了眉眼。他吩咐店夥計将冰塊放進盆裏給阿眉送去,自己也跟着上了樓。
“今天可有發現不對勁的地方?”花無缺接過阿眉遞來的茶,神色認真地問道。
阿眉雙手捧着茶杯,眉頭微蹙,搖頭低聲道:“沒有,似乎你一出去,那種被人盯着的感覺就消失了。”
聽了阿眉這話,花無缺神色愈發凝重。自離開峨眉不久後,他便察覺有人在跟在身後。可是以兩人的武功,竟一次也沒能找到那人的蹤跡。兩人無法,只能以靜制動,在這錦官城住了下來。
“難不成是大姑姑?”除了移花宮的人,花無缺實在想不出會是什麽樣的人跟着他們。阿眉卻搖了搖頭,有些自嘲地道,“若那人是大宮主,恐怕我們永遠不會知道有人跟着。”
确實,若是邀月憐星當真要跟着他們,根本不會讓他們察覺。花無缺看着散發涼意的冰盆,忽然道:“也不知這位江大俠,和跟着我們的人有沒有關系。”
阿眉順着他的目光看去,輕輕笑道:“無論是真心還是假意,這位江大俠倒也是将人情做到了極致。這冰一送,不僅我們承了他的情,那位送冰的人家,不也要贊他一句高潔。當真是……一舉兩得呀!”
花無缺聽出阿眉并不是很喜歡江別鶴,雖不解,卻也沒有多問。畢竟比起江別鶴,阿眉的喜好更為關鍵。
因着有冰盆,夜裏的熱氣也淡了不少。阿眉躺在床上,只覺今夜困意比往日來得更早些。她秀氣地掩唇打了個哈欠,眼皮是越來越重……
花無缺如往常一樣将耳朵貼着阿眉房間的那面牆,閉上眼休息。自從察覺有人跟蹤,他便是夜裏也不敢放松警惕。
今夜或許真是太累了,阿眉房間裏很快就沒了動靜。花無缺一邊想着白日裏的事,一邊将內力運轉了一遍。這是他從小的習慣,幾乎成了本能。
半夢半醒間,他覺得自己似乎聞到了一陣香氣。那香氣很淡,可卻異常熟悉,那是阿眉身上常出現的女子的香氣。
花無缺聽見自己的心跳越來越快,身體也慢慢熱了起來。一個溫暖的身軀依在他的胸膛上,似乎在說着什麽。
他有些聽不清……
阿眉,你在說什麽?花無缺努力睜大眼,想要看清楚身邊人的唇形。可是他越努力,這意識就越模糊。眼前人似乎隔了層紗,飄渺而夢幻。
慢慢的,她将那層紗揭開,将她身上的紗也揭開……花無缺陡然一驚,竟然從那種渾渾噩噩中清醒了些,他狠狠咬了自己的舌尖一下,血液的鐵鏽味瞬間彌漫在嘴裏。
他一把将靠在身上的女人推開,冷着臉道:“你……是誰?”他此時衣襟散亂,面色潮紅,再配上那白皙如玉的面龐,真是叫人瞧了都忍不住贊一句好顏色。
顯然,那被推開的女子也是這樣想的。她肩膀上的薄紗已斜斜墜在手腕,湖綠色的肚兜将那肌膚如雪般細膩潔白。而當你看見她的眼睛時,你又會忘了之前看到的一切,只記得那雙微微彎起的鳳眼中盛滿的風情。
這是一個很有韻味的女人,而有韻味的女人,一般都不會太年輕,因為年輕的女人面對陌生的男子時總難免羞澀,放不開手腳。絕不會像她這般,毫不吝啬展示自己的美麗。
“小郎君真是不解風情,難怪這麽久了,還同隔壁那個小丫頭分房睡。”她的聲音又清又甜,可聽在花無缺耳裏,卻比任何聲音都令人作嘔。
“你……将她怎麽了?”花無缺臉上滿是怒色,他很少生氣,這世界上值得他生氣的事本就不多。可現在,他已氣得有些脫力。
那女子捂嘴輕笑,慢條斯理地道:“郎君別生氣,我就是想請你去奴家家中做客。可又擔心你不肯賞光,這才動了些小手段。放心吧,只要你乖乖跟着我走,總會見到你的朋友的。”
女子一邊說着,一邊又靠了過來。她纖長的手指伸出,似乎想撫摸花無缺的臉,卻被他側頭避開了。
少年的臉上滿滿都是冷漠,一雙劍眉緊皺,反而多了絲堅毅之感。假以時日,這少年定能成為江湖中驚世絕豔的人物。若是這樣的人物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這該是多麽有趣的一件事。
想到這,女子唇邊笑意更濃,她低下頭,貼着花無缺的耳邊輕聲道:“怎麽,你不想見你的朋友了?唉~看來她的命留着也沒用了,我只能将她殺了……”
說着,她妖嬈地轉過身,似乎要去隔壁親自将人除掉。沒想到乘着她轉身的這一瞬,花無缺一改剛才的羸弱,如一把出鞘毒利劍,直指女子的要害。
“你……”那女子面色一變,厲聲道,“你的毒……”
花無缺并不理會她的驚訝,沉聲道:“叫你的人不準動她。”
這個‘她’指的是誰,這兩人都心知肚明。那女子很快就冷靜下來,嬌聲笑道:“這另外來的是我的情人,我最聽他的話,他想做什麽,我可攔不住。”
耳邊滿是女子意有所指的笑,花無缺只覺心都要碎了。他根本無暇顧及其他,沖出屋外一腳踹開了隔壁的屋子。
他鮮有這樣失态的時候,可是如今卻已顧不得這麽多。
當瞧見空無一人的屋子時,他還是不可避免的愣了許久。原本勉強用內力撐起來的身體終于還是顫了顫,被人一掌打昏。
“原來只是強撐呀,真是個倔犟的小家夥。”那女人收回手,瞧了眼擺在屋裏還剩不少的冰塊啧啧出聲,“難怪中了我蕭咪咪的迷魂散還能運功,合着冰都放這丫頭屋裏了。倒是個多情種……”
說最後一句時,蕭咪咪語氣中是毫不遮掩的吃味。她柳腰搖曳地踏進屋裏,笑盈盈道:“小乖乖出來吧,快讓我好好瞧瞧讓他時時挂念的小丫頭是個什麽模樣。”
屋裏靜悄悄的,沒有半點動靜。
蕭咪咪臉上的笑很快便淡了,她四處張望一番,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寒聲道:“好呀,我倒是小瞧了你!竟然敢逃……”
黑暗中,一只骨節分明卻有些偏瘦的手緊緊抓住自己衣襟,生怕那過快的心跳為自己引來禍端。
蕭咪咪在屋裏停了一會兒,終于是氣急敗壞地将花無缺帶走了。那人躲在暗處,依然不肯動半分,好像他很喜歡這黑暗帶來的安全感。
果然,沒有多久,蕭咪咪去而複返。見屋裏當真沒人,這才一跺腳,恨恨地離開了。這時,那人終于是舒了一口氣,眼中透出喜色來。
他瞧了眼安靜地躺在自己懷裏的女人,微微有些猶豫,終是沒有将她丢下。他推開将床底遮掩得嚴嚴實實的腳踏,慢慢将阿眉拖了出來。
剛将氣喘勻,一個帶着冷意和嘲弄的笑在身後響起:“小乖乖,你怎麽那麽不聽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