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精轉過身,就看見了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少年正緩緩走過來,向着自己詢問着,而在那個少年身旁還有兩個陌生的青年以及一個很眼熟的發型類似垂耳兔的少年。
見到這種架勢,鬼火精把夢野久作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男孩仿佛也察覺到了一些咄咄逼人的意思,回握住他的手。
自從國木田獨步被怪物襲擊之後,武裝偵探社就一般不再讓社員單獨行動了,于是鬼火精和夢野久作更是很少分開了。
他們本來是威廉調查怪物的事情才出來的,只是沒想到只是來為夢野久作買個蛋糕都會遇上這樣超出預料的事情。
金發少年藍色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像是篤定他一定會知道問題的答案一般,帶着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意思,似乎非要從他口中得出一個回複才回停下。
坂口安吾早在鬼火精帶着夢野久作從他們身邊經過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這對可以說是一對戰鬥力稱得上是災難級別的搭檔。
鬼火精标志性的刺繡鬥篷和與本地人不同的外貌以及危險的精神系異能力者這樣的組合讓他們很好被辨認同時也在異能力特務科中頗為被關注。
只是年輕的公務員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需要監視的對象威廉·格林居然會主動和那兩個偵探社的成員扯上關系,這就使事情的走向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微妙起來。
鬼火精因為從港口mafia那裏公然截走夢野久作的事情和與港口mafia的黑蜥蜴在武裝偵探社的那次幾乎算是壓倒性的戰鬥,早就在異能力特務科那邊挂上了號,登上了需要被注意的秘密名單,坂口安吾對他張揚的作風印象深刻。
這種憑空出現在橫濱的異能力者絕對會是個非常不穩定的因素,而在這樣敏感的時期,像鬼火精這樣憑空出現在橫濱的異能力者卻不是唯一一個。
而且這些異能力者的出現都是在“奧林”的危機席卷橫濱之前不久,這不由地讓人懷疑他們是否相互之間有什麽聯系,甚至可能是事先有組織、有預謀的。
“哈啊,你是在向最強的勇者大人發問嗎?”
背着一柄鏽劍卻自诩為魔法師的勇者帥氣地一撩劉海,擺出了一個宛如熱血漫主角一般的姿勢,自信滿滿地反問着,這種一般只能在漫畫中看到的動作讓在場唯一的正常人坂口安吾不動聲色地抽搐了一下眼角。
但被勇者牽着的男孩本來就對于自己心中的英雄有着天然的崇拜,此時更是對這樣的動作有些躍躍欲試。
雖然有被偵探社的社醫與謝野小姐建議過不要模仿鬼火精的動作,但他還是悄悄地有學有樣地小幅度擺了一下姿勢,口中還悄悄念叨着什麽“宇宙最強的異能力者夢野大人”之類的話。
相比較從前那種有些陰郁的樣子,現在的夢野久作在偵探社衆人的關心和呵護下,除了偶爾和某個幼稚的名偵探呆在一起時才會展現出來的黑泥,至少從外表看來和普通的孩子沒有多少區別,只是現在被掰正的方向似乎出了什麽差錯。
而此時操控着馬甲的栗川漱流卻一點也不敢放松心情,“盧卡”這個名字正是鬼火精的本名,這個名字除了偵探社的社員以外應該沒有人知道才對,而這個外國少年卻一上來就說出了鬼火精的名字。
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而是順應着勇者的性格做出了答複,鬼火精眼前的這個少年口中的日語,帶有着一種讓他非常熟悉、似曾相識的口音。
“啊,沒錯,就是你。”威廉·格林扶了扶帽檐,聲音中居然有幾分隐含的期待和憧憬,但臉色還是帶着些屬于小少爺的倨傲,“你一定認識他吧。”
“認識!”鬼火精的這句話一出口,坂口安吾就明顯地感覺到自己身邊一只脾氣不大好的小少爺瞬間變得欣喜起來,就連那個看起來迷迷糊糊、實則非常不好接近的青年也露出了一種喜悅的情緒。
“你說的是哪個盧卡,我認識十五個園丁盧卡,三十六個老師盧卡,十七個農夫盧卡,還有五個消防員盧卡,還有……”
“停停停!”
勇者滔滔不絕的講話被金發少年打斷,年輕的書商急切地問道:“就是和你一樣有尖耳朵和深色皮膚的那個。”
“和我一樣的,可是所有的盧卡都是有尖耳朵和深色皮膚的。”銀色頭發的青年疑惑地回答着,鬼火精金色的眼睛裏寫滿了大大的疑問。
“戴眼鏡。”雅各布·格林補充了一個關鍵詞。
“嗯……戴眼鏡的話,大概有一萬五千七百六十八個吧?”鬼火精的語氣變得有點不确定,“還能更具體一點嗎?”
