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伏虎坐在等候的房間裏,面前則被異能力特務科的職員擺上了一杯熱水。
這可絕對稱不上是什麽盡了地主之誼的表現。
只因為那是一杯滾燙的,正在袅袅地升騰起白色的水汽,使得杯壁附上白霧的開水,是對于正常人來說,絕對不可以立刻飲用的溫度。
這似乎是沒有絲毫讓他飲水或者說在這裏等候的愉快的意思,不過這種溫度對于福龍來說卻算不了什麽,福龍不懼怕高溫。
絲毫沒有被溫度所影響,伏虎神色自如地拿起玻璃杯,他正想要喝水,房門卻忽然被推開,走進來一個身上穿着西裝的男人。
來到人對于栗川漱流倒算得上是一個熟人,齋藤正方好歹也是在格勞格拉曼來東京執行任務的時候好好地接待過咒術師的,栗川漱流一開始對于他的印象還不錯。
除了後面因為立場緣故有一些分歧,總體來說,栗川漱流還是很喜歡這個做事認真的人的。
“你好,我是目前由異能力特務科委派的,負責和你談判的的人,齋藤正方,叫我齋藤就好。”
公式化的話語從一板一眼地穿着西裝的男子口中說出,很顯然,伏虎的這個馬甲對于他而言是個陌生人,甚至還是個打暈了和政府有聯系的異能力者并膽大包天地上門挑釁的危險分子。
在說話的過程中,齋藤正方也不忘悄悄地打量着這個少年。
那個挾持着澀澤龍彥的少年有着和躺在一旁昏迷不醒的青年相同的發色和瞳色,卻和澀澤龍彥不同,這個自稱叫伏虎的少年周身萦繞着一種自然和樂的氣氛,讓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
伏虎喝下一口開水,才擡眼看向齋藤正方的狀态,雖然不是針對男人,但是他現在的心情可屬實稱不上好。
“你好,齋藤先生。”
少年白色的發絲随着他點頭的動作從耳後滑落,被一雙平靜的紅色眼睛盯着讓齋藤正方呼吸一滞,他居然從這個看起來無害的眼神中感受到了無與倫比的壓迫力,就好像是被比自己更高位的捕食者所凝視着。
“既然如此,那麽,廢話也就不多說了,我們就直接切入話題吧。”
伏虎冷靜的聲音在不知不覺中主導着話題的進行,白發少年為對面的男人同樣倒了一杯滾燙的開水。
齋藤正方在這種時候也确實感覺到有些口渴,本來他正在忙着整理從坂口安吾前輩那裏傳回來的情報,之後又因為伏虎的到來不得不去和種田山頭火報告,期間沒來得及喝上一口水。
冒着熱氣的開水上盤旋着一些溫度可疑的熱氣,但是神經繃緊着等待着接下來的對話的異能力特務科的成員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只是看着伏虎神色如常地喝着水,就擅自以為這是可以入口的溫度,卻被立刻燙到了嘴唇,狼狽地咳嗽着。
“咳咳咳,非常抱歉,真是太失禮了。”
不愧是異能力特務科的精英,齋藤正方小聲地咳嗽了幾聲,就恢複了正常,反而游刃有餘地道着歉,沒有像預料中的那樣失去了大部分的先機。
接下來的談判男人早就打好了腹稿,進行的異常順利,畢竟本來就不是什麽複雜的事情,即使對于身份有些華裔,但是哪怕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對于異能力特務科這邊來說,對面的人願意交流也不是什麽壞事。
只是雖然對于這次談判大概率是談不出什麽實質性的東西來的心知肚明,但是栗川漱流還是有些驚奇他們居然不曾過問過澀澤龍彥的事情。
這真的是很稀奇了,本來以為看到異能力特務科這邊這麽快就做出了反應,他還以為澀澤龍彥的存在對于橫濱乃至整個日本政府都有着一定的重要性呢,畢竟這種強度的異能力已經算得上是戰略武器了。
只是現在異能力特務科這邊卻只字未提,到底是篤定伏虎不會對澀澤龍彥做些什麽還是說澀澤龍彥已經是異能力特務科的一顆棄子了呢?
在話題即将結束的時候,伏虎看到對面男人的語速偉略變慢了一秒鐘,又恢複如常,随後,他便冷不丁地聽到了一個問題。
“你又什麽證據證明你口中的那個叫做‘故事會’的組織是真的呢?”
這大概是什麽人讓他提出的問題,伏虎又看見男人耳朵中小巧的隐形通訊器,可想而知通訊器那頭提問的人十有八九就是齋藤正方的上司一類的人。
“證明嗎?”
