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森森的劍眼見就要刺入她眉心,千鈞一發時刻,木羽脫出身來,攔腰一抱,生生避開了幾乎刺入她皮膚的一劍。
“怎麽樣?”木羽蹙着眉,一邊抵擋着咄咄逼來黑衣人,一邊擔心的問道“還忍得住嗎?”
卿若花整個人痛的昏昏沉沉的,兩眼一陣一陣的發花,又怕他分心,急忙笨拙的擡手擦掉唇邊的血跡,勉強搖頭道:“沒……沒事”。
木羽點點頭,專心對付起黑衣人來,卿若花昏沉沉的被他抱着,随着他忽上忽下,胸口越發痛如火燒。
不知過了多久,木羽将她放了下來,卿若花努力集中精神,才勉強看清眼前情景,園子裏早已亂成一片,木羽只身擋在她們前面,與黑衣人纏鬥在一起,也不知是她痛的眼睛發花,還是真的,她覺得黑衣人似乎又多了。
卿若花不想拖累他,兩眼發暈的扶着一棵樹,不然自己倒下去。
突然,一個人影從斜旁沖了過來,薛婉娩撲到她身邊,拉着她的胳膊急晃道:“若若,你怎麽樣了,沒事吧?”
卿若花被她搖的只抽冷氣,臉色發白的想要掙開她的手,卻痛的根本沒力氣掙開,只能忍痛道:“我沒事,別搖我……暈。”
話說到最後,幾乎低不可聞,薛婉娩似乎沒有聽到,搖着她的胳膊,慌張的追問黑衣人是誰。
卿若花被她搖的心慌氣短,聒噪的追問聲,更吵的她神經發脹,終于忍無可忍的将她往旁邊一推。
她這一下根本沒使出多少力氣,她本以為推不開她,卻不想薛婉娩竟直直跌到了一名黑衣人的腳下,一臉驚恐的尖叫道:“若若不要!”。
“若若!”恍惚間耳邊突然傳來沈陌含着怒意的聲音,卿若花緩慢的回過頭,果然見沈陌疾步往薛婉娩的方向沖去。
然而卻已不及,那黑衣人一劍刺穿薛婉娩肩頭,拔劍就欲滅口。
沈陌揮劍急擋,怒意磅礴的劍氣,震得黑衣人手臂微微發顫。 黑衣人自知不敵,又見不遠處岑藜帶着人急奔而來,心中不敢再念戰,匆忙吹了一個口哨,率先越牆而逃,其他黑衣人聽得哨聲,亦紛紛跟了上去。
沈陌一手抱着薛婉娩,臉色陰沉的望着她。雖然沒有說話,但她知道,他是在怪她。
卿若花心頭一揪,臉色煞白的解釋道:“沈陌,不是…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
沈陌唇角微抿,目光晦暗不明的望向她身後,只是他尚未說話,便被一只蒼白的小手揪住衣袖,薛婉娩蒼白的臉映着肩上鮮紅的血,淚眼濛濛的啜泣道:“言哥哥,痛。”
沈陌臉色緩了緩,俯身将她打橫抱在懷中,匆匆向外走去:“別怕,我們馬上找大夫來”
薛婉娩點點頭,乖巧的縮在他懷中,一只手害怕似得緊緊揪在沈陌胸口的衣襟上。
卿若花胸口窒的難受,就仿佛那只手狠狠地揪在了她的心上,痛的她幾乎搖搖欲墜站立不住。
“你沒事吧?”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卿若花微微側過頭,發現木羽竟不知什麽時候來到她身後,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正滿眼擔憂的望着她。
卿若花搖搖頭,扯起嘴角勉強笑道:“我沒事”說着稍稍拉開二人的距離,仰頭望着他道:“我先回去了,以後…以後再見。”
木羽看着她腳步虛浮的漸漸走遠,孱弱的背影仿佛随時都會倒下,他知道,以他現在的處境,本不該多管閑事。可是,看着她……他終究不忍心。
卿若花頭暈目眩的往外走,沒走兩步就腳下一軟,直直撲向地面,千鈞一發之際,一雙堅韌有力的大手從旁邊伸過來,輕輕将她撈了起來。
卿若花渾渾噩噩的順着那只手的力氣站穩,就聽到木羽低低軟軟的聲音在耳邊道:“把這杯茶喝了”
卿若花睜開眼睛,看着那杯遞到唇邊的茶,有氣無力的搖搖頭:“我…不渴”
“喝茶,不一定是為了解渴”青瓷黃湯的茶水固執的送在她唇邊,即使意識不清,卿若花依舊覺得耳邊的聲音和煦若春風。
可是她一點都不想理,她現在全身疼得一點力氣都沒有,只想找個地方一頭倒下去睡一覺,所以想也不想的拒絕道:“不解渴,難道補血嗎?”
“如果這樣會讓你覺得好喝點”木羽頓了頓,道:“那麽,是的。”
卿若花沒力氣跟他争,知道若是不把茶喝了,他大概是不會放自己走的。只能伸手去接杯子,只是她沒想到自己受的傷卻遠比想象的重,重到竟連杯子都握不住,茶剛接到手裏,就被她抖灑了一半。
卿若花心裏突然害怕起來,她會不會以後都是這樣了?會不會再也好不了了?甚至……會不會死?
