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十五章

李嶼秋倒是察覺到重玉跟從前态度不太一樣了, 不過他也不怎麽明白究竟怎麽回事,反正重玉願意配合他就好。

他并未深究,只是跟重玉确定着時間,“上神, 那你最近幾天什麽時候得空, 時間比較合适,我可以去找你。”

“其實也沒多大事, 只是我有點拿不定主意。又不敢麻煩師父, 他最近的确騰不出時間……”

裴意清咳一聲說:“那你們兩個不如現在就去忙吧。”

他這話說的比較冷, 其實是反諷,他只覺得這兩個人打着來自己這裏的名義, 卻把他這個主人晾在一邊,便嘲諷了一句。

不過裴意沒想到的是,重玉居然還順着這句話就點頭同意了。

“好啊,其實我現下就有時間。嶼秋, 不如我們現在就去吧?”

重玉想的是莫非老友看出來他和嶼秋的事了, 現在都同意讓他們兩個單獨出去了?沒想到裴意還是挺開放的嘛,還能主動把弟子交給他。

而他這些天為了來見嶼秋, 自然是日日都有精心準備的, 把自己打扮成以前情人都誇贊的那種白衣飄飄的少年君子,只期待嶼秋能像以前一樣多看他幾眼。

他也是真的栽了, 他承認自己對嶼秋的感情,也不會再逃避, 既然如此, 他便要積極的暗示明示, 給嶼秋敢于主動表白的機會。

這也是他如今表現得這麽積極熱情的原因。

不過李嶼秋根本沒往這方面想過, 只當他們最近比較熟稔了, 算是朋友,所以重玉的态度才變得那麽好。

李嶼秋心中這般想着,就沒顧上觀察裴意的神色,聽裴意那麽一說,就順水推舟道:“好啊,不過可能要多耽擱上神幾天的時間。”

畢竟凡事都要循序漸進,太突然的話可能宋淮恩都不會相信。

李嶼秋很裴意道了別,然後就起身往外走,重玉連忙也起身跟上去,跟裴意連一句再見都沒有。

裴意就眼睜睜的看着二人一起離開了,而在他們離開後,他盯着棋盤看了一下午,都沒動一下棋盤上的棋子。

嶼秋究竟為什麽會認為他很忙?寧願請重玉那個看起來就不靠譜的浪子幫忙,也不請他這個師父?他布一個陣法也不是時時刻刻都需要盯着的吧?

而且重玉最近的确來找他過于頻繁了,從前他們也僅僅是萍水之交,偶爾有些交集而已,又認識得很早,所以還算得上是能說幾句話的老友,怎麽重玉如今就這麽熱衷于來找他了?

還是說,重玉的目的很不就不是他,而是他那看起來就很受歡迎的徒弟……

系統現在也看明白了宿主的打算,不過它也覺得裴意不如重玉合适。

但問題在于……

重玉這些天追來裴意這裏,跟宿主和裴意莫名其妙的搭些話,很可能就是在笨拙的追求宿主,畢竟他沒怎麽追過人,技術不太行,也就是宿主看不出來了。

重玉也不知道到底是怎麽想的,宿主對他都表現得那麽冷淡了,态度足夠明顯了吧,偏偏他好像總不信邪似的。

它默默的看着二人到外面邊走邊談,莫名覺得自家宿主是不是在渣重玉啊?不過重玉本來就不是什麽好東西,就算宿主不小心渣了他,那也是他活該!

李嶼秋名義上是要找重玉幫忙,但他一時間也想不出具體事由,所以只好暫且先試探他幾句。

“上神,你可知我師父最近在忙什麽?”

“我沒問過,但隐約知道他在追查青山派內的魔族。”

重玉自然也不急着問李嶼秋到底想辦什麽事,對他來說,他只想盡量拉長和嶼秋相處的時間,能多一會是一會。

他很樂意被人看見自己和嶼秋走在一起的樣子,實際上他此刻已經将嶼秋視為自己的人了,嶼秋開口表白的遲早的事,現在不過是還在害羞而已。

前些天一些舊情人和新的追求者也來找過他,但他都以已經和嶼秋在一起了為理由,拒絕了那些人。

相信用不了多久,很多人就會知道他和嶼秋在一起的這件事,而他也會把這件事變成事實。

李嶼秋全然不知他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念頭,仍在試探道:“那上神您對魔族的看法呢?我師父認為魔族都是要誅殺的,所以最近才那麽忙着追查,上神也會像師父那樣嗎?”

