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冷風闖入,門一下子開了,一道憤怒的目光釘在了喬榆身上。

“爹?”喬榆輕輕叫了一聲,沒動,為難的看了一眼腿上的雪榕。

“榕兒,回你自己的房裏睡去!”喬舟山上前便拽雪榕,被人從美夢中吵醒,雪榕皺眉,不情願的張開眼,朦胧的視線裏,那道熟悉的,卻帶着惱怒的目光讓他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

“榕兒,你先回房睡。”喬榆扶起雪榕,把衣服給他披上,溫言勸道。

雪榕恨恨的瞪了一眼喬舟山,一言不發出門去。

喬舟山等他走遠了,才回頭來看床上坐着的喬榆,“嬌貴的連床都下不來了?”諷刺的口吻,冷漠的目光。

喬榆低下了頭,不想再看,不顧雙腿難忍的刺痛,強自起身下床,到底是坐久了,麻木的雙腿,支撐不住,一下子跌到在地,喬榆索性就勢跪了。

喬舟山走到床邊,從小桌子上拿起了那摞寫滿字的紙,慢慢看着,“這是什麽?”

喬榆擡起頭,這才想起來,方才寫好的名單沒有給雪榕,“這幾年,往來的商人的全部情況,寫給榕兒的,剛才忘記給他了。”喬榆安靜的道,只把目光放在父親的靴面上。

“真心的?”喬舟山若有所思。

喬榆點頭,不言聲。

“榆兒,為父也不是難為你,只要你不學你那歹毒的娘,大少爺該有的一切,我都不會虧了你。”喬舟山心裏的氣平了許多,伸手去扶喬榆。

喬榆不動,哽咽道,“爹,求您,別這樣說娘!”

“哼”,喬舟山松開攙扶喬榆的手,冷聲道,“壞事都做絕了,還不許別人說?”

喬榆搖頭,他記得娘和他說過的每句話,娘說不許他插手她的事,娘說不管将來她怎麽樣,都讓喬榆好好孝順父兄。

喬舟山看着眼含淚光的喬榆,一時也有些心軟。

“爹,您就真的那麽恨娘親嗎?”喬榆噙着淚,不甘心的又問了一句。

“你們母子聯合起來耍我這麽些年,難道我還該感謝你們嗎?”喬舟山不再去理會喬榆,心裏的怨氣讓他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榆兒沒有這麽想……”

“沒有?哈哈,對了,你是我的榆兒嗎?我的榆兒是個傻子,而你精明的很啊!”喬舟山大笑。

“爹爹是希望我和大哥一樣是個傻子,對嗎?”喬榆說完這話,突然猛地擡頭,直視着喬舟山問。

喬舟山擡手就是一個耳光,喬榆目光分毫不動。

喬舟山沒有再打下去,那目光中含着的絕望讓他恐懼。

喬榆一言不發,站起身來,抓過藥箱,扭開幾個瓶子,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往嘴裏倒。

“榆兒,你要幹什麽!”喬舟山上來去搶那瓶子,他雖然不知道喬榆吃的是什麽,可看這架勢也猜到了大半,忙喊道,“快吐出來!”

喬榆緊咬着牙,不肯。只是心裏想着,若是自己變傻了,能讓父親放心,能讓父親不那麽恨娘親,那麽讓他怎麽樣,他都是願意的。

喬舟山一腳踢倒了喬榆,拼命敲打他的背,逼他吐。

胃裏火燒火燎的難受,喬榆就是不開口。

喬舟山真急了,竟也顧不得太多,一把抱住了喬榆,老淚縱橫,“榆兒,別吓爹,聽話,吐出來!”

喬榆緊咬着的牙關松開了,看着喬榆吐了出來,喬舟山松了口氣,再看喬榆面色黯淡,發青,又急忙沖外面大喊着讓人去請醫生來。

喬榆掙紮着站起來,“不用……爹……”

喬舟山也不去管他,喬榆只好勉強寫了藥方。

喬舟山吩咐下人去熬藥,等醫生來的時候,喬榆已經沒有大礙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似睡非睡,得到醫生“處理及時,無大礙,只須靜養”的話,喬舟山一顆心才總算歸位,笑臉送走了醫生,轉頭面對喬榆,立刻又冷了臉,讓聞訊趕來,站在一邊的雪榕和秦氏都出去,雪榕不想走,秦氏向雪榕使眼色,雪榕猶豫了下,随着秦氏出去了。

感受到父親滿腔的怒火,喬榆撐着虛軟的身子要下床,喬舟山一把按住,擡手就往喬榆的屁股上招呼,邊打邊罵,“讓你不聽話,讓你不聽話!”

