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四章
宋淮恩假裝乖巧, 配合李嶼秋,便是為了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麽,是不是自己負傷甚至瀕死回來,他就會很開心?
李嶼秋想也不想就說:“算了, 為師只是讓你去學習實戰的, 但你能有這份心意很好,我心領了。”
這會兒說的倒是冠冕堂皇, 昨天他可完全不是這個意思。
宋淮恩的視線掠過他身後那間亮着燈的屋子, 莫非李嶼秋是想要在裴意面前裝好人, 才故意解釋他的用意?
宋淮恩不再多言,反正驚喜他已經在準備了, 就看到時候李嶼秋會不會被他吓到吧。
他真的挺期待的到時候看到李嶼秋的反應。
等到李嶼秋知道自己欺壓已久的軟柿子徒弟真實身份是天魔,他會怎麽辦呢?會跟他求饒嗎,還是在他動手之前先自盡?
但他深知李嶼秋貪婪的性格,他大概會為了茍活求饒吧。
想到這裏, 宋淮恩又蹙起了眉。不知怎麽, 他對腦海裏那個畫面很排斥。他看了看眼前的李嶼秋,頓時明朗了一點。
他的師尊好像并不适合那種跪地求饒的軟弱角色, 因為他已經有一副孱弱的皮囊, 若連性格也被打磨得軟弱了,那就是真的無趣了。
在這種矛盾的心理博弈當中, 宋淮恩還是進行着自己的計劃,他要通過這次生死不論的比試, 把自己的血脈潛能激發出來, 覺醒自己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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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裴意清早時和掌門傳了音, 說明他今日下午會去勘察周圍的煞氣。
掌門說:“你帶幾個弟子一起去吧, 多幾個人觀察也好多幾個參考的數據, 而且他們還能幫你打雜。”
裴意婉拒了,“我與嶼秋一同去便是了。”
裴意喜靜,不樂意帶很多人一同出門,何況他知道那些小輩在自己面前肯定畏畏縮縮的,壓抑的很,他還不如帶上李嶼秋,至少這個小徒弟看起來根本不怕他。
“那您可要想好了,”掌門失笑,“不是我誇張,嶼秋他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昨日若不是跟着宋淮恩,他是萬萬不會出門的,不知道今天他還肯不肯出來呢。”
裴意并不在意,他畢竟是李嶼秋的師父,總該給他一個面子。
“暫且就這樣定了。”
掌門也只能說好了,“也對,您是他師父,您說話總是對他有用的。”
裴意也沒回答,算是默認了。
裴意起得早,天色朦朦胧胧的,但他剛和掌門傳音結束,就聽見隔壁院落開門的動靜了。
隔壁住的是宋淮恩,他這麽早就出門去幹嘛?
不過裴意連自己的徒弟都不怎麽管,更別提徒弟的徒弟了,當即抛之腦後了。
離比試開始的時間還有三天,李嶼秋假惺惺的讓宋淮恩好好練習,好在宋淮恩真的挺聽話,後來就沒反駁過他了。
就是有一點不好,宋淮恩似乎察覺到了李嶼秋吃軟不吃硬……
李嶼秋:[他黑化值真的有100%嗎?]
系統:[是啊,他重生前可是想用自爆來毀滅天地的,妥妥的黑化美強慘一個。]
[那你能解釋解釋他現在的狀況嗎?]
臨近正午,烈日炎炎,李嶼秋一臉黑線的端坐在廳堂裏主位上,在他身邊,宋淮恩又帶着一身傷,衣袍全是斑斑血跡,一張清秀的臉上也有了一道細小的血痕。
他從靈囊裏取出一個軟墊,墊在膝蓋下,跪坐在李嶼秋身前,“師尊幫我塗藥吧,身後的傷弟子自己塗不到。”
系統:[……]
這個主角前天晚上初見時還擺着一張高冷死魚臉,現在知道李嶼秋吃軟不吃硬了,這麽熟練的就開始示弱裝乖了。
這是黑化值100%的人能幹出來的事情嗎?他不是應該想辦法恢複力量繼續毀天滅地嗎,要麽就是想辦法隐藏自己假裝是個透明人,怎麽能繼續跑到李嶼秋跟前來賣慘?這是什麽套路?
