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表妹
青磚墁地, 細碎風雪。
崔承宣小心翼翼跟在皇上蘭硯身後,忽然見皇上與那沈家娘子被德安侯府的三小姐周迎秋攔住,隐有争執意。
不過幾句話功夫, 突然聽得周迎秋斥責私通等字樣,崔承宣目中震驚。
崔承宣本想誠惶誠恐地請示皇上,問一問皇上出現在德安侯府中是否是有什麽政務要事。
但此時此刻, 崔承宣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想到, 他不該摻合皇上的私事。
“崔五兄, 你在做甚。”周嘉石風流倜傥, 潇灑地從崔承宣身後走來。
崔承宣見周嘉石要走向皇上的方向, 趕忙攔在周嘉石面前,崔承宣後背冷汗,以世家弟子交流探讨的語氣對周嘉石道,“飛章, 那連籠湖的陣法我還未見識,飛章何不與我繼續在雪中閑步而談?”
周嘉石納罕瞥崔承宣一眼, 都發生了表妹被困連籠湖的事了,這崔五公子怎麽還想着探究陣法?未免太過不解風情。周嘉石擺擺手, 道,“表妹受困方解脫, 想來害怕,我去與表妹敘說話語。”
崔承宣表情頓變, 唯恐壞了皇上的事,他擋在周嘉石面前, 和氣地說,“表妹既然受驚, 自當早些回院落休憩,飛章,不必前去打擾了吧。”
周嘉石怪異地看崔承宣。
那是他的表妹又不是崔五兄的表妹。
接着,周嘉石往前踏了一步。
崔承宣擋在周嘉石面前。
周嘉石:“……”
周嘉石覺得莫名其妙,“崔五兄,我不過與我的表妹說幾句話,你為何執意攔我?”
崔承宣想,他這是為了二人性命着想。
崔承宣難言地看着周嘉石,性情瘋魔暴戾的皇帝在你家侯府中,你竟然不知道!
“你莫不是……”周嘉石怪異打量崔承宣,遲疑道,“看上我家表妹了吧。”
崔承宣想起皇上蘭硯在那沈家娘子面前溫潤的模樣,心裏激靈,哪敢跟皇上搶女人,立刻否認,如躲避洪水猛獸,“我沒有,飛章,你誤會了,我對你家表妹絕無多餘的想法。”
周嘉石反而心情微妙,低聲:“……表妹容顏美麗,不至于一點想法也沒有吧。”
兩人身後響起陶榮咳嗽的聲音。
“三公子,太太請你過去。”陶榮語氣嚴肅,她走過來的時候,就聽到兩位公子在探讨沈家表小姐。
沈家表妹模樣嬌媚,對于兒郎們,确實容易引起風波。
見陶榮過來,周嘉石明白母親是在故意讓他遠離沈家表妹。
周嘉石心裏連連叫苦,今日一見,表妹雖然并非他想象中英姿飒爽的模樣,但嬌媚可人,惹人喜愛,他心中發癢,不願就此錯過與表妹敘談的機會。
然陶榮三言兩語反駁了周嘉石辯駁的話,周嘉石不得不跟着陶榮去見母親,崔承宣作為客人,就算再厚着臉皮,也不能在侯府友人不在時去私自與人家的表妹攀談。
崔承宣只好帶着滿心的不解回到了客房,想着“私通”的字樣,心道,難道皇上……是在私會女子。
但這位皇上,分明不近女色,更何況為了一個女子喬裝打扮幽會。
那沈家娘子,到底是何其受寵。
*
碎雪搖曳,在風中回舞。
沈熙洛擡起指尖,攏了攏肩上氅衣,心底浮現冷意,嬌軟的嗓音平淡地與周迎秋道,“三表姐應當是誤會了。”
周迎秋溫柔笑着,眼底露出得逞,“表妹,你私自将一個外男帶在身邊,寸步不離,你覺得我是瞎子?”