“就是這樣的。”威廉·格林急不可待地從自己珍惜的記事本上随手撕下一張紙,用鋼筆迅速地塗塗畫畫起來。
坂口安吾本來還以為他畫得那麽認真,也許能獲得一些新情報,但只是不動聲色地從縫隙中瞥見了一點“天機”,他卻險些露出失禮的神情來,全靠訓練有素才維持住表情。
那個叫盧卡的鬼火精同族的畫像在格林兄弟二人的通力合作之下,終于大功告成,被兩兄弟視若珍寶一般地遞到鬼火精面前。
栗川漱流本來正在思索着最近這一切的聯系,甚至已經略微有了一些眉目,但是格林兄弟的畫在讓他嘴角瘋狂抽搐之餘還以一種魔性的美麗奪走了他的注意力。
一旁的夢野久作因為好奇搶先看到了其中的內容,已經迅速用異能力凝聚出的玩偶擋住了自己的眼睛,并決定回武裝偵探社以後就盯着江戶川亂步看三個小時來洗洗眼睛。
他寧可和自己的死對頭大眼瞪小眼三個小時,也不願意看這種觀賞本身就稱得上是獵奇行為藝術的東西了,這玩意兒簡直比某個前港口mafia的大作和他在千門寺看到的那種壁畫還要前衛得多,遠遠不是現階段的他可以理解的。
“這個是什麽?”
從視覺沖擊中緩過神來的鬼火精小心翼翼地挑選着委婉的詞彙來表達自己的遲疑,幹笑着試圖掩飾自己壓根沒看出個所以然來的事實。
“這個是烏普夫的曾曾曾曾祖父嗎?哈,哈哈,哈哈哈,沒想到居然有人能把前前前前前前任戰栗之王刻畫得如此傳神。”
但是兩位靈魂畫手似乎沒有就這樣放過鬼火精的打算。
“真的認不出來嗎?”威廉·格林還是不願意放棄。
坂口安吾緊繃着臉,他向來認為自己的笑點比較高的,現在看來他嚴肅認真的工作風評似乎就要折戟于此了。
至于原本向着要獲得什麽情報的想法已經被他抛擲腦後了,那樣胡亂的畫技,就算是種田長官,大概也是看不出什麽來的。
這種尴尬的局面最終還是被威廉·格林提前設定的手機提示所拯救的。
“算了,我們還會來找你的。”在鈴聲響起的時候,威廉·格林的語氣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通情達理地讓開了路。
“哼,武裝偵探社的家夥。”在還得自己慘敗的罪魁禍首買年前,芥川龍之介忍不住出言冷哼了一聲。
但這對于一向脾氣暴躁還十分沖動易怒的少年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進步了,在凱龍的努力下,森鷗外這次願意将跟随和監視雅各布·格林的任務交給他也是出于這個原因。
眼前的危機算是暫時解除,雖然好像沾上了什麽一時間難以甩掉大麻煩,但是果然還是先離開這裏比較好,鬼火精和夢野久作拿着那張撕下來的記事本的頁紙,除了芥川龍之介兇巴巴地瞪了一眼以外,他們總體還算是和平地和四人分開。
松了一口氣的栗川漱流這才在不經意間看來一眼酒吧牆面上的時鐘,立刻從椅子上一躍而起,手忙腳亂地開始準備出門。
被指針指示的方向已經到達了必須出門的時間,他可是牢記着今天和近藤編輯的約好的見面,聽說還有出版商那邊的人回來,這可是他的書籍第一次被翻譯成其他的語言,出版道全國各地。
從昨天收到近藤編輯親自上門拜訪傳達到的消息以來,他就激動地開始為今天所準備了。
“呼——真是想起來就有點激動啊,老伯。”沒有了其他可以一起分享喜悅的人,栗川漱流只是在心中和漫游山老人感嘆着。
他按住胸口,感受着心髒在胸膛中有力地砰砰直跳,死亡的陰影似乎已經在漸漸遠離而成功宛如近在咫尺,栗川漱流心頭忽然湧上複雜的情感。
臨出門的時候,家門的鑰匙卻不知道到哪裏去了,栗川漱流拉開抽屜,翻找的動作卻微微一頓。
他沒有發現鑰匙,但卻發現了之前的那一卷幾乎被他遺忘的歐元和那張被好好地保存在暗紫色信封中的卡片。
指尖與信封接觸的地方似乎有一點別樣的溫度,在電光火石之間,有一絲模糊的想法在栗川漱流心中一閃而過。
但他只是遲疑了一下,就拿起了被他先前遺忘在一旁的鑰匙,穿好外套,向約定好要和編輯及此次的外國出版商見面的地方出發。
低着頭匆匆走在路上,栗川漱流猛然站直身體,停下了腳步,青年推了推眼鏡,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知道了。”栗色短發的青年站在無人注意的馬路的一角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