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只能做這麽多了。”光芒消失之後,溫九柏從風中向我們走來,然後将手中那枚金鈴铛放在了震驚的母親手中。
“我給山秋下了咒。”溫九柏平靜的說道,“以後如果她體內的魍魉有孵化的痕跡,這枚鈴铛就會響。”
“這、這……”母親語無倫次,似乎很忌憚那枚鈴铛而不想接過來。
“我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了,你如果不關心你親姐姐的生死的話,把它丢掉也不管我的事。”溫九柏的語氣十分冷漠,如果不是我了解他,一定會以為他生氣了,“是你們把她弄成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這之後該怎麽辦,好自為之吧。”
母親聽了溫九柏這話之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你這個人!你是怎麽跟長輩說話的!你是什麽意思!”
“我确信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溫九柏冷笑了一下,逼近了母親,目光像刀片一樣銳利,“還有,伯母。我得糾正您一下,在我面前,您才是真正的晚輩呢。”
溫九柏丢下這句話,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寺廟。只留下我媽在背後怒罵。
“混小子!你算個什麽東西!你給我回來!你怎麽說話的!”
我心急如焚,看了看我媽,又看了看遠去的溫九柏,腳剛邁出去一步,卻被我媽一聲吼住。
“顧羽!你要是敢追上去,就再也別回來了,聽見沒有?”
我咽了口唾沫回頭懇求的看向我媽,可我媽卻毫不讓步,兇狠的瞪着我。
“你要是敢再走一步你試試!”
我深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媽,對不起。”
然後便大踏步的向溫九柏追趕上去。
我一邊盡力無視着母親在身後的怒罵,一邊跑向溫九柏消失的方向。
“溫九柏!”我大聲喊道。
拐過一個轉角,我差點跟溫九柏撞了個滿懷。他居然停了下來,似乎就在等着我追上來。
“走吧,再不快點的話時間就來不及了。”溫九柏依然笑眯眯的說着莫名其妙的話,讓我更加氣不打一處來。
“你剛剛在幹什麽!”我憤怒道,“再怎麽樣,那也是我媽,你怎麽能這麽對她說話!”
“我倒是覺得正因為她是你媽媽,所以我說話已經很客氣了。”溫九柏收斂了面孔,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把你二姨害成今天這個地步的不是別人,正是你們家裏人,這一點你也應該很清楚吧。”
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只能瞪着溫九柏。
“再說了。強迫你打扮成女孩子,稍有不順心就拿你發洩的母親,我看不要也罷。”溫九柏輕描淡寫的說道,“若是她真的只因為你跑來追我就不再認你這個兒子的話,那她也該從母親的位置上退下來了。”
“你的話說得倒輕巧!”我氣得渾身發抖,脫口而出,“你是沒爹沒娘才能說出這種話來吧!但對我來說,離開了家就什麽都沒有了!現在我連學校都回不去了,你讓我怎麽辦?在大街上流浪嗎!”
可溫九柏看上去絲毫都沒有被我激怒,反而平靜的說道,“是嗎?誰說你回不去學校的?”
我一愣,一時間沒理解話的意思,“那個,我媽已經給學校寄了退學申請書了,而且好像連宿舍都一并退了……”
溫九柏沉吟了一會,從懷裏掏出了一份疊起來的文件,展平給我看,“退學申請書啊。是這個嗎?”
我瞪大了眼睛,一把把文件從他手上奪下來。白紙黑字,這不是我的退學申請書是什麽?
“怎麽回事?”我擡頭看向他。
“你媽媽确實是把退學申請書寄到學校了,你們學校教務處也确實收到了。但是怎麽說呢?”溫九柏摸了摸下巴,“你們學校的人事部有一位領導曾經欠過我的人情,所以我直接就把你的申請書攔下來了。”
接着,溫九柏挑了挑眉毛,在我面前緩慢的将那張申請書撕了個粉碎。
這份驚喜來得太快,我張大嘴巴,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那、那也就是說……我可以回學校了?”
溫九柏微笑道,“沒錯。不僅如此,我今天已經幫你把火車票訂好了。下午三點鐘的火車,所以說快走吧。時間要來不及了。”
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嘴角已經快咧到天邊去了。
“我能回言城了!!”
當天,我和溫九柏就收拾好東西,踏上了返回言城的火車。同樣是枯燥無味的十幾個小時,這次我卻興奮得像打了雞血一樣,睡都睡不着。
第二天下午,我們準時到達了言城。時間剛剛好,就是十月七號,國慶節長假的最後一天。
看我行李太多,溫九柏很紳士的提出要送我到學校,我也沒有推脫,就這樣,我再度踏入了我熟悉的校園裏。
還沒等走到宿舍樓,就聽到兩聲異常熟悉的聲音。
“顧羽!”
“顧羽!”