李嶼秋:“……你還挺會得寸進尺。衣服脫了吧。”
“師尊,我還不夠聽話嗎?”宋淮恩擡眼看他,仿佛是在質問“得寸進尺”這個形容詞。
就好像,自從那晚李嶼秋說過“喜歡聽話的弟子”之後,宋淮恩就一直在遵守這句話的規則。
但李嶼秋明白他為什麽這樣做,他不是真的想要他的憐愛,而是因為,宋淮恩這個大魔頭根本不懂師徒之間的相處,他想要回歸平靜生活,當然不能輕易殺人大動幹戈,所以他也會盡量和李嶼秋維持好關系。
他或許不明白李嶼秋前後态度的轉變,但是有了一個突破口,他也會嘗試改變現狀,力圖和李嶼秋修補關系……以免他忍不住想以下犯上謀害師長。
李嶼秋幾乎被他逗笑了,他想到第一世時自己是如何苛待顧晟的,那時的手段就格外有效,于是說:“我讓你做什麽,那是你身為弟子必須要做的。但是讓我憐憫你,為你擦藥,卻不是必須的。”
居然又想通過聽話得到他的憐憫嗎,真是愚蠢得可愛。
“但你今天這麽可愛,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弟子被奪舍了。”他示意徒弟把頭發束起來。
宋淮恩将頭發束起、衣服解開,露出後背斑駁的傷痕,有獸爪印,也有擦傷的淤青,但他面色平靜地根本看不出在忍受着這樣的痛苦。
宋淮恩今日完全是和李嶼秋互相試探底線,沒想到得到會李嶼秋一句“可愛”的誇獎,一時結巴了會兒,“師尊,不是說喜歡聽話的嗎?”
李嶼秋愣了一下,他莫名在宋淮恩身上看到了顧晟的影子。只是可惜了,靈寵印記不會一直刻在天道身上。但還是會刻在他們的靈魂上,那種契約除非李嶼秋親自解除,否則無法化解。
“當然,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如果是你的話……”李嶼秋最後也不知該如何形容,幹脆不說了。
很久之後,宋淮恩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敢于得寸進尺,那還不是源于李嶼秋對他偏愛的底氣。
或許連李嶼秋自己都沒意識到。
宋淮恩今天依舊去了後山修煉,在不過中午就回來了,以往都是傍晚才回來的。李嶼秋以為他去了這麽多次,總該長點記性吧,怎麽今天的傷看着比前天見到的傷居然還要嚴重?
李嶼秋嘆了一口氣,拿出傷藥來,“也罷,你之後就不用去了。”
反正那對宋淮恩只能傷到表皮,根本無法實質性的挫傷他,除了讓他每天帶着傷口和憎恨回來,別無用處。
宋淮恩這次比試回來之後,李嶼秋就得走劇情關他小黑屋了,他一面希望能順利,一面又不免對即将被強取豪奪的宋淮恩心生憐憫。
他是能感同身受的人,只不過他并未受到過什麽苦楚,因為天道并不敢真的欺負他。但他可是會真的欺負虐待宋淮恩的,不然沒法完成劇情。
“好。”宋淮恩自然應了下來。
他眉目低斂着,絲毫不見方才的緊張,眼底一片漆黑。
李嶼秋剛給宋淮恩擦好後背的藥,還沒來得及讓他轉過身來,這時,裴意忽然從門外走了進來。
裴意似沒料到會撞上這幅畫面,微微發怔,“這是怎麽了?”
“弟子正給淮恩擦藥……師父怎麽過來了?”
李嶼秋連忙站起來,本欲走過去迎他,沒料到宋淮恩扯了扯他的衣袖,說:“師尊還沒給我擦完藥。”
李嶼秋有那麽一瞬間懷疑,宋淮恩是不是故意想破壞他這個好師尊的名聲,尤其是在裴意面前,好讓以後裴意別給他撐腰。
明明他對外宣稱是個好師尊,可是他的徒弟身上卻有那麽多傷,新傷加舊傷疊在一起,看起來簡直就是常年被霸淩的小可憐。
但為了在裴意的面前把戲做全套,他只好坐了回去,繼續幫宋淮恩擦藥,一邊問,“師父來可是有什麽事嗎?”
裴意大概本是想進來的,這會兒卻只站在了門口,低聲說:“為師本想帶你一起出去勘察煞氣的。”
李嶼秋一心不能二用,給宋淮恩擦藥還要分心和裴意說話,算是為難他了。他亂糟糟的想,昨天裴意好像根本沒跟他說過這事,怎麽今天忽然就要帶他一起出去了?難道又是為了彌補他?