這話李嶼秋其實就是在試探重玉對魔族的看法,判斷自己能不能把實情告訴他,讓他配合自己演一場戲。

而聽在重玉耳朵裏,則是嶼秋在試探他這幾天能不能花很多時間跟他約會,或者說在以後,他會不會花時間陪他,還是會忙這忙那,忙正道大事。

重玉雖然不會哄人,但是這種情況下,他也懂得該如何說才能讓嶼秋滿意啊,便自信道:“魔族跟我何幹,只要不犯到我頭上來,我就不會管他。”

他看了看嶼秋的臉色,認為自己說到點子上了,便繼續補充道:“而且,我也不會像你師父那樣,魔族如果來犯青山派,那是掌門要管的事,除非掌門請我幫忙我興許會去。不過魔族若來勢洶洶,作為上神的我還是有責任出面幫助正道的。”

他自認為這一番話說的有理有據,還能顯得他人格好,又凸出他能花更多時間陪在嶼秋身邊。

李嶼秋輕輕點點頭,這是重玉唯一一次說話讓他覺得比較滿意的,他便扯了扯重玉的衣袖,把他拉到一個沒什麽人路過的角落裏,壓低聲音湊過去,說:“上神,我想要請你幫忙的事情也與此有關。”

“不瞞你說,其實師父他是懷疑淮恩入魔了,最近正在查他的蹤跡,但我相信淮恩,興許是他有什麽苦衷……上神可願替我拿個主意?”

李嶼秋還是用老一套,把自己僞裝成可憐小白花,裝作慌亂得連個主意都拿不定的樣子,反正原主人設也的确是個花瓶。

可重玉眼前只有湊得那麽近的李嶼秋,哪裏能聽得清楚他說的些什麽?

嶼秋在他面前睫毛顫顫的,那眼神也好似很委屈可憐,仿佛把他視作很信任的人一般,正在跟他撒嬌訴苦似的。

男人就是愛憐香惜玉,尤其是被一個漂亮的美人故意示弱時,很容易就會被迷惑,最終上當。

他囫囵聽了個大概,一心只想安慰嶼秋,就順着嶼秋說:“原來如此,既然嶼秋相信他,那他秉性應該不壞,興許沒有入魔,也或許僅僅是被心魔所惑,那也還算可救……”

“那暫且先別告訴裴意了,你知道他的去向嗎?我可以先去幫你查看一下他的情況。”

重玉的确聽說了宋淮恩離家出走的事情,沒想到竟然裏面有這樣的內情。

不過重玉如今一心想着幫嶼秋排憂解難,連好友裴意都可以瞞着。但是,到時候如果他找到了宋淮恩,一定要讓他掂量一下自己幾斤幾兩,別妄想跟自己搶嶼秋。

李嶼秋搖搖頭,只說:“如今還不知道,但是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給我傳信的。下次我問問他在哪裏,等得到了答複就告訴你……那麽,這幾天都要拜托上神幫忙,在師父面前掩飾一二了。”

他沒有完全相信重玉的話,畢竟重玉和裴意才是老友,而自己從前只是一個被他拒絕了多次的備胎,重玉的話在他這裏還有待考量,所以他需要幾天時間來判斷重玉說的話究竟是不是真的。

就算他要跟宋淮恩翻臉,暫時也不能讓裴意發現宋淮恩,如果宋淮恩被抓住的時候他的任務還沒完成,屆時他完成任務的概率就會更低。

重玉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他指了指面前山下不遠處的小鎮,說:“那我們演戲給裴意看,也不能白出來,我聽說那裏晚上有很多夜市,很熱鬧,嶼秋有興趣一起去看看嗎?”