她越想越害怕,聯想起剛才沈陌抱着薛婉娩決然而去的樣子,眼淚毫無預兆的就滾落了下來。
淚眼朦胧間,只聽耳邊一聲低低的嘆息,一只手覆了上來,輕柔卻有力的握着她拿着杯子的手,輕聲哄道:“乖,別怕,喝了茶就沒事了。”
也不知是木羽的話起了作用,還是他溫柔的聲音安撫了她,卿若花果然乖乖的就着他的手,安靜低頭的喝茶。
她的眼睛上還挂着淚水,又長又翹的睫毛濕漉漉的,像被露珠浸過似的,随着她慢慢喝水的動作,輕輕撲閃着,就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雀兒,啄的木羽心中癢癢的。
只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地,心頭剛升起的那一絲絲旖旎情緒便瞬間消散了去。
等卿若花喝完,他便立刻收回手,打算送她回去。二人剛走到繪慶園門外,守在一輛馬車旁的岑藜便迎了上來,對着卿若花道:“若姑娘,主子吩咐屬下護送您回去。”
卿若花胸口的痛意似乎緩了一些,只是腦子依舊昏昏沉沉的,聞言不在意的點點頭,便往馬車上爬,若不是最後還是靠木羽攙扶上的馬車,只怕她連跟他最後的道別都想不起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撐回了曉風別院,只記得一回到房間裏,便直接倒在床上,睡得昏沉不醒。
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已是下午,身上痛似乎減了不少,不在像剛開始那樣痛的人無法呼吸。
卿若花打開門等不過一會兒,就見一小丫頭端着水盆和漱洗用具走了進來,卿若花呆看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張口詢問沈陌在哪裏?
小丫頭似乎沒有聽清,反問她要什麽。
卿若花張嘴道:“沈陌在那…”
話未說完,她突然震住了,不是小丫頭沒聽清,而是她根本沒發出聲音!
卿若花心中驚疑不定,強忍着驚懼搖搖頭,揮手讓她出去。
等小丫頭一出門,她慌忙闩上房門,試探的叫了幾聲沈陌的名字,還是沒有聲音!她有些害怕起來,惶急的又叫自己的名字、爹娘、哥哥一陣混叫,統統一點聲音也沒有!
趕快說話啊!趕快說話啊!卿若花又急又怕,不停地摳着自己的嗓子,強迫自己發聲!又摳又掐,折騰的淚流滿面,嚎啕大哭,房間裏卻依舊空寂的像荒林!
一直折騰到傍晚,她才終于死心,不得不相信她啞了!
卿若花直覺明白會這樣,定跟早上那一掌脫不了關系,她本以為吐口血,忍幾天痛,就會過去了,可現在顯然不似她想的這般樂觀。
卿若花急急的擦幹了淚痕,草草漱洗後,光忙往沈陌的房間跑去。她害怕這樣的靜,靜的仿佛根本沒有她這個人,她不要在這裏胡思亂想。她想見他,想把心中所有的的害怕統統告訴他!
沈陌房間裏并沒有人,卿若花想也未想,掉頭又往書房跑。院裏正在收着被子的丫頭見她來而又返,已猜到她的意圖,連忙高聲提醒:“若姑娘,公子在薛姑娘院裏。”
卿若花腳步頓了一頓,才掉頭往薛婉娩住的采薇院走去,越靠近采薇院,卿若花愈覺得腳步發重,站在荷塘邊望着采薇院的大門許久,終究沒有踏近一步。
“你怎麽在這裏?”突然,身後傳來她熟悉的仿佛銘刻在腦子裏的聲音。
陰若花眼眶一熱,不知為何,聽到他的聲音的那一瞬,她突然有種狠狠大哭一場的沖動。強忍着淚水轉過頭,果然見沈陌正端着碗藥站在身後幾步之處,蹙着眉望她。
她看着他臉上神情,心中一抽,臉上卻笑意更嫣,走過去拉着他衣袖,示意他跟自己走。
沈陌眉頭皺的更緊,低聲道:“婉兒還昏迷未醒,你先回去,有事以後再說。”
說完拂開她的手,毫不留戀的擦身而去,一步步的,離她越來越遠,踏上小橋,穿過荷塘,消失在繁花相綴的月門裏。
強忍的淚水突然奪眶而出,像斷了線的珠子再也收勢不住。
其實,她只是想他安慰安慰她,哪怕只是一聲,只是一聲‘不怕’也好。
她知道沈陌是喜歡自己的,可是現在想想,這種喜歡,又如何及得上薛婉娩與他舍命相護的青梅竹馬之情。所以他看見薛婉娩受傷,才會如此的心急如焚吧。
其實他心裏定然是怪自己的,因為不管有意無意,都是她害的她被刺了一劍。
卿若花漫無目的往回走,不停流出來的淚水被風吹幹,粘在臉上,一陣陣的發痛。
也不知走了多久,等她發現天黑時,竟已進了雲陽城。
她愣了一會兒神,看着道旁林立的酒樓瓦肆,又調頭往回走,除了回去,她不知道還能去哪兒?
天漸漸的黑透了,越往曉風別院的方向走,四周越安靜,大多數人家都已熄了燈,靜悄悄的,只有偶爾幾家客棧酒樓燈火輝煌,影影憧憧,似三千靜寂中的浮世繁華。
卿若花突然很想回家,想哥哥、想在京城的爹娘。想着想着眼淚就不争氣的流了下來,怎麽擦也擦不盡。她越想越委屈,抱膝蹲在路邊哭的氣噎力竭也發不出丁點聲音,只能嗬嗬的喘氣,仿佛這樣才能發洩心裏的難受。
哭着哭着,卿若花忽然覺得不對,身後似乎有什麽動靜,她剛想回頭,一只手已搭在了她的肩上。
卿若花吓得渾身一顫,她不知道是什麽人,但她現在這副樣子,跑不動叫不出,若碰到歹人,只能任人宰割!
心中一個哆嗦,她毫不猶豫的爬起來就朝着曉風別院的方向跑,然而還沒跑出一步,便被人從後面一把拉住胳膊,生生的拖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