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糟。聽到這個名字凱龍就暗叫不好,熟悉的頭痛感再次向他襲來。他在一個小時以前就叫太宰治自己去解決晚飯,少年到現在還留在食堂顯然是有意為之,只是不知道他到底在這裏看了多久。

“是芥川啊,”穿着黑大衣的少年雙手插兜,慢悠悠地從泔水桶旁邊晃過來,頭頂翹起的呆毛給他增加了一點俏皮,雖然是在亂糟糟的廚餘垃圾旁邊,他依舊有一種特殊的氣場把自己和周圍隔開,他漫不經心的語調在只剩下他們港口mafia公共的餐廳流淌,“還有凱龍先生和銀,真是巧啊。”

港口mafia的年輕幹部在自己部下的面前站定,卻沒有看眼中寫滿了崇敬的芥川龍之介,而是越過他的肩頭,用不帶感情地視線掃過同樣面無表情的半人馬以及黑發少女下意識的抓住醫生白大褂的那只手。

太宰治的目光對于銀來說有如實質,讓少女心中一顫,觸電般地松開了抓着凱龍衣角的手,近乎本能地藏到半人馬身後去。

“怎麽還沒有回去?”人馬怪凱龍的聲音打破這種了這種逐漸變得古怪的氣氛。

“因為今天發現味增湯很好喝,所以突發奇想,想試一試能不能溺死在味增湯桶裏呢。”黑發少年托着下巴,用十分跳脫的語氣說着很不健康的內容。

難怪太宰治的外套和襯衣看起來都濕漉漉的,凱龍仔細觀察了一番,才發現他剛剛以為的太宰治頭上忽然出現的那個呆毛其實是一根昆布,自己家不省心的被監護人果真去鑽了湯桶。

“太宰,你先回去吧,記得洗澡。”

至少他沒去鑽泔水桶,也許是對太宰治千奇百怪的自殺手法産生了免疫力,凱龍居然有了點詭異的欣慰,不過這種莫名開始修羅場的畫面還是趁早結束比較好,他還需要去配置一點草藥給芥川那個孩子治療他的頑疾,現在就只好想辦法把自家的麻煩精先支走。

但沒想到剛才還表現得一切正常的麻煩精卻不幹了。

“原來如此,”頂着一條昆布的黑發少年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手握拳,敲擊着另一只手的掌心,再看了一眼依舊畢恭畢敬地站在旁邊的芥川龍之介,用控訴的目光看向自己的監護人,“果然是因為有了更聽話的小孩,所以作為我的監護人,凱龍先生早就就想着要把我掃地出門了吧。”

銀發的半人馬沒有因為這樣的太宰治而産生多少情緒波動,但在與太宰治近在咫尺的地方看着這一切宛如奇幻故事的展開發生的芥川龍之介則有些被刷新了世界觀。

凱龍先生是太宰先生的監護人嗎?這個嶄新的詞彙第一次出現在發型酷似垂耳兔的少年的認知裏,雖然不知道監護人具體是什麽意思,但看着凱龍和太宰治之間讓人無法插足的溫馨氣氛那一定是非常緊密的關系。那樣的太宰先生他從未見到過,面對自己的時候,太宰先生從未露出過這樣的神情。

見凱龍沒有回答,太宰治故意做出一副黯然傷神的樣子,變本加厲地編排起人馬怪來:“所以果然是那個吧。”

“什麽?”現在反倒是凱龍跟不上他跳脫的思維了。

“就是隔輩親啊,”綁着繃帶的少年言之鑿鑿地說着,像電視劇裏掌握了關鍵性證據的偵探那樣擺出pose,“芥川是我的部下和弟子,而凱龍先生是我的監護人,所以,如果芥川進了我們家的門不就是凱龍先生的孫子嗎?”

死寂在其他三人中間蔓延。

太宰治依舊是維持着那種浮誇的天真無邪的笑容,而芥川龍之介還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之中,因為被太宰治承認了是部下和弟子而陷入了一種狂熱之中。

人馬怪凱龍黝黑的面龐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緒變化,但銀總感覺這個健壯得不符合醫生固有印象的男人下一秒就要開始身體力行地教育對面在她看來十分可怕的太宰先生。

現在在場唯一正常的人大概就是銀了,女孩子幾乎稱得上是不知所措了,她滿心只有太宰先生的兄長一時半會兒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尴尬而不失禮貌地站在原地。

銀從剛才起就躲到了半人馬身後,這個明智的舉動讓她不至于被這種詭異的氣氛完全同化,在的同時還有餘裕分神換算一下其中的關系公式,在得出結果後後也迅速地陷入了謎之沉默,如同樹樁一樣僵立在原地。

“稍微正常一點,太宰,”人馬怪朝太宰治的方向伸出一只手,似乎是想用力揉一揉他的頭,但最終落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如果很介意的話,下次就不要給我增加工作量了。”

這只是一句簡簡單單的話,但不知為什麽,港口mafia的年輕幹部立刻就被很好地安撫了,昂起頭甩掉了粘在腦門上的昆布,奇跡般地聽話的悠哉游哉地走出了食堂。

這場險些發展成內讧的奇妙氛圍終于莫名其妙地被挑起又虎頭蛇尾的結束了。

“凱龍先生,請問我們接下來要做些什麽嗎?”銀充分發揮了這些天鍛煉得來的體能優勢,強硬地摁住了心急火燎地就要追随着太宰幹部的身影離開的哥哥芥川龍之介,謹慎地向正想要走開的人馬怪醫生詢問道。

