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龍先生曾經在我成長的道路上給予我許多指導和幫助,是我在加入故事會以來,除了會長以外,最敬仰的人。”
伏虎不假思索地回答着,緊接着便神色自如地反客為主,溫聲地問道:“太宰君應該也從凱龍先生那裏得到了許多幫助吧。”
“或者說凱龍先生是太宰君你的庇護人?”留着一頭雪色長發的少年露出了一個柔和又懷念的笑容,“我還是非常熟悉和懷念這種草藥的氣味的,雖然上次凱龍先生和矮人族醫生一起研制的解藥可真是一個讓人難忘的回憶。”
太宰治微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嘴角,他心中有點不是滋味,就好像是得知自己喜歡的東西已經被別人使用過了,就好像是知道了自己所受到的待遇并不是特殊的。
眼前的這個故事會的成員,無疑是把他從前刻意忽略的事實給揭開了而已。
更讓人咬牙切齒的是,他發現自己居然沒有任何立場去質疑和嫉妒。
“太宰君的情緒的氣味都改變了呢,但不用擔心,我可沒有想讓太宰君不高興的意思。”純白的福龍化身掩唇輕笑,鮮紅透亮如同某種寶石一般的眸子寫滿了如他所說的友善和一點不明不白的期待。
不知道是不是故事會成員都有的能力,太宰治确信自己的表情絕對不會透露出一點兒端倪,但是他的情緒變化在伏虎面前還是無所遁形。
這種能力對于他來說簡直是到了厭惡的地步,太宰治在此時選擇性忽略了因為凱龍能迅速理解他的情緒而會感到滿意的自己,只是抱住雙臂,露出了浮于表面的公式化微笑,神情淡漠地瞥向對方。
像是沒看見他冷淡的态度,白發少年繼續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如果太宰君願意叫我哥哥就太好了。”
“就因為被那個半人馬照顧過嗎?”太宰治百無聊賴地擺弄着繃帶,像是對于這種哥哥弟弟的游戲感到厭煩,“況且就算是依照年齡,我也應該在你之前吧。”
“我不是人類,而是福龍,作為空氣與火的化身,福龍的壽命開始于屬于祂們自己的那團空氣與火焰結合的那一刻,我可比外表要年長得多,”伏虎神色不變,語氣坦率又真誠,“況且兄弟的排名不過是一個稱謂而已,重要的不過是其中代表的羁絆。”
“你們故事會的人都是這麽濫好心的人嗎?”太宰治嗤笑了一聲,終于從玩繃帶頭中分出神來,一起随意地反問道。
“這倒不會,只是對于弟弟妹妹更有些包容罷了,要是不願意就當作是一句玩笑即可,強迫便不是我的本意了。”
伏虎的臉上依舊挂着溫和的笑容,但是太宰治卻能感覺到他在那一瞬間外洩的氣場,眼前的這個家夥看起來文弱,在恢複記憶以後,卻強大到可怕。
即使織田作之助對于伏虎的評價很好,但是太宰治卻不敢對于這個人掉以輕心,伏虎在織田作之助的描述中展現出來的能力就足夠驚豔,現在又表明自己是故事會的成員,簡直就是麻煩的聚合體。
他又聽見那個溫潤的聲音繼續說着讓人不爽的話語。
“不過說起來,太宰君的年紀似乎也将要步入成年人的行列了,但是,恕我直言,也許你離成為大人還有些距離,”白發少年頓了一下,紅色的瞳仁染上笑意,“但像現在這樣也很好,希望你能夠一直擁有這樣的權利。”
“這算是祝福嗎?”太宰治沒由來地想要笑出聲,卻不是因為受到祝福的高興,相反,黑發青年眼中是一片幾乎可以和夜色媲美的深沉。
晚上的風似乎有點冷了,太宰治能感覺到有涼意順着自己的腳踝向上攀援,而眼前的少年比自己穿着得要單薄得多,但不知道是不是異能力的緣故,伏虎周身的溫度要溫暖一下,即使福龍的微笑在太宰治看來有點厭惡到想要将之撕碎的地步。
“當然算是,而且是非常真摯的祝福,”白宮發少年垂下眼眸,語氣認真,有着某種令人信服的魔力。
“好吧,”太宰治微微颔首,面色冷淡地算是認下了這個奇怪的祝福,“不過我很好奇,你們口中的故事會究竟有什麽目的?畸人聚集會?我可不會相信。”
“能讓一群這樣的家夥在外面行走,我可是半點不敢看輕你們啊。”嘴裏說出的話明明是恭維,卻讓伏虎感覺到了一絲威脅的意味。
伏虎冷靜地思索了一秒鐘把這家夥打暈送走的可行性,然後還是神色不變地回答着:“大概是為了拯救世界之類的吧?”