“……”李嶼秋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那裏正是宋淮恩藏匿的小城鎮,不過夜市離李嶼秋的故居還挺遠的,就算他們去了夜市,也不會遇上,何況他還給宋淮恩下了結界,他應該是出不來的吧?

其實李嶼秋有時候懷疑宋淮恩是完全有能力掙脫傅靈繩的,只不過會在自己面前裝乖。說不準自己不在的時候,宋淮恩還會解了傅靈繩,離開結界到鎮上亂走呢。

不過他畢竟是請重玉幫忙的,也不好拒絕他的好意,只能希望宋淮恩不會出來。

“好啊,我早就想去看看了,苦于一直沒有合适的機會,今天如果和上神一起去了,就是我第一次逛夜市。”

李嶼秋的答應讓重玉更加欣喜,他就知道嶼秋心裏還是有自己的,什麽事都願意答應自己,還跟從前一樣。“那我們走吧,當然,既然我邀請的嶼秋,今天你的花銷都由我請了。”

殊不知李嶼秋只是習慣說漂亮話罷了,如果嘴上說幾句漂亮話就能讓對方心情愉悅,雙方避免許多麻煩和沖突,那他又何樂而不為呢?

何況,他如今也習慣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為了維持人設,他對別人都是會說點好聽又不顯得奉承的話,不光是重玉,還有裴意和掌門師兄,凡是比他厲害的修士,他都會這樣。

李嶼秋當然不會意識到自己随便說的漂亮話也能造成誤會,又笑着點點頭,聲音很甜的說:“多謝上神。”

李嶼秋的擔憂其實不無道理,宋淮恩畢竟是個重生回來的老油條,他會的禁術可多着呢,不過是區區一條傅靈繩,哪裏困得住他?

在李嶼秋離開之後,宋淮恩獨自把舊宅參觀了個遍,他甚至猜出了李嶼秋幼年時居住的房間。

師尊說過這幾日要同裴意周旋,不會來,所以他就放心大膽的解了傅靈繩。他先前受傷遭遇反噬,如今雖能恢複修為,但也只不過是全盛時期的一半修為。

不過這也夠用了,魔族的術法向來更加狠辣刁鑽,效果也比正道的術法效果好很多。同等級的正道修士和魔族,他們造成的傷害都不是一個檔次的,魔族絕對可以完勝正道修士。

畢竟正道以修行為主,比武是為切磋進益,而魔族修行以殺伐為主,越是血腥,越是代表力量強大。

他很快就在整個院子裏待無聊了,這還不如呆在師尊的地下室裏,至少他離師尊近,還能感受到師尊的氣息就在附近。

宋淮恩躺回了床上,忽然想起師尊這些天盡和裴意待在一起了。下次見面,他身上該不會還是帶着裴意的氣息吧?

即便師尊已經澄清和裴意沒有幹系,甚至只是為了維護他的身份,但宋淮恩還是忍不住想東想西的懷疑,他懷疑得睡不着,白天想晚上想。

他們畢竟整天相處時間這麽長,別日久生情了吧?他師尊又是個很容易給人下蠱的人,他什麽都不做光是讓人看着他就會很入迷,裴意看起來雖然是個正人君子,但哪怕是正人君子,也招不住他師尊那麽會勾人的。