“他是我的侍衛,為了保護我,自然要跟着我。”沈熙洛翕動眼睫,眼眸嬌麗,溫婉道,“只是我從幽州而來,偏僻小地,并不知曉侯府的森嚴規矩,這兩日侯府也沒有人與我說太多,經表姐提醒,我才知道,原來我不能帶沈家的人進入侯府。”
周迎秋被噎住。
她以為沈熙洛被指責私通定然六神無主,露出更多的端倪,可沈熙洛竟然這般淡定。
且沈熙洛話術了得,一下子将私通的事揭過去,只提侯府對沈家表小姐待遇不周到,挑剔刻薄。
沈熙洛淡淡說:“至于搶你的婚事,三表姐,我并沒有故意搶你的婚事,我初來乍到,并不了解長平侯蘇家,對表姐也是知之甚少,我不了解你們,何必破壞你們的婚事。”
周迎秋瞪大眼睛,“你!”
一個偏僻小地來的打秋風表妹竟然說不知道她周迎秋?她可是長安中有名的才女,身為世家之女,自小琴棋書畫了得,深受長安郎君們追捧,在閨閣中端莊有禮,無人不稱贊,崔靜和總告訴她,她未來定然是名門尊貴的當家主母。她這樣的人,沈熙洛竟說不知曉,何其損傷她的顏面。
且這沈家表妹,還說沒有刻意破壞她的婚事,難不成,還能是她周迎秋無用,無法守住自己将要得到的婚事?
“三表姐,怎麽了?”沈熙洛掀動眼眸,關懷地看着周迎秋,“表姐的神情與尋常的樣子不同,氣息紊亂,是不是生病了?表姐注意身體。”
周迎秋意識到自己面容有損,立刻擡袖擋臉。
她狼狽地看沈熙洛一眼。
沈熙洛和她的侍衛站在一起,她的侍衛高瘦腿長,矯健有力,容貌絕佳。
周迎秋微頓,眯了眯眼。
她放下袖擺,露出清柔娴雅的面龐,忽然笑了一下,溫柔說,“既然是誤會,那我應當與表妹賠罪。改日,我讓丫鬟把賠禮送到臨青院。”
“只是,表妹将你的侍衛借給我幾天吧,不過一個下人,我想表妹不會介意的。”
沈熙洛凝眉。
雪粒灑在她的氅衣上。
周迎秋微笑看沈熙洛,眼底帶着試探。
若沈熙洛不讓,那就是沈熙洛心中有鬼。
沈熙洛抿了抿柔軟的唇瓣,啓唇時,沉聲道,“不行。”
“三表姐,我不會将他借給你。”
少女聲線堅定,嬌柔細膩的臉龐上,帶着抗拒。
周迎秋笑意深深,“表妹,你這般可謂是司馬昭之心……”
她話語還未說完,忽然脖頸被冰冷的劍刃擦到,薄劍鋒利,立刻就有血滲出。
少年幽戾無情的眸反射着劍刃的寒芒,嗜血如修羅。
周迎秋僵住,巨大的恐懼湧現,下意識要發出尖叫,少年卻涼薄地威脅,“若讓外人知道,割了你的舌頭。”
周迎秋面色蒼白,恐懼顫抖。
少年鋒利腕骨微晃,懶洋洋的,劍刃滑動着脖頸的肌膚,疼痛讓周迎秋哆嗦不止。
她抓住救命稻草般,懇求地望向少年的主人沈熙洛,慌張求饒道,“表妹!救我!”
蘭硯目色陰森,露出幽鸷的一面,“閉嘴,我殺了你。”
“鳳至!”沈熙洛緊張阻止蘭硯。
沈熙洛帶着顫抖的聲音傳到蘭硯耳中,他一頓,下颌線繃緊,松了手。
周迎秋感覺差點窒息,她在地上跌了一跤,形容狼狽,恐懼看了眼沈熙洛和蘭硯。
“你竟然帶了這般危險的人,我要告訴祖母!”
