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密道1
次日一早,李巧嘴早早收拾利索,便來告假。原本她昨晚回去前已打過招呼,說今日有鄰家嫁女,讓她中午去幫廚。臨走前,她已經備好中午的菜,到時詠梅芸兒簡單加工一下即可。
我笑問:“還有什麽需要幫忙的,薛大嫂子盡管開口。”
“這個,”李巧嘴略一遲疑,笑道,“莊子裏的婦人們私底下早羨慕少夫人妝容精致。鄰家妹子前幾日就偷偷問小婦人,能否請芸兒姑娘今日前去幫她畫個妝梳個頭,也好風風光光出嫁。芸兒姑娘是專門侍奉少夫人的,小婦人可不敢應承下來。今日少夫人既問起來,那小婦人就厚着臉皮替鄰家妹子求個情罷。”說着,她一直保持着恭腰施禮的姿勢。
我笑笑道:“能遇上這樁喜事,也算有緣。我都有心前去看看,沾點喜氣呢。不過,我與公子新婚尚不足一月,恐有沖撞,只好作罷。剛好由芸兒與詠梅姐姐一起前去送個賀禮,順便幫新娘子梳妝。薛大嫂子您說如此可好?”
李巧嘴眉開眼笑,連連稱謝。
二表哥在一旁聽了,一雙丹鳳眼含笑看着我。
芸兒貪玩,昨日路過見了那家張燈結彩,早已心動。一聽讓去送賀禮,幫新娘子梳妝,恨不得馬上就走。
詠梅到底年長幾歲,又跟了姨媽好幾年,性子沉穩許多。聽我如此安排,不經意地皺皺眉,道:“少夫人如此體恤莊子裏的農戶,奴婢都替他們高興。只是,如此一來,公子與少夫人身邊怕是無人伺候了。”
我和顏悅色地笑道:“姐姐無需擔憂。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回來了。公子這邊有我呢。正巧你們也去看看熱鬧吧。平日裏總呆在宅子裏哪有這機會。”
話已至此,詠梅再不情願也不好再堅持,悻悻地與芸兒拿了脂粉及我送新娘子的賀禮——一只碧玉簪子,跟随李巧嘴去了。
二表哥笑眯眯地看着我,有些不懷好意。
佑安立在一旁,有些蠢蠢欲動,卻沒開口。
我唇邊帶笑,回望着二表哥。他的書童,且看他怎麽打發吧。
二表哥暼佑安一眼,只說了一句:“想去就去吧。別惹事。”
“多謝公子!”佑安興沖沖走了。
二表哥自得地揚眉一笑。
莊子裏但凡有喜事,袁五叔多數時候都是那個主婚人,自昨日起就忙得腳不着地。小阿牛昨日也已被接回家。
至于董誠章鳳,二表哥明言在宅子裏有些事要處理,讓他二人守在大門口,不許外人進來。
一切安排妥當,我們站在魚缸前,二表哥把手輕輕貼在魚缸側面,不知按了哪裏一下,魚缸緩緩轉起來。
二表哥與我相視一笑,然後雙雙目不眨睛地盯着大魚缸。
上回它只原地轉動了不足四分之一,這回,接着在原地轉了大半圈,又轉了整整一圈才停了下來。轉最後這圈時,眼見逐漸偏離了原來的位置。
我與二表哥對視一眼,眼睜睜地看着魚缸下方一側露出一道縫隙,随着魚缸的轉動,一個僅能容一人通過的洞口露了出來。
其實,好幾次有心打探魚缸下的秘密,我們純屬少年人的好奇心作祟,沒想到魚缸下方還真有個洞口。一時都驚呆了。
“快來!”二表哥呆了一呆,反應過來,招呼還在發呆的我。
俯身在洞口向下一看,除了入口處有些亮光,裏面黑漆漆的一片,隐約見一架木頭梯子架在洞口。
因為早有預謀,我二人今早都換了身窄袖襦裙。
二表哥将裙裾往腰帶上一別,帶頭走在前面。我一咬牙,将裙裾在腰間一绾,緊随其後。
木梯估計有些年代了,一踏上去就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不會斷了吧?”我忍不住問。
“沒事,就算斷了,不還有我給你墊背呢嗎?”二表哥戲谑道。
提心吊膽地下了七八節,總算到了地面。
大概是個六尺見方的逼仄空間,一股混雜着土腥味和黴味的氣味撲鼻而來。一側牆角堆放着幾個麻袋,蹲下摸摸,裏面似乎是稻米,黴味似乎正是從這裏散發出來的。
我不由得隔着衣袖緊緊抓住二表哥的手。他一愣,随即抽出被我連着衣袖一起牢牢抓着的手,從袖中伸出手來,打着随身帶的火折子,反手牽住我的手,繼續向着黑漆漆的洞口走去。
一路磕磕絆絆走了約有一盞茶的功夫,火折子一閃一閃的幾乎要滅了時,前方好像透出一點熹微的亮光,火折子也陡然間重新亮了起來。
前面有出口。
我們相視而笑,滅了火折子,繼續前行,腳步似乎輕快許多。片刻,前方豁然亮了好多,從頭頂上方隐隐飄來青草的芳香。
登了兩三節臺階,一片幽暗之中,一個無比粗糙,高不足三尺,寬不過二尺的石門(若還能稱作門的話。我感覺說它是個狗洞的門更為貼切!)橫在眼前。
“有門!從這兒能出去!”我驚喜地道。
二表哥“嗯”了一聲,試着去推門。不知是因為石門太厚重,還是因為很久沒開過,他累得氣喘籲籲,那道石門卻依舊紋絲不動。
我趕緊上前一起用力推。
使了吃奶的力氣,石門終于開了條縫。一看有戲,我們趕緊再接再厲,齊聲喊着“一二三——”卯足了勁來最後一下。
明媚的陽光從一掌寬的縫隙裏照進來,泥土與野草混合在一起的芬芳湧入我們的鼻孔。
“這是哪裏呀?”
我與二表哥一上一下,齊齊把腦袋貼在縫隙處向外張望。
綠油油的茅草長勢喜人,已超過石門一大截,此時被推開一些的石門擠得有些歪歪扭扭的。我們想要向外探究一番的美好願望自然是落了個空。
“有幾分寒意,又很清爽。這感覺——”二表哥在我頭頂上琢磨着。
“半山腰。對,就是像那天在半山腰的感覺!”我激動地大聲嚷嚷着。
二表哥似乎笑了一下,應道:“是很像。莫非我章家老祖宗竟将地道挖到山上了?”
“當年老祖宗因洪災而發家,想必也是非常後怕的,所以才會未雨綢缪,做好逃生的準備?”我道,“接下來呢?二表哥。”
“接下來自然是一起再把石門盡量拉回來。然後打道回府。”說着,二表哥的手就用勁抓住這扇寒酸的石門,招呼我,“來,快搭把手。一二三——”
口號很響亮,石門卻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