“你瞧吧,說了真話,太宰君反倒是不相信了。”白發少年依舊是微笑着,話語間卻毫不客氣回敬着,仿佛之前還友好得不可思議的人不是他一樣。
“好了,太宰君,時候不早了,問答時間到此為止,我再不回去的話,織田先生和弟弟妹妹們大概會擔心了。”
伏虎的态度從剛才起似乎是冷淡得多了,現在甚至不願意再多說什麽,就随意找了這樣的借口離開,太宰治沒心情去關心這其中的聯系,還有更讓他煩憂的事沒有解決。
匆匆從織田家離開,太宰治自然不會再回到港口mafia自投羅網,跟随森鷗外這麽多年,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所作所為,那個變态蘿莉控絕對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就這樣離開似乎有點太便宜了某些人。
黑外套早就被自己造作的屍骨無存了,找自己的死對頭小蛞蝓的麻煩更是基礎操作。
太宰治本來不想要再見自己的糟心徒弟,但黑發少年想到了什麽,還是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再了芥川龍之介執行任務的場所外面。
很好,看到那群黑西裝的港口mafia成員聽從自己的指示離開,太宰治的心情略明媚了一點,看來他們還沒有接到關于自己的通知,這就免去了不少麻煩。
“太宰先……”
看到被自己敬仰的人出現在自己執行任務的地點外頭,芥川龍之介非常意外,激動地呼喚着,但話才說到一半,就因為迎頭而來的拳擊戛然而止。
有着黑白漸變發色的少年臉朝下倒在地上,只能劇烈地喘息着,因為被人踩住脊梁,再無法起來,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老師毆打至此,就像事不知道為什麽太宰治會出現在這裏。
難道是任務出現了什麽差錯嗎,芥川龍之介想,想要謝罪的話語卻被淤血堵在胸口,只能劇烈地咳嗽,但一切的問題都不會從心血來潮的太宰治那裏得到回應。
看到芥川龍之介手臂上那一看就出自凱龍之手的繃帶綁法和繃帶下隐隐約約滲出的獨特的草藥香氣,太宰治勾起了嘴角。
“暫時先借給你了。”即将叛逃的黑手黨幹部俯下身,在被自己毆打至毫無還手之力的弟子耳邊輕聲說道。
太宰治粗暴地揉了一把病弱的少年的頭發,在手下的少年露出驚愕的眼神事用力撤掉了他手臂上的繃帶,再重新用亂七八糟的手法胡亂綁好,便揚長而去,徒留在地上露出不甘眼神的少年在原地。
“伏虎,你要離開了嗎?”
一起在廚房洗碗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忽然問起,封閉的小空間一下子陷入沉默。
“我不知道。”
白發少年把手中滿是洗潔精泡沫的盤子放在水龍頭下清洗着,半晌才回答道。
“你已經找回了以前的記憶和夥伴吧。”
織田作之助放下碗,語氣篤定地說道。
“是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但是我很舍不得織田先生,舍不得幸介他們。”
聽到這話,織田作之助笑了起來,由于手上沾滿了泡沫,他便用手肘拍了一下伏虎的肩膀。
“又不是再也見不到了,我和孩子們接下來大概會搬去新的住所,不過應該還是在橫濱,等安定下來,我就把住址告訴你,歡迎你随時回來,我會永遠為你留一張床的。”
“真是太感謝了,織田先生。”伏虎的聲音有些哽咽,和阿特萊尤一起尋找奧林必然會和織田一家分開,聽到紅發青年的話,他心中神奇地安定了下來。
和織田作之助告別,再好不容易安慰好了那四個幾乎是哭着挽留自己的小孩子,伏虎終于得以和一直等在樓下的阿特萊尤會和。
“你稍微有點慢。”草原獵手面無表情地抱怨着。
自己和自己對話是一種新奇的體驗,但是栗川漱流知道織田作之助正在窗口看着自己,做戲還是要全套的。
“去哪裏?”伏虎問道。
“去港口,有人在倒賣奧林。”
白發的少年化作了織田作之助下午所看見的那條白色的巨龍,貝母般鱗片的光澤比月色更柔和,在月光下閃耀着乳白色的流光。
那個看起來生人勿近的深藍色馬尾的少年輕盈地跳上了福龍的背,一人一龍瞬間騰起,消失在了夜色中。
在漫長海岸線邊的某個港口附近,一艘關閉了所有船上照名設備的小型船只正在朦胧的霧氣中時隐時現,他們正是阿特萊尤和伏虎尋找的目标。而岸上偶有的巡邏人員卻因為天色不佳,根本沒有看到任何的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