宋淮恩在一旁沒說話,就是拿手帕捂着嘴,低聲咳了一下。
李嶼秋聽見他咳的聲音,只好加快了擦藥的速度,免得把人弄感冒了。
但是裴意還在門口等着他的回答呢。
一邊是對他假惺惺的裴意,一邊是對他賣可憐的宋淮恩,李嶼秋又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他當即決定,放裴意的鴿子應該也沒關系吧,反正他應該也不在意自己這個弟子的。
“師父,不然你先去吧,我一會兒得空了就來找你。”
裴意得到這個答案,有點驚奇,不過他沒看李嶼秋,倒是瞥了一眼宋淮恩。
不知怎麽,他總覺得宋淮恩沒他表面上看上去那樣平庸孱弱。
他本來只是出于想和李嶼秋修複關系的打算,而且又已經和掌門說明了會帶他出門,若李嶼秋不能來,他也并不是很在意,偏偏掌門說的話讓他莫名很在意。
掌門說只有宋淮恩能讓李嶼秋出門,他原本還不信,如今連自己都不一定能請動李嶼秋,他總算是信了這話。
可是憑什麽呢?他與李嶼秋師徒這麽多年,而宋淮恩入李嶼秋門下不過半年時間。宋淮恩究竟何德何能,何至于讓他這個師父在李嶼秋心裏的位置,都不如宋淮恩這個僅僅認識了半年的弟子。
即便心中這樣想着,但以裴意的身段,到底做不出在這裏等着李嶼秋的舉動,只好揮袖離開了,“不妨,你來時告訴我一聲便是。”
李嶼秋看了眼他的背影,嘀咕道,“早不跟我說。”
宋淮恩一聲不吭,面部肌肉略顯緊繃,因為他發現了第二個樂趣,正在強行忍笑。
除了能通過賣慘的手段騙取他這小師尊的憐愛,還能看到前世的死對頭裴意吃癟,可謂一舉兩得,非常有趣,給他平靜的生活裏也增添了一點樂趣。
可是……等等,他想要的是平靜的生活,而不是什麽樂趣啊,他為什麽非得要這麽做?
但很多事情,他做的時候根本沒有思考到其中的不對勁。
就比如他今早起來,偷聽到裴意的傳音,他知道裴意肯定是來查自己的,居然還想帶上李嶼秋一起去。
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嗎?宋淮恩當然不能讓李嶼秋去,畢竟他和李嶼秋朝夕相處,萬一真的讓李嶼秋發現點蛛絲馬跡,懷疑到他頭上來,那他這個馬甲就真的廢了。
于是宋淮恩專門提前回來,一心想着拖延李嶼秋,盤算好了裝慘的計謀,心中期待看到李嶼秋的反應,結果沒想到,李嶼秋的反應比他預料之中的還有趣。
不能繼續再想下去……
肯定是因為他擔心李嶼秋提前發現自己的身份,才對李嶼秋這般在意這般上心,只要過段時間就好了……
但是宋淮恩根本沒想過,他也擔心自己被裴意發現身份,為什麽就沒有同樣對裴意這麽上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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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嶼秋最終還是沒有跟裴意一道出去。
後來宋淮恩又發熱了,“師尊,您有止疼的丹藥嗎?發熱後傷口又癢又疼。”
雖然修行之人根本不怎麽生病的,但是宋淮恩這種修為不上不下,又經常受傷的人,生病應該也是正常的吧?
李嶼秋當即開始找藥,宋淮恩隔一會兒又說,“沒關系,我習慣了,師尊還是去找裴意上神吧。”
說實話,李嶼秋到這個世界之後,為了任務,已經抛開了對天道的仇恨,把宋淮恩和天道隔離開來看,其實宋淮恩對他真的挺聽話的,而且宋淮恩的遭遇也挺可憐,一直被他欺負……
因此他也忍不住心軟了,找來一塊濕毛巾給他蓋在額頭上,“你既然生病了,就用不着硬撐。我是你師尊,理應照顧你。”
宋淮恩垂下眼睫:“弟子不敢。”
李嶼秋知曉他肯定覺得自己這個師尊假好心,便安撫般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語調放柔,解釋說:“先前的種種,都是為考驗你罷了,若你一開始就肯聽話,為師也不至于那般。”
因着宋淮恩最初時很高冷,對師尊也稱不上是言聽計從,所以才遭到了這一系列的“考驗”。
外面日頭很毒,宋淮恩的目光定在窗紗投下的陰影裏,光束中有細微的塵絮,如同他漂浮不定的心。
無論是之前還是現在,李嶼秋待他都是最特別的,他能從裴意那裏把李嶼秋留下來,這又有誰能做到?
他知曉師尊是惺惺作态,但又為找到和師尊和平相處的辦法而莫名高興,這或許是因為,不再刻意刁難他的師尊,其實待他很溫柔,心思也很簡單,幾乎全寫在臉上了,一目了然的嬌縱天真。
宋淮恩将聲音壓得低低的,“那多謝師尊……”照顧。
這時,有一只紙千紙鶴從外面撲棱着飛了進來。
李嶼秋伸手接過,千紙鶴上傳來掌門的聲音:“嶼秋,你的故人來了……還是你親自來一趟吧。”
不出宋淮恩所料,李嶼秋傳回去一句話:“我徒弟生病了,我走不開。”
沒過一會兒,掌門師兄又傳來了一只紙千紙鶴。
——“你來了就知道了。你弟子在身邊,我跟你說不清楚,反正你不來肯定會後悔的。”
後面還沒完,隐約能聽見掌門在叫另一人,似乎稱他為,“重玉上神”。
李嶼秋聽見這個名字,還沒反應過來。
但是他已經僵住了身子,下意識地心髒狂跳起來。
重玉上神,原主心中的白月光,這個原著裏沒出場過的人,竟然出現在了青山派內。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靜靜.、只有聰明人才能看見我 10瓶;舔狗攻yyds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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