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被他描述的場景逗樂了,阿眉忍不住彎了彎眉眼,道:“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麽那麽多朋友了,因為你實在是個有趣的人。好像所有事到了你這裏都變得簡單無比,”

陸小鳳雙手環在腦後,望着天上的一輪明月,半開玩笑道:“怎麽現在發現我的好了?你要是想跟我浪跡江湖,我倒是不會嫌棄……哎!”

他話還未說完,一塊小石子就朝着他的額頭飛來,他忙側身避開,大叫道:“小眉兒,你就算不願意也不至于殺我滅口吧!”

阿眉瞪了他一眼,低聲道:“你這張嘴,總有一天要給你惹禍。”

陸小鳳滿不在乎地道:“這張嘴惹的禍,用這裏解決就好。”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頗為得意地道。

阿眉無言,搖搖頭翩然離去。待她走後,陸小鳳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收斂,最終化為一聲嘆息。就在此時,一只手牢牢抓住他的肩膀,将他整個人都向後扯去。

陸小鳳看着将自己圍了一圈的花六兄弟,嘴角微微抽搐,道:“你們三更半夜不睡,竟然都躲在這偷窺。”

此處乃花家的一處高樓,可俯瞰花家庭院場景,方才他同花滿樓對飲,恐怕都被這群人看在眼裏。只是不知,他們齊聚于此,到底是為何。

“陸小鳳,你同七童樓可是好友?”花家大哥年歲長他們不少,說起話來自帶一種威嚴肅穆之感。他盯着陸小鳳的眼神又厲又冷,似乎要看到人的心裏。

陸小鳳同樣肅然道:“自然,我們是生死相托之交。”

“既然如此,你為何任由七童和那來歷不明的丫頭親近。她那一身武功,在江湖上難尋出處,更何況她瞞了那麽久,恐怕另有所圖。”花家大哥眉頭一皺,沉聲喝問道。

陸小鳳卻半點沒有遲疑,斬釘截鐵道:“若是小眉兒當真想害花滿樓,又何必等到今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不願說不代表她就是心懷不軌。”

“況且,花滿樓也并非三歲孩童。誰對他好,誰對他壞,他又豈能不知。若是他會因為別人的一句話而否定掉某個人,那他就不是花滿樓了。”

陸小鳳一席話,說得樓閣中的六人啞口無言。忽然,花家老六一拍大腿,朝大哥笑道:“我就說,大哥你這話吓不住陸小鳳。他這張嘴,江湖上可沒幾人能說得過。”

花家大哥也一改方才的冷厲,儒雅地朝陸小鳳抱拳,道:“方才失禮了。”

“你們這是……”陸小鳳當真是被他們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得喃喃道,“你們難道不是想讓我勸花滿樓聽從伯母的安排,完成婚事?”

花家三哥抿嘴一笑,輕輕嘆口氣道:“七童什麽脾氣,我們又豈會不知。他瞧着最是溫柔好脾氣,其實內裏比誰都倔。若是他打定主意做的事,又哪裏是我們勸得了的。”

“那成親的事……是假的?”陸小鳳也回過味來,這事确實不太對勁。以他對花家二老的了解,确實不太像會做出這般決定的樣子。

可是如果是假的,又為什麽要這樣做?

花家大哥輕咳一聲,道:“花家在各地都有些産業,而這些産業的掌櫃每年年末時都要将一年中的賬本帶回來查賬。有不少掌櫃的不僅帶了賬本回來,還帶回一些消息。”

說到這,陸小鳳心裏便明了,只怕那些掌櫃的還帶回了花滿樓和阿眉的一些消息。就不知那些消息對花家而言,到底是一件好事,還是煩心事。

緊接着,花家二哥接道:“七童那脾氣你也知道,有個什麽事也不願同家裏說。他喜歡阿眉那丫頭的事,明顯得連個掌櫃都瞧出來了。偏偏過了這麽久,也沒見他給個準信回來。這不,我娘就急了,于是想出了這麽個法子,逼他們一逼。”

似乎連他也覺得自家母親的這個做法有些匪夷所思,花二哥的臉上便帶出幾分尴尬來。陸小鳳沉吟片刻,忍不住問道:“小眉兒是個丫鬟,花家不介意嗎?”

花家老三悄悄瞥了這位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陸小鳳陸大俠一眼,微微眯了眼睛。這位風流浪子,似乎很關心阿眉那丫頭的處境,也不知自家七弟可有察覺。

花家大哥笑道:“無論她是什麽身份,只要她待七童是真心的,我們又有什麽好介意的。至于她的武功來歷,七童都替她瞞了這麽多年,我們又何必去戳破這層紙。”

能有這般開明的家人,也難怪花滿樓即使眼盲,也從未放棄過生活,總是樂觀的對待每一天的到來。

陸小鳳嘆口氣,道:“既然如此,你們今日叫我來,恐怕不是為了告訴我這些這麽簡單吧?”