我轉頭一看,驚喜的發現石一彤和蘇曉筠正往這邊跑來。
“你們怎麽來了!”
“我們這不是……知道你要回來了嘛!”石一彤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黝黑的臉上露出笑容,得意的沖我晃了晃手裏的袋子,裏面裝着一堆零食飲料,“你看,為了迎接你活着回來,我和女神專門去買了一堆好吃的請你!”
“顧羽你太過分了,回家就回家,連說都不說一聲!出事了幹嘛不跟我們說啊,不然要朋友幹什麽?”蘇曉筠則板起臉來很不高興的樣子,“要不是溫先生特意打電話通知我們,我們還真以為你是不是掉到哪個山溝溝裏死翹翹了呢!”
我窘迫的低下頭來,沒想到溫九柏竟然還專門通知了我的朋友……
“那個,就是因為怕你們擔心,所以才……”
“笨蛋啊!”蘇曉筠用力的拍了我的腦袋一下,盛氣淩人的樣子像個女王似的,“你這個樣子明明會更讓我們擔心的!”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石一彤也在一邊跟着傻樂。
溫九柏把我的行李放下,淡淡道了句,“那,你就先回去吧。我得回去老宅看看白那家夥怎麽樣了。”
啊,說起來,白怎麽樣了?他那個性格毛毛躁躁的,一個人待在這裏幾天不會出事吧?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我匆匆忙忙的提起行李,“等我把東西放好就來!”
不久之後,我跟溫九柏就一同來到了老宅。老宅那扇老舊的木門還是那個樣子,在雨水和泥土的腐蝕下斑斑駁駁。
溫九柏走上前去,老宅的木門就自動打開了,發出“吱呀”的聲音。緊接着,奇跡的一幕出現了。溫九柏踏入庭院中,院子裏那些原本含苞收斂着的花朵和草木,随着溫九柏的到來,一瞬間都恢複了生機,各色豔麗的花朵都綻放開來,草木也一瞬間精神百倍。
“白——!”溫九柏拉長聲音喊着,一邊跨過一道拱形門,“白黃鼠狼!別藏了,我已經感覺到你的氣息了!”
接着就從裏屋的方向飄來一句怒吼,“可惡,誰是黃鼠狼啊!都說了是雪貂!雪貂!”
我一下子就笑出了聲,果然,等我們踏進裏屋的時候,就看到一只白色的黃鼠狼模樣的生物一臉氣急敗壞的沖出來,身上還帶着好大的一股酒味。
白一副醉醺醺的樣子,懷裏還抱着一只酒瓶蓋,瞎嚷嚷着,“你們……你這個,臭顧羽,還有臭溫九柏!把我晾在這裏這麽久,你們害不害臊!我就一個人……嗝,一只鼠,在這偌大的院子裏,獨賞月色!哼!”
“哎呀。”溫九柏頭疼的将白整個提了起來,“看來我把自己的陳年佳釀留在這裏真是個錯誤的選擇。”
我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也跟着溫九柏打趣着白。而白就借着酒勁,不遺餘力的反擊。
偌大的空間裏不再只有我一人,胸腔中似乎不知不覺間,被什麽所填滿了。
言城,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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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所不知道的是,在我離開老宅回到宿舍以後,溫九柏和白相對而坐,神情嚴肅。
溫九柏的衣帶散開,上衣褪下了一半,露出了他大半白淨的胸膛。而在胸膛的正中央,出現了一塊瓶口大的、非常明顯的黑色傷疤,那傷疤像是燙傷,又不完全像,此時正在創面上冒着白煙。可面對如此嚴重的傷口,溫九柏卻連眉頭也沒有皺一下。
“你,果然又用‘她’的力量了吧!”相對于表情平靜的溫九柏,白卻很生氣的樣子,連獠牙都微微露出來。
“情況特殊,沒辦法的事。”溫九柏輕描淡寫道。
“什麽情況特殊!我們認識兩百多年,每一次你都說情況特殊!”白縱身一躍,跳到溫九柏的身前察看着傷口,不一會松了口氣,“這次還好……傷口只有這麽點,有一個月就能養好了。”
溫九柏神色平淡,把上衣重新穿好,“所以都告訴你了,沒事。”
聽到這句話,白又忍不住露出獠牙,“什麽沒事啊!你每次借用她的力量都會對你自己造成反噬,久而久之你就會魂飛魄散的!可惡,她那力量明明就是從你這裏偷來的!”
“好了,住嘴!”溫九柏厲聲說道,白只好閉上了嘴。
“我和她的事情,本來就糾葛不清紛紛擾擾上千年了。”溫九柏整理了一下上衣領口,站了起來,走到門廊上,眺望着彎彎的月牙,“無論承受什麽代價,都是我應得的。是我心甘情願。”
第二卷 巽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