最終,宋淮恩一個鯉魚打挺起床,決定去青山派內,躲在暗處偷偷觀察一下師尊和裴意究竟是如何相處的。

他本來是能忍住的,如果不是師尊先前天天陪着他,最近又這麽冷待他的話。

他已經連續好多天沒怎麽跟師尊好好相處了,師尊每次都是匆匆的來又匆匆的走,都不肯多陪着他逗留一會兒。

貪念一旦起了,就很難壓制住。

何況,他本就是魔,魔不會克制欲望。

于是宋淮恩便輕松的離開了結界,但不至于破壞結界,免得被師尊下次來的時候發現異常。

到了青山派內,宋淮恩對路線還算熟悉,很快就隐匿了氣息到了師尊的房間。

師尊沒在房間裏,屋子裏空蕩蕩的,不過宋淮恩沒急着離開,他闖進去翻開了師尊的衣櫃,翻翻找找半天,最後拿了一塊手帕和一件裏衣。

他最近觀察到,師尊的習慣是在胸前的衣襟裏貼身放一塊手帕,和凡間的人們一樣的做派,在他師尊身上莫名就顯得很貴氣驕矜。

宋淮恩埋進手帕裏聞了聞,果然有他師尊身上那股淡淡的香氣,随放進自己胸前衣襟裏,服服帖帖的拍了拍,好像這樣他也能時刻擁有師尊的香氣了一樣。

至于那件白色裏衣,被他換到了自己身上。其實宋淮恩穿着有點小,他畢竟比師尊要高出許多,身材也更加健壯,但是問題不大,他只要想想師尊貼身穿的裏衣被他穿到身上,他就格外激動。

就好像和師尊柔軟嫩滑的肌膚緊密貼合着一樣。

他有幸碰過幾次師尊的手背,觸感如過了水的豆腐般,握都握不住,想必其他地方的膚肉只會更加嬌嫩吧。

昨晚宋淮恩又做了一個夢,夢裏面他把師尊關了起來,那真是大逆不道的行為,他知道師尊肯定不高興,可是偏偏他看着夢裏的只能被迫一次次妥協的師尊,還是跟着興奮起來了。

直到現在,他仍然記得那個栩栩如生的夢裏,他的師尊被蒙着眼睛、腳上戴着鎖鏈的模樣。

他會拉着鎖鏈,把企圖往前逃跑的師尊一寸一寸的拉回來,壓在身下。

最後,宋淮恩就想着昨晚夢裏的師尊,埋在師尊的被窩裏……自給自足了一次。

不過他很謹慎,沒有讓師尊的被窩染上什麽味道,也沒弄髒師尊的裏衣。

一切結束後,他又開始期待師尊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滿足他,就算僅僅是做個夢都能讓他覺得很爽了,如果真的和師尊做了,體驗應該相當不錯吧。

宋淮恩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他今天出門到底是來幹嘛的,連忙從床上爬起來,把一切恢複原樣,只是衣櫃裏還是丢了兩樣東西。

如果師尊不在房間裏,又這麽久都沒回來,那應該是去找裴意了。畢竟他師尊認識的就那麽幾個人,最近也只和裴意交集密集。

宋淮恩來到裴意的房間,本以為能看到師尊的身影,但是出乎意料的,這裏也沒有,只有裴意獨自在房間裏對着棋盤發呆,至于為什麽是發呆——他在原地觀察了好一會兒,想着師尊會不會回來,結果師尊并沒有回來,而過了那麽久,裴意面前的棋盤還是一動不動。

又不是什麽難解的棋盤,何須研究這麽久?宋淮恩也會下棋,自然看得出他就是自己跟自己下,既然那麽久沒動,又不是在修行,那必定是在發呆。

虧得他剛開始還差點以為裴意在研究怎麽抓自己的陣法呢,沒想到他就是發呆而已?!

要是換成上一世的宋淮恩,他就直接闖進去跟人打一架了,可是現在不行,他的師尊比打架更加吸引他。

下山時,宋淮恩聽見路上有幾個弟子在讨論師尊,一開始他并未在意,畢竟師尊本來就是大家熱衷讨論的對象。

直到他聽見——

“你聽說了嗎,傾華上仙好像和重玉上神在一起了?我親眼看見他們兩個一起下山約會去了!”

“什麽約會啊,他們明明就是朋友,估計只是一起出去辦事的。”

宋淮恩聽說過重玉的名號,但是也并沒有放在心上,那是裴意的好友,如果他們兩個在一起多半是因為裴意,大概率就是下山辦事去了。

知曉了師尊的去向,宋淮恩趕緊就往山下走去。

他走的太快,以至于沒聽見大家後來的議論。

如果他當時聽見了,或許就不會像後來突然發現時,那麽難以接受。

“對,我看他們也不像是在一起了,傾華上仙早就不喜歡他了,現在對他态度很冷淡的——”

“是啊是啊,我看倒像是重玉上神回來貼着他一樣。”

“我以前也聽說過傾華上仙喜歡他,追求了他很久呢,現在我只想說……這個重玉上神哪裏好啊,還不如傾華上仙自己漂亮呢!”