喬榆呆愣愣的感受着身後襲來的痛,心裏的酸楚瞬間化為烏有,原來爹還是在乎自己的。

“還有臉笑,你知不知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得損毀!”喬舟山扯下喬榆的褲子,手上更用勁的打着,想到方才的情景,就不由的後怕。

喬榆羞臊的滿面通紅,咬着牙不吭聲。

躲在門外偷看的雪榕這才放心的忍着笑蹑手蹑腳的離開。

喬舟山只顧着落巴掌,直到肩膀酸麻,停了下來,才覺出手上火辣辣脹得難受。

喬榆剛擡起身子,喬舟山啪的一巴掌又落了上去。

嗚咽了一聲,喬榆委屈的擡起頭。

“我準你起來了嗎?”

“榆兒就是想……”

“想?誰讓你胡思亂想了?老實趴着!”

喬榆怯怯看了眼一邊放着的藥箱,想拿又不敢。

喬舟山在喬榆慘不忍睹的屁股上又落了幾巴掌,才拿了藥箱過來,瞅了眼那箱子中,各式各樣的藥瓶,喬舟山眼花缭亂的也不知道該用哪一個。

喬榆看父親發愣,輕輕探起身子,取出一個極小巧的紫色瓶子,裏面的藥已經用去了一半,是之前給雪榕用過的那瓶。“塗在手上,一會兒就能消腫止疼了。”喬榆小聲道,低着頭,托住喬舟山的手,像對待稀世珍寶似的,小心仔細的塗抹着。

被兒子專注的神情震住了,喬舟山竟然沒有動,靜靜地端詳着兒子,英挺的劍眉,不算大但很有神的眼睛,薄薄的嘴唇,這張和他年輕時酷似的容顏,讓喬舟山心裏的火散盡了,想到弟弟的那句話,“榆兒是你的孩子,自然是像你随你了,你還用擔心什麽。”喬舟山無聲的笑了,覺出手上清涼了許多,腫脹也消退了,喬舟山滿意的收回了手,“好了!”拿過藥瓶要給喬榆上藥,喬榆忙伸手攔住,從箱子裏取出另一瓶藍色的,喬舟山狐疑的看着喬榆,也沒多問,就給兒子塗抹起來。

喬榆趴在床上,雙手死死抓住床單,冷汗滴滴滾落,雖然疼,心裏卻是暖暖的。這一瓶和之前給雪榕用過的藥,藥效差不多,但這一瓶沒有止疼的功效。

臨走時,喬舟山拎走了藥箱,說是怕喬榆做傻事,可暗中卻找人看了這兩瓶藥,“這紫瓶的藥,珍貴至極,不但功效了得,還有消腫止疼的奇效,當世難尋。這藍瓶就差了些,不過也是很好的傷藥……”聽到醫生的解釋,喬舟山怒氣沖沖的奔回去,直撲喬榆的房間,來找他算賬,喬舟山把藥箱往床上一丢,喬榆吓了一跳。

“說!你為什麽不用那瓶紫色的?”

“那藥太珍貴……兒子用,糟蹋了……”猜到父親已經知道了真相,喬榆嗫嚅着解釋道。

“珍貴?再珍貴的藥也得用!我們喬家又不是用不起!”

面對蠻不講理的父親,喬榆乖乖閉嘴,他可不敢說這裏的藥材都是世間少有的,配成一瓶多麽不易。

“再說了,誰說你用就是糟蹋了?”喬舟山逼視着兒子。

“爹,明明是你的錯,還這麽咄咄逼人!”雪榕倚着門撇嘴道。

“小畜生,我和你哥說話,哪裏輪的上你插嘴,給我滾進來!”

“是,老畜生!”雪榕應聲道,在喬舟山巴掌揚起來之前,一咕嚕躲到喬榆背後,“哥,救命!”

“我今天非好好教教你規矩不可!”喬舟山掃了一眼左右,抓起插在花瓶裏的雞毛撣子就去打雪榕。

喬榆伸手去擋,“爹,爹,您別生氣,榕兒開玩笑的。”

“讓開!”喬舟山推開喬榆,一撣子敲在雪榕的胳膊上。

雪榕抱住頭,倉皇逃竄,“爹,饒命,榕兒不敢了!”

喬舟山追了半天,也沒抓住雪榕,索性把雞毛撣子丢給喬榆,“就是你慣得他無法無天,你給我打!”

喬榆為難的接了雞毛撣子,雪榕可憐兮兮的去看哥哥,別提多委屈了。

“打到和你屁股一樣紅為止!”喬舟山坐觀上壁,頤指氣使,神氣的不得了。

喬榆臉紅透了,也不敢吱聲,雪榕則苦着一張臉,沖着喬舟山耍賴道,“暴君,暴君!嗚嗚,爹不疼榕兒了……”

喬榆看看爹的臉色,只好抓了雪榕,朝着他屁股抽了幾撣子。

雪榕自然不傻,明明喬榆打得不重,卻一個勁兒的喊疼,殺豬似的嚎叫,一個勁兒的喊着“娘救命!”

喬舟山也不理會,只道,“褪了褲子打,少在這兒給我渾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