周迎秋後退,蘭硯的黑眸靜谧。
他蹙眉,下意識捏緊手中的劍,精致的劍穗在空中微晃。
少年身上帶着未消的殺意。
“不要!”沈熙洛的身軀從蘭硯背後撞到他身上,少女抱住了蘭硯,柔軟顫抖,緊張地環着他的腰身,察覺到蘭硯的殺意,攔住他。
周迎秋慌張逃走。
“……”
另一邊,周嘉石找了個理由從母親崔靜和身邊離開,因周嘉石去的方向是自己的院落而非臨青院,崔靜和不再阻攔。
崔靜和帶着陶榮回大房庭院,路上,遇到與丫鬟玩雪的周寒凝,崔靜和皺眉看過去,讓陶榮制止,訓斥了幾句。
周寒凝不得不乖巧,示好地跟在崔靜和身旁,順道回去。
崔靜和正在詢問周寒凝近日參加詩會、茶會、宴席時有沒有遇到什麽特殊的事宜,忽然,幾人及身後的丫鬟嬷嬷聽到周迎秋的尖叫聲。
周迎秋面容狼狽,衣衫混亂,跌跌撞撞地跑出來。
周寒凝撲哧一笑,“喲,三妹妹這是怎麽了?不會是因為無法參加長平侯的詩會發了失心瘋吧。”
香冬心驚肉跳,阻止周寒凝明目張膽說出損害侯府姐妹情誼的話,“小姐!”
崔靜和聽到周寒凝不妥的話語本想斥責,但周迎秋的模樣太過奇怪,崔靜和正要詢問到底發生了何事,卻見周迎秋看到了她們,先是驚喜,随後害怕,接着匆忙離開。
周迎秋的丫鬟正在找周迎秋,見了周迎秋,趕忙追上去,只聽周迎秋驚恐不定地吩咐說,“先回羅華院。”
周迎秋本想告狀,但是忍不住想起那危險少年口中說過的,若被外人知道,就割了她的舌頭,她心下想,若她告密,沈熙洛會饒了她嗎?将心比心,定然是不會的。
沈熙洛會不會讓那侍衛直接殺了她?那少年身上的殺意并不作假!
于是,周迎秋無暇顧忌崔靜和等人,只顧着跑回羅華院。
周迎秋狼狽不堪的模樣讓崔靜和等人震驚。
“我看三妹妹還知道回羅華院,想來是沒事的。”片刻後,周寒凝幸災樂禍地出聲。周迎秋坑害她多次,自從她回到侯府居住相看婚事,周迎秋就一直在折騰她,莫名其妙地視她為敵人,她巴不得多看周迎秋多出醜幾次。
崔靜和尴尬,感覺微妙。
周迎秋若是遇到了事情,為何不向她求助?只顧着回到自己院落?
崔靜和一向喜歡周迎秋,覺得周迎秋端莊有禮,可沒想到周迎秋竟選擇在侯府中狼狽逃竄。
且今日連籠湖之事,若周迎秋是故意所做,那周迎秋根本沒有處理好,反而讓沈家表小姐占了上風,連累着她這個掌管侯府後宅事宜的主母收拾爛攤子,事情鬧大了就容易傳出去,長安的其他貴婦會覺得是她崔靜和不夠大度,竟然任由小輩刁難一個表小姐。
崔靜和心思沉了沉,如今老太太還更喜歡沈家丫頭,今日因周迎秋的事,想來會對她産生不滿。
老太太身體康健,有老太太在,她終歸是周家的媳婦,手中的管事權不一定長長久久。
“太太?”陶榮喚崔靜和。
崔靜和眼底的沉思散去。
“二小姐問太太話呢,想知道燈會的時候她能不能出去逛逛。”陶榮提醒崔靜和。
崔靜和同意,周寒凝還沒高興,崔靜和就說在此之前,周寒凝要參加長平侯蘇家的詩會。
“啊?”周寒凝對詩會不感興趣,她參加詩會只是為了壓周迎秋的風光,周迎秋被罰跪在祠堂,三日後的詩會去不了,她幹嘛去念破詩。
崔靜和不理會周寒凝的不願,只覺得周寒凝過于不端莊,女子應當多參加詩會。
“總不能讓沈家表小姐獨自前往詩會,她人生地不熟的,鬧了笑話怎麽辦。”崔靜和讓周寒凝也叫上四小姐周淩晴。
老太太的意思是只有沈熙洛代表侯府參加詩會,這樣,對外看來,沈熙洛被侯府重視,相看婚事更容易成功。
但崔靜和偏不願如此,長平侯蘇家的公子可是獨子,嫁過去就是侯爺夫人,這麽好的婚事便宜給一個打秋風的表小姐做甚?總不能讓侯府的其他女兒去嫁什麽寒門吧,老太太真是糊塗了。
*
青磚雪面上沾着猩紅的血滴。
沈熙洛的身體發顫,周迎秋離開後,她沉默了良久,蘭硯的桃花眸漆黑,怔然地看了眼手中沾血的劍,後知後覺想到,洛洛說過,讓他不要輕舉妄動,他不僅違背了洛洛的話,還在洛洛面前想殺人,露出了他可怕的樣子。
洛洛見到了他陰狠的一面。
蘭硯發白的指尖顫了顫,恹恹地松開手中的劍。
他竭力隐藏,卻依然暴露了。
洛洛……會讨厭他,害怕他。
薄劍掉落地面。
六角宮燈在旁側,散發着柔軟的光輝。
沈熙洛緊緊抱着蘭硯,蘭硯抿緊唇瓣,沈熙洛的身體感受到少年緊繃的身體,結實緊致的肌肉,冷硬的肌膚線條。
他似乎,很緊張。
鳳至是不是害怕了?
