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飯,原本陰沉的天氣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雨雖然不大,這個時節下起來卻也煩人的很,無他,只因夏家的苞谷還沒全都收回家。

“老大,下雨了可咋辦啊?地裏的苞谷不會有事吧?”

夏大山勾起唇角淡淡一笑,不以為意道:“娘,你那會還說村子裏誰不知道就剩下咱們一家的苞谷在地裏沒收回來,誰敢去地裏偷咱家的苞谷,這會你咋就變了?你要是不放心,不如你去地裏守着?”

“大山,我可是你娘,我都一把年紀了,你還讓我去地裏守着?再說了,你娘在地裏守着,你炕上躺着睡,你能睡着?要真是有人偷苞谷,你娘的腳力可跟不上人家的腳力!”

夏婆子低喝一聲,面露不悅。

夏大山雙臂環胸:“娘既然知道自己一大把年紀了,今天你在家裏睡覺的時候,你就該讓其他人先去地裏幹活,而不是也讓她們在家裏睡覺,要是地裏幹活的人不少,說不定今天下午我們也就把苞谷收回來個差不多了,也不用在這裏瞎擔心了。”

夏婆子張口為自己辯駁,神情帶着幾分不耐。

“娘又沒讓她們也在家裏睡覺,那是她們自己不自覺,我那會都趟炕上睡着了,我哪裏知道她們沒有去地裏,等我睡醒了,我也狠狠的吵了她們一頓,行了,娘也不是故意的,苞谷沒收回來,在地裏受了潮,娘也不願意!”

夏大山困到極致,實在不想和夏婆子吵,擺了擺手,直接往西屋去了。

夏婆子暗罵了聲“不孝子”,轉身回了東屋。

淅淅瀝瀝的這場雨足足下了一天才作罷,隔天天晴了,夏家一家人除了躺在炕上不能起身的田玉蘭,其他人天還不亮就往地裏去了,到了地裏,看着空蕩蕩的苞谷杆,一家人傻眼了!

“老大,咱家的糧食呢?苞谷去哪裏了?你昨天背着娘來地裏掰苞谷了?”

夏大山搖了搖頭,滄桑的臉上大寫的一個懵:“沒有啊,我沒來地裏,昨天下了一天的雨,我一直在西屋睡覺來着!”

“睡!睡!睡!老娘讓你睡!天天就知道睡!地裏的苞谷丢了都不知道!老娘養你有啥用?連點苞谷都看不住!今年我看你拿啥交賦稅!”

說着,夏婆子褪下腳上穿的泥鞋朝着夏大山身上掄去,沾着泥土的鞋底印在夏大山洗得發白的衣裳上,平添了幾分滑稽。

“走,去找裏長,這麽大事情,裏長要是不給我個說法,今個我還就住在他家不走了!”

夏婆子胡亂的把鞋穿在腳上,一路小跑奔向裏長家裏。

家裏的其他人沒有夏婆子發話,誰也不敢回家,只好跟在其身後。

“裏長,裏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這是要我老婆子的命啊!老婆子我也不活了啊!”

還未走進王裏長家裏,夏婆子就開始嚎啕大哭,不知情的還以為她死了爹娘!

街坊四鄰聽見聲音紛紛打開門往外走,有免費的熱鬧看,不看白不看!

進了王裏長家裏,夏婆子哭得更兇了,噗通一聲跌在地上,雙手緊緊攥着王裏長的褲腳,嘴裏大喊着:“裏長,你可要給我做主啊,不然老婆子我真的沒法活了!”

王裏長踢了踢腿,不耐煩的皺起眉頭:“到底咋回事,這是咋了!”

夏婆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活像是死了爹娘的樣子。

王裏長看向站在夏婆子身後的夏大山:“這是咋了?到底是咋回事?你們不說出來,我咋替你們做主?”

夏大山臉色微微發紅,結結巴巴的把事情的經過敘述出來。

王裏長聽完,臉色黑了個徹底。

“你們現在這是啥意思?咋的?讓我給你們做主?誰偷的你們家苞谷你們知道不?人都不知道,我咋給你們做主?你們這不是難為我嗎?”

夏大山撓撓頭,被王裏長這麽一說,他心裏的希望破滅了。也是,連人都不知道是誰,讓裏長咋找人?村子裏這麽多人,各家各戶剛收了苞谷,苞谷長得都一樣,咋找小偷?

夏婆子可不說這個,她家的苞谷丢了,肯定就是村子裏的人偷得,在村子裏,裏長的本事是最大,她不指望裏長還能指望誰?

“我不管,裏長你要替我們做主啊,我家的苞谷丢的可不是一星半點,那可是整整四畝地的苞谷啊,該死的小偷,一粒都沒給老娘剩下,裏長,你可一定要找到小偷給我們家做主啊!”

王裏長朝一旁的老婆子使了個眼色,王婆子和兒媳上前一人攙着夏婆子的一條胳膊,把她從地上硬生生的拽了起來。

“大妹子,你這是幹啥?你放心,要是能抓到小偷,他還能不幫你主持公道?這是難就難在,你們根本就沒看見是誰偷了你家的苞谷,這,這你讓老王咋給你們抓小偷?你這不是難為他嗎?他就是個裏長,他可不是縣衙的官差,他沒你想的那麽厲害,這事啊,我看要不你們去縣城告官府吧!”

王婆子越說越來氣,她家老王又不是官差,專門負責抓小偷的。他就是個裏長,幹這個裏長最是窩囊了,沒一個銅板不說,天天誰家有點雞毛蒜皮的小事都要找上門來,尤其是夏婆子,光是處理她家的事,十個手指頭來回數十遍都不止!

這事她算是看出來了,夏婆子這是明擺着來訛她們家來了。她家苞谷被人給偷了,讓他家老王抓小偷這沒啥,可誰能保證偷苞谷的小偷就能給抓着?眼下,夏婆子胡攪蠻纏哭哭啼啼,想幹啥?難不成還想讓她們把她家丢的苞谷給賠出來啊?

“老嫂子,話可不能這麽說,我就是個平頭百姓,縣衙的大門那是我這個平頭百姓想進就能進去的?這事啊,實在不是我為難你們,實在是,我家丢了四畝地的苞谷,身為一村的裏長,你不能看着不管吧?這事總要有個說法才是,我今天來,不為別的,就為了要個說法,我家地裏的苞谷不能白白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