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若花本只是故意發發脾氣,沒想到他反應會這麽大,一時吓得竟沒敢說話,但是想想,他有什麽好火的,該發火的應該是自己才對,卿若花這麽一想,底氣又像小樹苗鼓長成參天大樹一樣壯了起來,立刻橫眉豎目道:“難吃死了,這是給人吃嗎?我不要吃這個,我要吃八寶鴨和三鮮瑤柱!”
湛風緩緩的呼了口氣,側頭看了她一眼,平靜的撿起地上摔得四分五裂的盤子,從容的将一道道菜收回食盒裏,才面無情緒道:“屬下立刻讓人去買”
卿若花看着他恍若無事的樣子,不知為何,剛才裝腔作勢的氣勢突然洩了下來。
湛風拿着裝好的食盒,一言不發的往外走,走到門邊又忽然停了下來,沉默了片刻,才微微側頭看也不看她道:“小姐拼死拼活要回去,若回去後只會發脾氣、鬧情緒,依靠沈公子保護……小姐縱使回去了又有什麽用?”
卿若花聞言愣住,湛風也沒心思多做探究,道了一聲屬下告退,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他剛走到樓下,就見一個小二匆匆忙忙的跑過來,滿臉焦急的問:“公子,廚房您用好了嗎,這都大中午了,其他客官都得吃飯不是,您老這麽占着廚房,咱沒法做生意啊!”
湛風點點頭,從懷裏取出一錠銀子并手中食盒一起遞給他:“将這些菜拿去丢了,然後去八寶齋替我買一份八寶鴨和三鮮瑤柱。”他說完頓了一頓,終究還是道:“并幾個素菜回來。”
“得來”小二吆喝一聲,伸手接過銀子和食盒,笑道:“公子一看就是富貴老爺,還學我們這讨營生的親自做菜,看公子這臉色,一定是菜做的不讨娘子喜歡吧。”
“是啊,難吃死了呢。”
湛風自嘲似的哂笑一聲,轉身飄然而去。
卿若花坐在房間裏過了不久,就有小二進來打掃房間,她狀似不經意的詢問了湛風的去向,小二卻連連搖頭說不知。
卿若花眉頭緊鎖,本就巨浪滔天的愁海裏,又釀起了綿綿的愁雲。她不是真的要對湛風發脾氣,只是任何人被這樣像個物件一樣,枉顧意願的拎來拎去都會不爽。何況她現在有了沈陌,若要回去了,與他豈不是永難相見!
只是,湛風說的卻也有理,若沈陌真的遇到危險,自己回去不但幫不了忙,反而會拖後腿。倒不如遠離是非地,等沈陌脫困了再來找自己。
卿若花打定主意,心也慢慢的靜了下來,不再像之前那麽焦躁。琢磨一會兒,反而覺得有些對不起湛風,她長這麽大,也沒對幾個人發過脾氣。當然,卿若桐除外,他從來不在正常人範疇。現在雖然只是對湛風故意撒氣,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是個玲珑心肝,被傷的好像還挺深。
這讓她覺得很棘手,湛風是她很小的時候,她爹從一群孩子中選出來給她哥的伴讀,從她記事起,就見他倆成天介在一起,甚至有段時間他倆好的天天形影不離時,她一度以為湛風是不是看上她哥了,當時還暗暗為他可惜了一番,可惜她哥只喜歡美女。
不過後來有一次撞見他從青樓出來時,她才知道自己操心過了頭,畢竟天底下不喜歡美女的男人實在是少數。
當然,湛風喜歡男人還是女人這事與她無關,只是她從小到大看着他和卿若桐同進同出,心中不知不覺的也将他當哥哥看了,想到他剛才滿臉黯然的樣子,她覺得有些愧疚。
想當初,她因一時興起偷了人家新娘,然後陷害給卿若桐的時候,也沒這麽愧疚過。
卿若花亂七八糟的想了半天,就聽門外又響起一陣敲門聲,湛風渾然無事的拎着一個精致的食盒走了進來。卿若花幾次想開口,只是看他站在一旁,一副渾不在意仿佛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樣子,她又不知怎麽開口。
只能裝作認真的樣子,大口大口的吞着飯,但不知為何卻越吃越難受,仿佛吞下去的飯菜都梗在了胸口。卿若花再次偷偷瞄了他一眼,終于忍不住道:“湛風,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湛風恪守職責的站在一旁,目不斜視道:“屬下不餓”
“可是,你這樣站着我吃不下去”卿若花咬着筷子故作哀怨。
湛風低頭看了她一眼,淡然道:“屬下立刻出去”說着擡腳就往外走
“唉?”卿若花沒想到方向竟然用反了,急的一把抓住他的袖子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只是她忘了自己還坐在凳子上,被他疾步向外的力道一帶,整個人連同凳子一齊摔向地上,卿若花心中一慌,下意識的抓緊湛風的袖子,就聽嘩啦一聲,他的袖子竟然裂了!
卿若花心中哀嚎一聲,正要哀嘆自己倒黴,就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已被湛風抱了起來。卿若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急忙抱住他。
她剛站穩身子,還沒來得及撒手,湛風已一把推開他,像碰到了什麽瘟疫一樣,慌得朝後退了兩步。
卿若花無語,這是嫌棄嗎?