沈熙洛想,他不過是一個失憶的少年罷了,卻面臨了來自侯府子女的刁難。
他方才,只是不知道如何處理。
才那般應對。
畢竟,她還沒有教授好他。
不知道過了多久,沈熙洛狂跳的心髒平息,她嗅到少年身上清冷的氣息。
沈熙洛垂眼,覺得應當對鳳至的安危負責,思索後,柔軟低聲,“鳳至,你先離開侯府。”
少女的吐息落在他的脊背上。
蘭硯的眼神空洞了一瞬。
他心思低落,洛洛要趕他走,她果然是對他産生了害怕。
少年低首,發絲散在肩側,靡麗亂美,鴉黑發上的青玉簪冰涼,蘭硯露出一絲脆弱的微笑,沙啞緩慢道,“好,洛洛說的,我都會照做。”
沈熙洛覺察到他嗓音細微顫抖,以為他緊張,不知所措。
鳳至作為江湖人士,定然是不能摻合進侯府的事情。
沈熙洛咬了咬唇角,思考後,說,“鳳至,你先在長安找家客棧躲起來,等侯府這邊沒事了,我就想辦法讓人喊你,如果侯府要追究的話……”
少女頓了頓,語聲認真,“我幫你瞞着,一切都是我的過錯,反正侯府為了名聲考慮,不會怎麽對我這個表小姐的,最多就是克扣我的飯食,我有銀錢,自然可以處理。”
蘭硯怔然。
他忽然反手抓住沈熙洛,将沈熙洛抱在自己懷中。
少年的胸膛堅硬,他的手按住沈熙洛的腰,揉了下,俯身,臉頰蹭了蹭沈熙洛的臉龐,鬓發淩亂,灼熱的呼吸掠過。
沈熙洛的心神恍惚一瞬,腦海中的想法空白。
蘭硯垂眸。
少年的肌膚在雪中泛白,眼瞳發暗,深深地望着沈熙洛。
“洛洛,你不害怕我麽?”他低聲,目光駭人。
少年慢慢地說,“不覺得我是瘋子麽?為什麽,還要保護我?”
夜風吹動,青磚上六角宮燈中的燭火搖曳。
光影混亂。
怔愣半晌,沈熙洛小聲,一點點回答他,“不害怕,鳳至,我不覺得你是瘋子,你為什麽要這般貶低自己呢?”
少女憂心,想了想,帶着點羞澀,眼睛亮亮,“我……要對你負責呀,我給你起了名字,把你帶在身邊,我當然要保護你。”
“可方才,我那般可怕。”蘭硯直勾勾盯着沈熙洛。
沈熙洛想,他不知道,他認真保護她又自責的樣子像一個可憐的大狗狗。
少女心中發軟。
鳳至很乖的。
“鳳至,因為她要傷害我,你才動手了。”沈熙洛輕聲,她彎起眸子,“而且,最後,你也聽了我的話,在我面前,你哪裏可怕?”
蘭硯呼吸加深。
他垂下睫羽,指尖輕輕揉了揉沈熙洛的鬓發,低啞道,“洛洛,我還有更可怕的一面。”
沈熙洛愣了下。
她想,江湖人士……互相厮殺,應該很可怕。
鳳至是想起了什麽嗎?
