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兒!你給我回來!”姒思闕氣壞了, 她含辛茹苦六年的兒子,竟然不聽她的話了。

姬夷昌松開兒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讓你母親生氣, 快過去吧。”

風兒依言點了點頭, 快步朝母親的方向走去。

姒思闕卻氣得敲拍了他肉肉的掌心一下,小娃兒被敲得手心發疼, 卻咬着牙忍住,不吭一聲。

姬夷昌最後還是跟着母子二人一路上了山來,奇怪的是,山下那群怪鳥見他一路跟在母子二人身後走,竟真的就不襲擊他了。

來到母子二人住的土坯屋前, 姒思闕帶着兒子進屋關了門,姬夷昌就一人待在屋外,始終不發一言。

關上了門來,思闕背貼靠着木門,臉上耷拉下來。

如果她今天不狠下心來對姬夷昌冷語, 恐怕日後将會挑來楚國和齊國之間的争端, 她不希望因為她, 而死傷無數百姓, 不管是楚國的,還是齊國的。

“母親, 母親…”身下的小兒拽着母親的衣袖道:“母親為何要對我師父如此冷漠?我師父他不是壞人。”

姒思闕低頭看着兒子, 用手撫摸他的臉頰, 柔下聲來道:“母親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你還小不會明白,聽母親的就是了。”

姒思闕和兒子二人關上門吃了幾紙包燒肉,吃得腹中漲漲的, 思闕便去哄了兒子睡覺。

等兒子睡下後,天邊突然響起一道驚雷,繼而,大雨磅礴墜下。

姒思闕盯緊燭火搖曳映照着的門邊,想着外頭雨下得如此大,人應該已經走了吧。

這時,姒思闕突然想起晴好時西邊屋舍的瓦頂漏了一處,趁着兒子睡着,她連忙越過裏門,到西面房間裏看。

這西面的房舍裏堆放的是一些儲存起來的米糧,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着運果子下山的事,總想着過幾天再來修屋頂,沒想到現在突然就下起大雨。要是米糧被雨水打濕,恐怕就毀了。

可當姒思闕急急忙忙走到西屋時,卻發現原本漏瓦的地方如今竟然滴水不漏,屋頂上方還發出叮叮咚咚的鼓敲聲音。

姒思闕立馬披了蓑衣步出屋子。

果不其然,就看見姬夷昌冒着大雨,獨自蹲在屋頂修瓦,臉上身上都被大雨打濕透了,眼睛都幾乎睜不開來。

他那高大偉岸的身子承荷在屋瓦上,每步都須得當心。

一路從山下死皮賴臉跟着過來,還被她關在門外不肯離開,此時的他應是連飯都還沒吃,饑腸辘辘,又渾身濕透…

修完了瓦,他撐着屋檐梁子的位置,正備往下跳,就看見姒思闕披着蓑衣站在屋下看他,神情十分不悅。

姒思闕用惱忿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姬夷昌躍下了屋檐,站到了磅礴的雨幕中,和她對視。

“我…”姬夷昌俊朗的臉上淌着雨水,雨水不斷從陰翳處順着臉龐滑落,如斷珠一般。

“這些年我沒當好你的夫君,和風兒的父親,現在只想把錯過的一切彌補回來,也就只能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已。”

他這話說完,惹來了姒思闕更加不滿和仇視的眼神。

這些年來,是他沒有當好夫君和父親的角色嗎?

作為她夫君的他,這些年盡管國事繁忙,外有強敵對他虎視眈眈,內有叛變之黨,稍有不慎甚至會惹來殺身之禍,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一邊對抗着負荊前行,一邊還得耗費心思四處尋她。

作為風兒父親的他,以前明明是個厭煩弱小之物的冰冷之人,卻能花時間去克服自己最不擅長的事情,硬逼着自己去與孩童相處。

他為什麽總是這麽讨厭?

他說着自己是心腸冷硬的人,卻力所能及地在為國家為百姓綢缪費心。

他說着自己沒有當好夫君和父親的角色,但這些年卻在花耗着生命去尋自己妻兒,他說自己沒有當好,其實不過是她沒有給過他機會罷了。

“你滾!你快給我滾!你做這些,說這些到底是要怎樣?!你讓我給你什麽反應?”是要讓我愧疚嗎…

“你是齊國的大王啊!而我…我是楚國長公主啊!你讓我怎麽面對你??”姒思闕一邊哭着,一邊将拳頭盡數落在他胸膛,用力地推搡他,捶打他,他依然筆直地站在那裏,任由她打罵。

暴雨将二人的身影吞噬在內,二人積壓了數年的情感也一下子爆發開來,一發不可收拾。

起先還一個将另一個死命驅逐和毆打,另一個站着默默承受,後來打着打着,二人就開始纏鬥,繼而,便是瘋狂擁.吻起來。

大雨的沖刷和這些年抑壓的激情一下子将二人的理智暫時淹沒掉,鋪天席地雨幕下展開了一場又一場激.戰,直到二人的體力都被消耗殆盡。

雨歇黎明前,姬夷昌用自己的衣袍裹着姒思闕,渾身濕透未幹地走進旁邊的屋子裏。

這時小娃兒還未醒,還能透過間隔的門聽見裏頭均勻的呼吸聲。

姬夷昌生怕吵醒兒子,抱着思闕進屋鎖門時都刻意壓低了聲音。

進屋尋找了一趟,最終找來一套思闕的衣裳,蹲跪着幫她擦幹身子并穿好衣服後,就忙着到外頭的廚房去生火熬姜湯。

姒思闕坐在床邊,有氣無力地拉住了他的一角還在淌水的衣袖,嗓音沙啞道:

“你自己的衣裳還濕着呢。”

姬夷昌笑着移開了自己的衣袖,生怕自己濕.漉的袖子弄濕她,道:“難不成你這裏還有男人的衣裳?”