在說出這個由種田長官傳達給自己的問題之後,齋藤正方就聽到了從那個年輕的強大異能力者那邊傳來的一聲輕笑。
就好像是他提出了一個很好笑的、不應該出現在這種時候的問題,反問的同時,伏虎也露出了一個笑容。
不過少年嘴角的弧度卻也算不上嘲諷,倒像是一種屬于青少年獨有的狡黠。
“你們自己不是早就已經有了答案嗎?現在再問這種問題就多少顯得有些沒有必要了。”
聽到少年的話,齋藤正方眼神閃爍了一下,終究是什麽也沒有說,起身就要離去,卻被伏虎叫住。
“把他帶走吧。”伏虎指了指一旁還在昏迷着的白發青年,“他就快要醒過來了。”
而此時坐在辦公室中神情有幾分嚴肅的光頭男人這時候才放下了手中的通訊器,在聽到從通訊器中傳來的自己的下屬出門的聲音時,男人的臉上忽然也露出了一抹笑容。
“故事會嗎?”
種田山頭火回顧着腦海中的一頁頁情報,其實這一切早就有蛛絲馬跡可循,之前的黑市醫生半人□□龍的信息雖然被森鷗外設法抹去了不少,但是那些曾經被半人馬治愈過的病人卻是證人,還有武裝偵探社的那個編外社員,身份空白,實力強大,這一個個共通的特點幾乎陳給了那個組織成員的代名詞。
“沒想到,就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這個組織的觸角居然已經伸向了這麽多的地方。”光頭男子感嘆着,手中的折扇打開,有一搭沒一搭地扇着,男人陷入了思索。
“‘奧林’着究竟是什麽東西,德國人在找,‘故事會’也在,還有其他隐藏着的力量,這可真是,麻煩的家夥都來到橫濱了呀,”種田山頭火自言自語道。
異能力特務科的長官撫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又忽地露出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微笑。
“如此看來,那位老先生的退休生活大概也不好過了,真是麻煩的時期啊。”
“齋藤,通知一下大家,我們一會兒開一個會吧。”種田山頭火對着剛剛走進門的部下吩咐道。
齋藤正方點頭答應着,試探性地詢問道:“是關于應對‘故事會’的相關事宜嗎?”
“不,或者說不完全事,也許只是一個中年人無聊的妄想,但也有可能事接下來會改變整個世界異能力實力格局的事情,”種田山頭火沒有把話說全,只是在經過自己部下的時候拍了怕西裝青年的肩膀,“保密等級你看着辦吧。”
“我可一點不想要在任上把事情玩脫啊。”
獨自走在走廊中,種田山頭火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着,光頭男人伸了個懶腰,收起折扇,眼神變得認真起來,展現出屬于上位者的氣魄來,身為內務省異能力特務科的最高指揮官,種田山頭火絕對不是什麽看起來和和氣氣的人。
“孔時雨嗎?”
從美美子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阿特萊尤居然沒有特別地感到意外,他與生俱來的一種直覺早就讓他擁有了某種預感。
“手機呢?”
“你要那個做什麽?”菜菜子有些不解地問道。
“收集證據,”阿特萊尤言簡意赅地回複者他,但由于這些天的相處,他們的關系還是有些好轉的,年輕的獵手在心情好的時候也願意多解釋一點自己接下來的計劃,“我知道孔時雨會在那裏出現。”
“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麽算了。”
但是事情有時候并不是總能如願的。
“我的手機壞掉了。”黑色頭發的少女從兜裏拿出了一個碎掉了屏幕的手機,擺弄了幾下,那個貼着可愛的貼紙的手機卻怎麽也沒法亮起屏幕。
“問題不大,只要有這個就行。”阿特萊尤從美美子手中接過手機,放進了自己的鬥篷下面,才繼續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你們要去上學嗎?”