雖然她的臉腫的像個包子,但用得着嫌棄成這樣嗎?感覺像她要将他強了似的,他果然是喜歡男人的吧?
湛風哪裏知道不過片刻功夫,她心裏已經扭曲成這樣,猶自壓抑着砰砰直跳的心,佯裝鎮定道:“小姐,您沒事吧。”
卿若花搖搖頭,看着手裏的半截袖子,擡頭幹笑道:“你衣服質量太差了,下次我給你買套好的……一定不這麽好撕。”
湛風接過她手中的半截袖子,狀似不經意的塞進另一側衣袖內,平靜的搖頭道:“不用了,沒人會沒事撕我袖子。”
卿若花幹笑道:“要的!要的!結實的衣服是保持清白的第一防線。”
“……”湛風強作雲淡風輕的臉上,又出現了破裂的痕跡,急忙轉移話題道:“小姐叫住屬下有何吩咐?”
卿若花被他這麽一打岔,終于想起自己攔住他的初衷來,躊躇了一下才道:“我想了想,覺得你說的很對,像我這樣文不成武不就的,就算回去了,也是個廢物,不但幫不了一點忙,還會拖累沈陌……”
湛風眸光微黯,張了張嘴,似想解釋什麽,只是卿若花卻沒發現,猶自顧自道:“所以我願意跟你回去,只是你要派個人去通知沈陌,告訴他無闕宮有危險,讓他盡快離開。”
湛風目光深沉晦澀,緊緊的抿了抿唇道:“小姐這樣就很好,是湛風不對。”
“啊?”卿若花詫異的擡頭望着他
湛風沒給她深思的時間,緊接着道:“只要小姐願意回府,其他任何事屬下都依小姐。”
“啊,真的?”卿若花驚喜交加的看着他,不敢置信自己竟然這麽容易就成功了。
笑意嫣然的小臉,似剎那花開的醉芙蓉,連空氣中都充溢着沁人心神的歡愉,湛風嘴角微彎,輕輕的颔首。
“湛風,你最好了!”卿若花興奮的差點跳起來,只要沈陌平安無事,一定會來找自己,自己再在路上拖延些時間等他追上來,到時候私奔也好,跟她爹攤牌也好,只要兩個人永遠守在一起。
卿若花這裏正甜蜜的憧憬着兩人的未來,殊不知遠在無闕山的另一人早已是憤怒邊緣,騰騰的怒火只要風一吹,只怕就要燒盡整座無闕山。
安陽侯卿若桐作為東炎纨绔子弟裏标志性的一朵奇葩,在睡懶覺上自然也不甘落後,日上三竿猶躺在房間酣然大睡。
夢裏,他捧着媳婦嬌羞的小臉正親的得意,突然一陣轟然的踹門聲,像炸雷一樣,吓得他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有刺客!”他迷迷瞪瞪的叫了一聲,就見沈陌黑着一張臉闖了進來,所行之處,怒火滔天,吓得門外幾個魔教弟子欲攔不敢攔,卿若桐覺得若這房間裏有小鬼,只怕都要被他燒的魂飛魄散。
“你來幹什麽?”卿若桐見是他松了口氣,揮手喝退了幾個魔教弟子,臉上表情立刻一垮,心中暗暗遺憾原來只是個夢啊,他就說那女人怎麽可能這麽含羞帶怯的任他為所欲為呢?
沈陌視而不見他滿臉的沮喪,三兩步跨到床邊,一把揪着他領子将他拖起來,冷冷道:“若若呢?”
緊勒着脖子的窒息感,終于将他從剛才美妙的夢境中拔了出來,伸手拉着自己的衣領,像拔河一樣往回拔道:“兄臺,你女人不見了關我什麽事?又不是我拐走的!”
沈陌猝然松開手中的衣領,将一封信拍在他臉上:“僞造一封不辭而別的留書就想騙過我嗎?真是傻得可以!”
卿若桐猝不及防急忙往邊上躲,不想身子一歪,一頭摔向大地。
沈陌本想拉他一把,想了想,不但沒伸手,反而落井下石的一腳踹過去。
卿若桐一頭栽到地上,正要借着輕功淩空翻身,卻不妨他這恰到好處的一腳,頓時被結結實實的踹趴在地上。
他剛一落地,就像兔子一樣噌的蹿起來,怒瞪着沈陌道:“臭小子,好歹我也是你未來大舅子,竟敢以下犯上,還想不想娶我妹妹了!”
“與你無關”沈陌冷眼回視着他,絲毫不在意。
卿若桐氣的牙癢:“別以為拐到我妹妹就真的抱得美人歸了,也不想想當初是誰答應将妹妹嫁給你的。”
“可是她跑了”沈陌瞟了他一眼,見他想要反駁,張口堵道:“是我自己找回來的。”
“若不是本侯在客棧給你放水,你也找不回來。”卿若桐不悅的嘀咕的一聲
沈陌不理他的抱怨,徑自問道:“你把若若弄哪兒去了?”
卿若桐瞟了他一眼,大大咧咧的坐回床上,拿出岳父刁難未來女婿的勁頭道:“若若還沒進你清衣候府呢,你管的着嗎?”
沈陌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薄唇微勾:“你安排細作離間魔教一事步道常應該還不知道吧,我想她若知道了,表情一定非常精彩。”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