“是吧,我現在最讨厭的就是他了,吊着我們上仙就算了,還每年都有好幾個情人,自以為風流,其實惡心死了,真的希望他能離我們上仙遠一點!”

從前不知怎麽,或許是沒有親眼見過重玉上神,大家只聽聞他的風流韻事,便猜測他是位絕世美男子,隔着腦補出的形象,大家自然對他包容許多。

可是如今一見,這不就是個很普通的稍微好看了一點的男人嗎?還不如傾華上仙自己好看,他當初到底是為什麽要追求這樣一個人啊?

如今傾華上仙好不容易醒悟過來,不再跟重玉上神那個渣男糾纏,渣男反而巴巴的貼回來了。

這不就是貝戋的嘛?還是說,他單純就是享受被傾華上仙那麽漂亮的美人追求的感覺,當初也是因此遲遲不答應,就為了彰顯他魅力和逼格?現如今傾華上仙不倒貼了,他終于懂得回來哄了。

“有道理诶,以前怎麽沒發現他就是個渣男?作風混亂品行低劣,還是早點離開青山派吧。”

“是啊,離我們傾華上仙遠點!”

青山派山下的城鎮裏,已經臨近傍晚了,大街上紛紛開始支起各種攤位,準備夜市的序幕。

李嶼秋和重玉剛到這裏,選了一家茶肆,一邊喝茶一邊等夜市開始,悠閑極了,他還全然不知宋淮恩已經朝自己這邊趕來了。

按照他的設想,他應該會過幾天再帶重玉去見宋淮恩,到時候如果宋淮恩想要翻臉,有重玉在,應該也不至于鬧出什麽大亂子,或許能讓劇情回到正軌。

如果宋淮恩想要報複他,只需要和重玉揭穿自己的強迫和囚禁行為,再給他弄點煞氣僞裝成入魔的樣子,那他必死無疑。

而宋淮恩完全就是處于弱勢的小可憐,重玉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即便說他是魔族也沒有任何證據。

重玉抿了幾口茶就沒繼續喝了,問:“你還喜歡嗎,這裏的茶水是不如裴意那裏的。”

那自然比不上,凡間的茶肆的茶水,如何比得上裴意上神親自培植的茶葉泡出來的茶。

李嶼秋只是笑笑,“入鄉随俗吧,茶肆大多是供路人解渴罷了,這種程度已經算不錯。”

“你的适應能力倒是一向很好。”重玉不知想到了什麽,意味不明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那自然是從前嶼秋為了追求他的舊事了,那時候嶼秋還不是上仙,在青山派內即便受幾個仙尊的寵愛,也不過是個沒有師父照看的弟子。

有一次,重玉去青山派找裴意,沒遇上正主,反而遇上了他的徒弟嶼秋。那時嶼秋剛剛拜入師門,在青山派內沒什麽朋友,還沒成年的少年坐在階梯上,頭埋進膝蓋裏,瘦削的肩頭一聳一聳的,也不出聲,哭的可憐極了。

重玉便過去安慰了他幾句,和他聊志向聊煩惱。

到後來,重玉偶然看見嶼秋時,就只會看見他樂觀的一面了,所以認為他适應能力還挺好的,能盡快融入青山派的生活,還能受到幾個長輩的偏愛。

也是從那時起,嶼秋就開始喜歡他了吧?

重玉從前根本不會回想,可如今跟嶼秋在一起,就情不自禁的回想起來這些細節,讓他不由感慨,如今的嶼秋和那時變化真大。

不過好在嶼秋變了,否則他可能永遠意識不到自己對嶼秋的心意。

李嶼秋見他發怔,而且嘴角還帶着笑,就詢問了句:“上神可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

重玉便把剛剛回憶起來的初見跟嶼秋說了,“你從前雖然看着驕矜,但是其實脾氣不大,還很能适應環境,或者說,因為你已經過慣了好日子,所以你對什麽環境根本不在意。”