小獵手盡量以輕描淡寫的口吻說出這句話,卻依舊讓氣氛有一瞬間的凝固。
“你在說什麽傻話,我們怎麽可能和猴子——”
女孩子話才說到一半就瞬間噤聲,只因為一枚綠色的箭矢就在他指尖一寸的位置被它的主人按進了桌子裏。
“不要讓我聽見那個詞,拜托。”阿特萊尤的脾氣本來就有些火爆,現在直截了當地就采取了這種方式來教育兩個女孩子。
對于這兩個半大的孩子,栗川漱流沒有讓阿特萊尤像鬼火精對待夢野久作對待兩姐妹,這個年紀的孩子心思不壞,卻容易被人影響,對于自己認定的事實還往往會固執的可怕。
他知道一笑而枷場姐妹的國王,對于她們的遭遇很同情,但是不出所料,兩姐妹以後還是會要學會和普通人生活的。
他現在分身乏術,也只好指望五條悟給力一點,雖然白發青年看起來吊兒郎當的,但是能夠被格勞格拉曼承認的教師在需要的時候還是極其靠譜的。
“總之我們不可能去上學的。”白色頭發的少女激烈地反對者,言辭中都是對于學校或者說對于普通人的社會的厭惡情緒。
而正坐在她身旁的黑發少女雖然沒有回答,但是從動作和神态中都不難看出來少女對此的贊同。
“算了,明天下午去六木本最大的那家彩虹小馬主題餐廳等着吧,我也是受人之托,去不去随你們,但是我得把話說在前頭。”
紮着深藍色馬尾的年輕獵手眉眼間生着一種無法拒絕的強硬:“我接下來的行動是絕對不可能帶着你們一起的,你們有兩個選擇,在到處是普通人的社會中生活,或者是去專門為培養咒術師而開設的學校——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卻學習。”
“哼,我們還可以繼續去當詛咒師。”
白發少女看起來很不服氣,在她們這樣的年紀,還不知道詛咒師究竟代表着什麽,只是因為監護人的緣故就擅自認為那是一種好的事情。
“他們已經成了通緝犯,”小獵手的語氣在這種時候變得溫和了一點,“我還不想在監獄裏看到你們。”
“你們的手上還不曾沾染過鮮血。”在和兩姐妹告別的時候,菜菜子聽見那個此時似乎變得熟悉又陌生的少年看着她們忽然感嘆了一句。
“如果我們殺了人,你還會來找我們嗎?”菜菜子忍不住問道。
“我不喜歡假設,但是殺人是很重的罪孽這是毫無疑問的。”
草原獵手的聲音很輕,但是姐妹倆都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沒有人再說話了。
“殺人是種很重的罪孽啊。”栗川漱流坐在吧臺候的椅子中自言自語,像是在控制着阿特萊尤回答着枷場姐妹的問題,又像是一種單純的對于自己的告誡。
“我的父母不希望我成為像他們一樣的人,我一直想要救人,從小時候到現在一直如此。”栗川漱流在心中對着漫游山老人說道。
系統蒼老的聲音過了一會兒才在他腦海裏響起。
“你也許會很适合當醫生。”
聽到這句話,栗川漱流微微一笑,說道:“說起來,我以前的夢想就是成為一名醫生,夢想着考入東京大學的醫學部,我的妹妹有心髒疾病,我很想讓她好起來,擁有輕盈的體魄和健康的面龐。”
說到這些,栗川漱流忽然打開了話匣子,開始談起一些從未對于別人說出過的過往,這些往事,他實在是在心中沉積了太久,在越來越複雜的巨獅所帶來的壓力下,急需要和別人一吐為快。
栗川漱流的父母都是隸屬于港口mafia的武裝“黑蜥蜴”的成員,忽略紙頁本身,他們本該是幸福的一家四口,
但是在老首領的帶領下,悲劇總是會産生。
即使栗川漱流的妹妹是一個整日纏綿病榻的孩子,卻還是僅僅因為是紅頭發就要被帶走,栗川漱流每當想起這個就是如此地希望妹妹和自己一樣是栗色的頭發。
雖然栗川一華後來被安全低帶回來了,但是因為受到了驚吓,女孩子再也來不及等到自己的兄長成為醫生,發明出沒有痛苦的技術治好她的病的約定了,栗川漱流的母親也因為無法承受這一切意圖暗殺老首領,被自己的丈夫殺死。
為了還在上學的兒子,栗川漱流的父親選擇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妻子,而被迫圍觀這一切的栗川漱流即使被織田作之助捂住了眼睛,依舊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鮮血是如此的炙熱。
不要殺人,這是栗川漱流被父母反複教育的一句話。
“這句話我小時候不明白,現在卻認為是很對的,一旦邁過了給自己設定的某個阈值,我無法想象自己會變成什麽樣子,龍頭戰争已經死去了太多的人了,既然是我有能力參與的事情,我絕對不能看着因為奧林造成下一次的‘龍頭戰争’。”
孔時雨很好找,在線人那裏留下安好和約定的時間,身為孔時雨的人脈網中最得力的詛咒師,阿特萊尤很容易地就約到了中介人。
“阿特萊尤,你找我有什麽事情?”