目睹了凱龍成功安撫下太宰治情緒的全過程,女孩下意識地就認為他是個可靠而且可以信任的人,內心甚至還有一點點希望太宰先生所說的是真的,雖然有着非人類的外表,但是凱龍身上有一種讓人安心的氣質,讓她剛才躲在人馬醫生身後,即使面對的是太宰先生,銀也沒有感覺到過于害怕。

“我去洗個手,你們在這裏稍等一下。”

背對着兩兄妹,人馬怪隐蔽地嗅了嗅手指的氣味,果不其然萦繞着一股淡淡的味增湯味,當即讓半人馬的眉心的痕跡更深了一些。太宰治沒有說謊,他果真去體驗了一把在味增湯洗澡的感覺,回家以後,少年的黑外套絕對需要好好清洗一番,現在只能希望森鷗外贈予他的外套足夠耐用。

“這些是給芥川的藥物,請銀小姐務必督促他按時按量地喝掉,不然可能會影響藥效。”深色皮膚的半人馬醫生把一提用牛皮紙包裹的草藥遞給一臉期盼地望着自己的少女。

從剛才凱龍說有能夠緩解和治療芥川龍之介的頑疾的時候,少女就一直用這樣的目光望着他了。

“謝謝您!”

看到少女終于露出歡快笑容的臉龐和那個倔強少年臉上依舊漠然的神色,凱龍為了挽回一點自家監護人在部下面前的形象,忍不住開口:“今天太宰說的話還請你們不要說出去,他平時不是這樣的。”

雖然感覺有點越描越黑的節奏,看着那個叫銀的女孩一本正經地捂住嘴,表示自己不會說出去,而那個叫芥川龍之介的孩子若有所思的樣子,不過也算是給熊孩子一個教訓了,凱龍有些心虛的想,但表面上還是維持住了自己嚴肅的形象。

“啧,居然要我們明天就趕回去。”

禪院真希煩躁的咂舌淹沒在的酒店房間另一頭傳來的歡呼聲裏,女孩子再次确認了一眼信息,然後随手把手機塞回兜裏,沖擠作一團打游戲的男孩子招呼着:“別玩了,快過來收拾東西,男孩們!”

“現在?”把自己頭發變成明黃色的少年最先聽話地走過來,好奇地湊到自己的女同學旁邊。

“嗯,東京那邊最近發生了不少事,輔助監督剛剛通知我說現在敲定了姊妹學校交流賽的時間,然後還有五條老師之前提到過的那一個新人要加入,再說橫濱這邊暫時沒有太多問題,我們被召回也不奇怪。”

紮着墨綠色馬尾的少女從大床上彈起來,揪着依舊對游戲戀戀不舍的熊貓的耳朵,指揮他麻利地動起來,狗卷棘和格勞格拉曼也不敢消極怠工,他們的行李本來就不多,四人合力很快就完成了收拾的工作。

“呼——”熊貓咒骸長舒了一口氣,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水,準備去把酒店的窗簾拉上,他們需要一個良好的睡眠,養精蓄銳,以趕上明天的電車。

但當熊貓走到窗臺邊上,正準備關窗拉窗簾的時候,卻和一只眼睛在夜色中閃着幽光、長着毛茸茸耳羽的生物對上了目光。

一聲綿長有怪異的叫聲從那只大概是鳥類的生物的鳥喙裏傳出,有些像是嚎叫的貓頭鷹,直到那家夥振翅飛翔,熊貓咒骸才确認它就是一只貓頭鷹。那只貓頭鷹和尋常的那種在動物園看得見的不同,它有着極其寬的翼展,幾乎事正常貓頭鷹的兩倍。

“怎麽了,胖達?”真希見熊貓在窗戶邊站了很久,疑惑地問道。

“不,沒什麽。”城市裏會有這麽大的貓頭鷹嗎?胖達在心裏嘟哝了一句,但是他并沒有在那只貓頭鷹身上感知到咒力,便沒有放在心上,只當作是自己的一次奇遇,随手拉上了窗簾,阻擋了來自外面的窺視,他們現在唯一需要顧及的就是休息。

只有困得迷迷糊糊的小獅子像是感知到了什麽向窗戶的方向探了探頭,但很快整個家庭套間就都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一件典雅和式茶室內,一名腦門上赫然有着一道縫合線的男人正悠閑地喝着茶,在他面前的案牍上,是近十條金色深淺不一的“奧林”,那些仿佛擁有着某種吸引人的魔力的項鏈一被聚攏到一起,就開始互相吸引,緩緩地同化和融合,最終變成一條色澤更澄澈的“奧林”。

看到新項鏈逐漸成型,男人伸手抓起了它,只是眼神依舊清明,仿佛一點也沒有像普通人一樣受到項鏈的影響,金色的鏈子在他手中緩緩地出現裂痕,随着一陣包裹着灰色霧氣的金色閃光出現,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了他面前。

那是一名高挑苗條的女性,她有着一頭火紅色長發,如同綢緞一般順滑,在頭上挽成一個高高的鬓,樣式奇特,兩只眼睛一紅一綠像是某種名貴的貓咪,美麗而妖異,身穿着一襲紫羅蘭色的宮廷長裙,一出現就以一種臣服的姿勢向男人的方向微微鞠躬示意。

女人溫柔又妩媚的聲音在和式茶屋內響起:“我的主人,沒有人的智慧能夠企及您,沒有人的偉力能夠勝過您,薩伊德願意任您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