在重玉看來,因為幼年時足夠好的生活已經滋養了他的精神生活,不會為了什麽金銀財寶、靈丹妙藥跟別人起沖突。

“而且當你喜歡什麽東西的時候,無論多麽努力都會去争取。”

就像他喜歡自己的時候,就能很自然的付出許多代價來追求。因為他已經受到了足夠多的寵愛,所以他也不介意對別人付出。

“……”李嶼秋面色平靜的壓下內心的震驚,他竟不知原主和重玉交集那麽多,而這個重玉上神的內心戲好像也挺多的。

為什麽重玉會在這時提他們初見的事,莫非是要提醒他,他們以往的相處模式?重玉這樣說,是為了彰顯他對自己的了解程度嗎?彰顯他很了解自己,是自己的知音?

可是,其實重玉對他的大部分看法都是錯的啊。

原主貪財好色,利欲熏心,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他的卧室裏金銀財寶多了去了,也就是重玉沒看見過,才能這樣說吧。

不過轉瞬,李嶼秋就想明白了,那估計是原主刻意在重玉面前立的人設吧?就為了博取重玉的好感,在他面前把自己塑造成那樣善良優秀的形象。

李嶼秋沒想到重玉居然被騙的那麽深刻,讪讪一笑,“上神原來還記得啊。”

然後趕緊岔開話題,“我看天色也晚了,下面逐漸熱鬧起來,我們下去看看吧?”

當然,李嶼秋不知道的是,重玉喜歡的并不是從前的那個他,如果那時候他就喜歡嶼秋了,那他們早就在一起了,又怎麽會有現在的這麽多事情?

倒是系統完全清楚重玉的心路歷程,它觀察重玉比宿主仔細多了。

原主那麽倒貼,還勤勤懇懇的僞裝真善美人設,重玉就是不喜歡,現在宿主對他跟對普通朋友沒什麽兩樣,他反而還來勁了,還一個勁回憶殺,不要太惡心。

二人走到夜市的街上,路邊的一排排的燈籠照亮了整條街,商販們各自吆喝自家的商品,看起來熱鬧又溫暖。

重玉的确是頭一次來逛凡間的夜市,他拉着嶼秋的衣袖去猜燈謎,買小吃。

李嶼秋也是過了許久之後,才忽然察覺到自己臉上竟然是一直帶着笑容的。

他在原地愣了一會兒,隔着燈火看着對面的重玉,他忽然覺得,不應該和重玉來這裏,這似乎會給他們之間的關系平添一種暧昧感。

至少,他和系統作為朋友來逛夜市才比較合适,或者他和裴意作為師徒一起來,而他和重玉,只是關系都算不上親近的朋友,他們之間還有一段很尴尬的過往。

可惜他并沒有別的值得一起來的朋友了,在遇到值得分享的場景時,也不知道該和誰訴說。

其實也不能說是沒有。如果跟宋淮恩講,他應該會很樂意傾聽,然後用一副很乖很聽話又很粘人的模樣貼着他,求他講這天到底在夜市買了什麽東西,玩了什麽好玩的,品嘗了什麽美食……

李嶼秋立馬打住了這個危險的想法。

不應該,至少不能是宋淮恩——天道的分神。

重玉倒是興致勃勃,他終于知道,為什麽好些個小情人都央求他一起去凡間游玩,那時他嫌無趣,從來沒有答應過,如今才明白,這得是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來,才會顯得更加熱鬧快樂。

他怕嶼秋和自己被人群沖散,便一直攀着他的肩膀,半推着他往前走,“嶼秋,你小時候吃過糖葫蘆嗎?那個好吃嗎,你還記得味道嗎?我們去買一個吧——”

李嶼秋被他的喋喋不休喚回了神,将那個荒謬的想法從腦海裏趕走,道:“抱歉,上神。我不喜歡吃甜的。”

“那就算了,我們去看看別的。”

“……好。”

即便認為這樣有些太過親密,但李嶼秋還是沒能拒絕重玉攀着他的肩膀,拒絕上神不是原主那種人設能幹出來的事,何況他已經拒絕了好幾次,不能再掃興。

總歸他還是要讓重玉幫忙的,總不能先冷場了,讓人家尴尬。

不過他的不拒絕,在重玉眼裏完全就是害羞了,嶼秋的身量原來這麽小,攀着肩膀時,他能貼近到他烏黑的長發,還能看見柔軟耳垂上似有若無的紅。

今天帶嶼秋來這裏算是走對了。

重玉甚至都在計劃要不要主動表白,如果一直等嶼秋,不知道得等到什麽時候。

看嶼秋這樣子,心裏明明還是有他的,為什麽一直不肯再跟他表白呢?莫非是因為之前被他拒絕了太多次,所以不敢再輕易表明心意了?