孔時雨一坐下來就開始看表,似乎對于男人來說,在和草原獵手的會面之後,他還有着什麽要緊的事情等着他,需要盡快結束和小獵手的會面。
“你難道自己不清楚我為什麽來找你嗎?那可是被我庇護的人。”阿特萊尤毫不客氣低回敬道。
中間人的身形微微一頓,但很快又對着年輕的獵手挑了挑眉,臉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困惑來,像是對于阿特萊尤來找自己的原因毫不知情。
“這話怎麽說?”男人打太極的手段可是一絕,演技也好得出奇。
“你去找過美美子吧,我很好奇你對她說了什麽。”
孔時雨眼見着深藍色頭發的少年從鬥篷中掏出一個和他氣質完全不符合的手機,放在桌上。
手機和桌面接觸的輕響讓他眼皮一跳。
不需要再看手機中的內容了,這種時候再否認就顯得頗有些欲蓋彌彰的意味了。
“你說的是枷場美美子吧,不過,”中介人很爽快地承認了,但很快就語氣一轉,“這可不是我去找她,是那個女孩子聯系上了我,她從我這裏購買了一些情報。”
“是關于‘奧林’的情報吧,”阿特萊尤徹底把這場乙方想要遮遮掩掩的談話的最後一層窗紙給捅開,開門見山地問道,“你是從那裏得到的情報。”
孔時雨沉默了,但是少年接下來的話又讓他不得不做出回應。
“我送給你的鑰匙墜你還留着啊。”阿特萊尤在他沉默的時候瞥見你哪人還帶着那個彩虹小馬的鑰匙扣,随口問道。
只是這個問題似乎讓男人有些如臨大敵。
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孔時雨依舊不願意直白地說出。
“是從一個詛咒師那裏,”中介人的神情變得有些嚴肅,但是嘴角還是盡可能地扯出了一絲微笑,“接下來的就屬于行業機密了。”
“如果我一定需要知道呢?”
弓弦被波動的聲音在近乎凝固的空氣中響起。
孔時雨對此早有預料,卻無可奈何,從美美子這個名字出現在他們的談話中時,事情就無法挽回了,撕破臉皮似乎時唯一的結果。
在瞬間的思考之後,一向善于審時度勢的中介人就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我沒有辦法說出來,就像是現在這樣。”男人的嘴巴開合着,從中卻沒有傳來一丁點兒聲音。
“切,”紮着墨藍色馬尾的少年嗤笑了一聲,收回了自己的弓,站起身,頭也不回地對着被留在原地的男人說道,“再見,真希望不要在其他地方見到你。”
看着阿特萊尤離開的背影,孔時雨嘆了口氣,神情有點疲憊地撥通了一個電話。
“看起來我暴露了呢。”男人對着電話那頭說道。
“那就先不要來找我了,孔,嚴密地盯着那個組織的成員的活動就好。”
撫摸着貓頭鷹羽毛的丸子頭青年笑眯眯地回答着,腦袋上的縫合線格外刺眼。
“橫濱和東京似乎都來了一些外國人呢?接下來也許會熱鬧起來了,不過水越渾,局面越混亂對于我們而言就越有利不是嗎?”假夏油傑的聲線變得扭曲起來,甚至抑制不住地從唇齒間洩露出笑音。
“奧林究竟是什麽東西呢?”帶着白色哥薩克帽子的青年再一次仔細端詳着自己手中的挂墜,像是在詢問着某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真的沒想到居然連那些德國人都因為這個來到了日本,那麽我們計劃……”站在少年的椅子後面的男人畢恭畢敬地問道。
“照常進行就好,這麽混亂的局面,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一定會出現很有意思的畫面吧,能讓這麽多異能力者都參與進來,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啊。”
費奧多爾把項鏈放回桌上,用手撐住了下巴,似乎是在沉思着什麽。
不過不管暗處又多少人在摩拳擦掌,躍躍欲試,兩座城市中的暗流湧動似乎完全沒有影響到咒高學生的快樂情緒。
五條悟不在學校,夜蛾正道也有事出門,咒高的學生們幾乎完全被放羊了。
在忙碌了幾天的任務之後,見到一年級似乎就變得必須要擁有趣味性一點。
就連禪院真希在聽說了幾位男生的計劃後也提出要加入。
“這樣子真的可以嗎?”乙骨憂太子啊視頻通話立看起來有點擔心。
但是熊貓卻自信滿滿地對着他指了指胸口:“沒關系的憂太,正道要到晚上才回來,到時候我們早就結束了。”
“畢竟這也算是高專的特産了,什麽vip待遇都給他們來一套,讓那群一年級小小體驗一下倒也不算是欺負人。”
禪院真希的那點惡趣味也在這時候被完全釋放,她輕輕地揉着小獅子蓬松的頭發,笑容變得越發邪惡。
此時剛出完任務回來的一年級幾人忽然齊刷刷地打了個噴嚏。
“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啊。”頂着黑色刺猬頭的男生看着沒有開燈的教學樓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