“有。”姒思闕抱着被子,虛脫地道。

姬夷昌的臉立馬冷硬起來。

“風兒的衣裳,算男人衣裳嗎?”姒思闕皮笑肉不笑地道。

姬夷昌眉間稍松下來,姒思闕連忙一個翻身下床,上前不容拒絕地就脫掉了跟前男人的濕衣。

脫精光之後,又立馬将被單把他包裹起來,把他往床邊一推,自己用膝蓋頂壓着不讓他起來,道:

“你躺着不許動,我去熬姜湯。”

姬夷昌将大手從被褥中伸出,一把将她拉進胸膛。

剛才在大雨中,她觸碰到他的肌膚時就已經發現了,如今他的體溫已經和一個正常男子無異,可熨帖她的肌膚時,卻顯得恰恰合适。

“你躺着不許動,我給你暖暖。”姬夷昌擁着她,一塊兒鑽在被褥中。

這麽多年不見,被他緊緊擁抱在懷,姒思闕才發現,原來自己思念他思念得快瘋了,以至于剛才才會失了理智做出那麽多羞恥的行為。

姒思闕被人抱在懷裏,二人的情緒都在緩緩地升騰,不一會兒,就又情難自禁再次缱.绻了一回。

而這一回卻比方才在大雨中的任何一回都要來得溫柔、深情,和纏.綿。

最後姒思闕有些不敵他,才趴在他懷裏氣息不穩道:“好…好了…風兒該起了,若被他見了我二人這樣,該如何是好…”

姬夷昌一個翻身将她攏在下方,伸出指尖極致溫柔地揉撫她鬓前的秀發,道:“放心好了,到時候我來跟他說。”

姒思闕氣得滿臉紅暈:“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我們現在…”

姬夷昌立馬點住了她的唇,“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哪個孩子小時候遇不上這些?”

思闕簡直要被他的神奇邏輯給氣懵了:“那才怪呢!誰小時候會遇上這些啊!”

“母親!母親!”

沒過多久,小崽子醒來沒見着母親,就揉着眼睛大聲喚了起來。

姒思闕吓得慌忙攏好了衣裳,将姬夷昌一把推倒在了床角處。

看見她低着頭又是羞澀又是驚惶,宛若少女做了錯事的樣子,姬夷昌胳膊露在床褥外撐着床板,不由就露出了這些年都難得露出的微笑。

“笑屁啊!把你衣裳穿上!”姒思闕愠惱地把一包裹烘幹的衣裳砸在他身上,“不許把膀.子露出來!”

風兒最近就經常看見他師父窩在他和母親的小屋裏,一天到晚都待着,就不曾見過他下山去。

當然,有人願意在山上教他練武,還教他讀書耍劍,風兒他高興得不得了。

但每每師父抓着他的小手往竹簡上刻字時,師父舉着竹枝将劍法一招一招拆分給他看時,他總能看見母親幽怨的眼神出現在陰影處。

起先他以為母親是嫉妒他有一個好師父來教他學各種各樣的東西,而母親沒有。

但有一次他興高采烈地答應師父躲在林子裏師父給他建的書房刻字,字刻到一半發現刀子磕了一道口子,他忘記了師父跟他約定不刻完一卷卷籍不能離開書房的約定,跑回正屋去找師父。

結果,卻看見師父抱着他母親,從偌高的枝頭上下來,宛如一對神仙眷屬。

所以…母親她這是…背叛他父親了嗎?

風兒小小的心靈糾結中帶了絲歡喜,歡喜裏更多的又是愧疚。

歡喜的是他确實很喜歡他的師父,和師父待在一起的時候,就感覺自己多了一個父親。但是,他又覺得自己這樣的想法,和母親那樣做似乎是不對的,這樣對遠在天邊的當石塊補青天的父親不公平。

而母親自打那回被他撞見她和師父二人的親密行為後,似乎也特別愁慮。

他經常能看見她躲在暗處看着師父默默出神,然後又流露出特別糾結的神情。

有一次,風兒趁着師父到林子裏給他母子倆打野味去了,偷偷地問母親:

“母親,您是不是覺得您和師父的事特別對不起我父親?那不如,寄個信去跟父親坦白這一切,這感情的問題,理應三個人好好去面對。”

聽兒子如此一板一眼地說着這些話,姒思闕傻愣了一下,然後摸摸兒子的腦瓜子道:

“風兒,你在瞎說什麽?整天裏跟着你師父讀書讀傻了嗎?”

風兒眼睛灼灼地,皺着小眉頭嚴肅道:“母親最近老是心神恍惚,難道不是因為這件事?”

思闕愣了,兒子什麽時候開始學會這種亂七八糟的東西的?

她這些日子之所以失魂落魄,是因為上回紀別光帶着手下人上山尋她的事。

那天紀別光還在山腳下,就已經被姬夷昌早一步得窺,将風兒趕回林子的書房,又強拉着她躲在樹上,硬是不肯讓她和紀別光碰面。

但紀別光臨走還是暗地裏給她留了個秘密口信,那是姬夷昌也不知曉的破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