重玉這樣一想,倒也合理,如果自己被一個人拒絕了許多次,恐怕也不敢再鼓起勇氣表白了,如果再遭到拒絕,那就太難堪了。

這樣想來,是他不對,他不應該一直端着等嶼秋回來找自己表白,如果想要給嶼秋足夠的安全感,就應該他主動跟嶼秋表白才是。

重玉相中了不遠處一個人少的地方,低頭跟嶼秋指了指方向說,“嶼秋,這裏人太多了,我們去那座橋上走走吧。”

李嶼秋倒沒什麽要求,“好,走吧。”

二人剛剛走過去,在他們身後,宋淮恩就來到了他們剛剛路過的糖葫蘆攤位。

宋淮恩下山後就順着夜市走,一直走到這裏都沒見到師尊的人影,不知道他究竟去哪裏了,或許他們根本沒有來夜市?而是去了別的安靜的地方坐着?

可是這個時間,也就夜市還在開張,其他商鋪都關門了,如果他們準備采買什麽東西,就只能在夜市裏了。

他想了想,還是念了個咒術,開始追蹤師尊的蹤跡,他身上有師尊的衣物,直接利用這塊貼身手帕來尋找師尊的氣息了。

宋淮恩跟着只有他能看見的一團黑色霧氣走,來到一座橋邊,黑霧便消失了,師尊的氣息停在了這裏。

他不明所以的擡頭去看,只見橋上熙熙攘攘,另一頭的柳樹下站着的那位似乎就是師尊,衣服都還是上次見面穿的那身衣服。

宋淮恩看到了師尊,剛面露欣喜,想要默默跟上去,然後就看見了在師尊身邊的,剛才被人遮到、走了幾步才露出來的重玉。

那個人應該是重玉,他雖然沒見過,但是聽青山派內的弟子說了,師尊是和重玉一起下山的,那應該不會是別人。

重玉竟然還一手搭在師尊的肩膀上?!他怎麽敢的,師尊脾氣不好,自己都不敢随便貼近他的身體,可現在……師尊怎麽能容忍別的男人碰他?

師尊為什麽要和他一起來這裏?而且他們兩個看起來還如此親密!

宋淮恩站在橋底下,隐者身形,整個人透出一股陰暗又委屈的氣息,讓人不敢靠近。他都沒有和師尊一起來逛過夜市,沒和師尊一起買着寫小吃,在熱鬧的人群中穿梭,為什麽師尊卻和重玉一起來了?

莫非在師尊眼裏,他們兩個的關系是見不得人的?而師尊在外面還和別的男人這麽親近!

不過這裏隔着太遠,宋淮恩看不清師尊和重玉的正臉,只能看見他們兩個的背影。

他生怕二人走了,就連忙往前走去,又擔心被他們看見,或者發現了他的氣息,所以不敢靠得太近。

直到師尊停下來,重玉繞到師尊身前站着,不知道跟他在說什麽,反正把他的路給攔着。

這時候宋淮恩終于看清楚了重玉的正臉。

霎時間,他整個人像被一道巨大的雷電劈中一般,從頭到腳都是痛極且冷極的狀态。

那個人的臉,為什麽和他的臉竟有七八分相似?

重玉是裴意的好友,那麽師尊肯定是先認識重玉,後來再認識他的。

這到底怎麽回事?

他腦海裏開始循環播放師尊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先後聯系起來,忽然想通了什麽。

“從我初次見你時,就想把你關起來了。”

——是因為發現他和重玉長得很像,所以才想這麽對待他嗎?因為得不到重玉,所以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