他恢複記憶了嗎?
鳳至最近在長安做的事情,是不是與他的過去有關。
沈熙洛睫羽輕顫,抿了抿唇,追問少年,“是怎樣的?”
她踯躅,“鳳至,你想起過去的事了嗎?”
蘭硯愣了下。
他又忘掉了,要跟洛洛僞裝,要騙她,要讓她以為他失憶,他一無所知。
可他心口不一,不知不覺就說出來了。
蘭硯抱緊沈熙洛的纖細腰肢,少女柔軟,她的衣襟壓在他的懷中,玉雪連綿。
她仰眸看他,臉上帶着碎雪,耳畔鬓發淩亂,睫毛卷翹誘人。
“我記得,人們都讨厭我。”蘭硯慢慢說,“我總是手段陰狠,不近人情,他們覺得我可怕,畏懼我。”
沈熙洛的心口咚咚跳。
她想,鳳至是一個強大的,從鬥獸場中出來的江湖人士。
他殺人手段兇狠。
這樣的少年……确實會被人們畏懼。
但她要因此害怕鳳至麽?
鳳至一點也不像壞人。
“鳳至,我不清楚你的過去。”沈熙洛說。
蘭硯抿緊唇瓣。
少女眉眼彎起,聲音清脆,“但我不讨厭你呀。”
宮燈的光輝流轉,終歸因傾倒而熄滅。
夜色中,風寒清冷。
陡然黑暗,沈熙洛的身體下意識往滾燙的懷中靠了下。
蘭硯的呼吸一顫。
漆黑夜色中,少女嬌麗眼眸流轉潋滟,聲音輕輕,“鳳至,即便認識你的人都覺得你不好,可我,說不出你的半分不好。”
蘭硯凝望沈熙洛,望了很久。最後,喑啞道,“……我會一直對洛洛好。”
蘭硯的指尖滾燙,摸了摸沈熙洛的耳墜,他湊到她耳邊,輕輕含了下,睫羽低着濕潤,心中帶着複雜的,顫栗的,從未有過的,讓他迷惘的情緒,最後,直白地說,“洛洛,下次戴我給你的耳墜,好麽?”
他的呼吸滾燙,膚白唇紅,靡麗黏人,赤誠,剔透。
沈熙洛的指尖輕顫。
數月前,她從幽州啓程,走在荒蕪的路上,忐忑迎接着未知的親事,未曾想過,此生會遇到這樣的少年。
黑暗中。
沈熙洛摟住蘭硯的脖頸,少女羞澀,輕輕地親了下他的臉頰,蜻蜓點水。
“鳳至,等你恢複記憶,不要忘了我就好。”
柔軟的唇觸碰過肌膚,飛快松開,蘭硯的眸色幽深,他眼底燃起熾熱。
少年的身體浮動着滾燙,渴望。
蘭硯的視線落在沈熙洛的唇上。
他想親她。
不是單純的欲.望,而是只有這樣的渴望才能彌補他內心翻湧的未知情感。
少年的手捏住沈熙洛的下颌,他俯身,湊近,呼吸滾燙,眼瞳緊盯着她。
沈熙洛猛然輕顫,心尖顫栗着退開。
“鳳至,不能親。”她小聲,擡起手,擋住了唇,一雙眼眸嬌媚勾人。
“洛洛……”少年低啞,央求。
“這裏是侯府。”沈熙洛緊張說。
她怕鳳至親吻她,變得忘我。
也怕親吻的動靜太明顯。
她不想讓鳳至因為跟她到侯府就背負罵名,鳳至無辜無暇,總不能被旁人指着脊梁骨斥責,說他不知羞恥。
“鳳至,我們先回臨青院。”沈熙洛彎腰,匆忙撿起暗淡的六角宮燈。
“那離開侯府,就可以親,是麽?洛洛。”蘭硯抓住她的手,六角宮燈的穗子晃動。
沈熙洛愣了下。
蘭硯俯身湊近她,低聲溫潤,“洛洛,不是說想看我在長安的活計是怎樣的麽?”
“今夜我們先離開這裏,好不好?”少年帶着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