花家老五不懷好意地一笑道:“陸小鳳你作為七童的好友,說什麽也要幫個忙才是。”

“什麽忙?”陸小鳳有了不好的預感。

花家老五湊到他耳邊,低聲道:“你呀……可得好好發揮一下你的魅力……”

第二日,花滿樓罕見的起晚了。他坐在床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苦笑道:“昨夜到底還是喝得太多了,待會兒阿眉肯定又要說我了……”

話剛出口,他便想起來阿眉昨日避開自己的事,神情有些悵然。洗漱完畢後一問,阿眉果然已經不在府中。花滿樓皺眉,接着問院裏的小厮,她去了哪。

那小厮撓撓頭,道:“早上陸大爺來尋阿眉,說是讓她幫忙去街上挑些禮物送給朋友。”

阿眉在陪陸小鳳逛到第三家珍寶閣時,終于忍不住低聲怒道:“陸小鳳,你到底是不是誠心買東西呀。你再這樣挑挑揀揀的,還不如讓掌櫃将冊子送到花家慢慢選。”

見她生氣,陸小鳳也不急,悠哉悠哉道:“小眉兒你就不能耐心點,做為好友,你說什麽都要幫我好好挑個合适的送人。”

阿眉咬了咬嘴唇,想着自己此刻回去,也不知該同花滿樓說些什麽。到底是沉下心來幫陸小鳳挑首飾。

花家大廳中,花滿樓同樣度日如年。花老夫人拉着他的手,不停地說着那位他素未蒙面的表妹有多好,相貌多麽出衆,學識多麽淵博。

眼見她都要說到他成親後子孫滿堂去了,花滿樓無奈地打斷道:“娘,你就別在裝了,根本就沒有表妹這個人是嗎。若是你真要為我相看,又哪裏還有時間坐在這同我說這些。你還是實話告訴我,你們到底想幹嘛?”

花滿樓不蠢,他起初确實被他們的大陣仗吓了一跳,沒注意其中的不同尋常。可是經過一晚的休息,他也算慢慢回過味來。

這事本身就透着一絲古怪,花家二老從來不曾勉強他做不喜歡的事,如今為何會突然在婚姻大事上如此激進,這顯然不符合他們的性格。

花老夫人一愣,假作不知地道:“你這孩子在說些什麽,婚姻大事豈可兒戲,為娘是真替你打算。”

“娘,你每次撒謊聲音都會比平時快一些。”花滿樓有些無奈地道。

花老夫人下意識地捂嘴,有些驚嘆他竟然連別人的呼吸都記得如此清楚。可想到他的這一身本領都是建立在目不能視的基礎上,心中的驕傲又淡了幾分,轉而帶着一絲心疼。

“你同阿眉那丫頭,是不是……有些情誼。”這話與其說是問,不如說是肯定。花滿樓面上有些發紅,可到底還是說了句,“此事關乎女子聲譽,娘你莫要亂說。”

花老夫人恨鐵不成鋼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氣道:“郎有情妾有意,便可成一樁美事。我瞧她待你不像沒有感情的,怎麽為娘還說不得!”

陸小鳳有句話說得很對,當女人生氣時,永遠不要和她争論對錯。只要老老實實認錯,遠比你用語言打敗她有用多了。

花滿樓低下頭,輕輕嘆道:“娘,此事我心裏有數。”

“什麽心裏有數,我看你分明是想着阿眉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離開,這才有恃無恐。若是你一直瞻前顧後,哪天她真決定離開花家,我看你還能不能如此泰然。”花老夫人輕哼一聲,大步流星地出了大廳。

花滿樓獨坐在大廳裏,想着阿眉有一天真的離開,便覺心中難過異常。他原來并不像自己想的那麽大度。就算阿眉心中還未喜歡他,他也不希望對方從自己的生活中消失。

他心中思緒萬千,只覺有許多話想同阿眉說。可是阿眉恰好沒在,他便只能一遍遍将那些話在心裏過了一遍。

待花滿江路過時,見到的就是難得愣神的花滿樓。他腳步一頓,猶豫片刻到底是往花滿樓方向走了過去。

“三哥。”花滿樓剛回神,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花滿江輕咳一聲,左右瞧了一眼,道:“阿眉不在?”

花滿樓笑笑,道:“她同陸小鳳有事出門了。”

花滿江‘哦’了一聲,不着痕跡地道:“陸小鳳紅顏知己不少,也不知阿眉這丫頭同他走得近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