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萬元現金,你今天帶着楊不悔……楊慧!去五裏河的綜合超市買點東西,主要是廚房和衛生間用的,不需要買太好的,咱們就住幾個月用不着,也別買太差的,用的不舒服不值當,衣服就別買太多了,超市的衣服日常穿穿還行,那天還得買套好的外出穿,反正都是借的錢,也省不來幾個錢。”楊逍一邊說一邊穿外套。
“對了,院子裏還要打掃,再買點打掃庭院用的,割草機倒沒必要,租一個就行。”楊逍說完還是不放心,頓了頓還想說什麽,楊不悔倒是習慣了,立即點頭表示我都記下啦。
“張英叫你去大保健還是吃喝嫖賭啊?”紀曉芙一邊抱怨一邊說。
“他叫我去砸場子!”楊逍聳聳肩,“讓我去他的古玩店裏玩一天,估計是有什麽事兒,或者想拉我進去。”
“哼,他夠朋友的話,就該把這十年的房租都給你,而不是借你幾個錢。十年房租随便十萬了。”
“別這麽說,如果當時他報失蹤,那房子就充公了,再說房東也操心,我還要請他幫忙,別為這點小利損了将來。”楊逍丢下一句話,匆匆忙上了張英的車。
紀曉芙像一個賢惠的女主人,站在門口目送車子開出小區,才慢悠悠的轉回來。迎面遇到楊不悔驚異的小眼神。紀曉芙還在給女兒念叨:“我什麽時候落到給楊逍伸手要錢了,我堕落了啊~”楊不悔卻關心另件事,“媽媽,什麽是超市啊!”
啪一下,紀曉芙拍了楊不悔的肩,嘿嘿笑了,“走!心肝寶貝開心果,你姐姐帶你去掃貨!”
楊逍接過張英遞的飲料,擰開喝了一口,感覺到味道古怪皺了皺眉。“你的古玩店叫什麽名字?”
“金玉閣!”
楊逍呼吸停了三秒,最後還是咳了出來。“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們認識!”
“那叫什麽?黑閣爾麽?哦對了,你不是崇拜尼采麽,叫太陽閣?”
楊逍搖搖手,“随便随便,是你賣東西,又不是賣我。”
“啧,你別看我這個店,就是因為顧主認為我是大老粗,門外漢,硬是裝文雅,所以才來的,反正他們交易什麽,我都不在乎,我就負責給他們牽線搭橋,古玩界麽,就是棺材裏一個木頭渣也能給你吹出來花。”
“他們為什麽不直接交易,非要轉你這個手?”楊逍有點好奇。
“嗨,我的顧主一邊,是哪個,幹哪個的……”張英指着自己鼻子做了一個手勢,又補充了一句;“你懂!”
“哦,盜墓的?哎,哪個盜墓筆記完結了麽?”
“不是,盜墓那是小說胡寫的,哪來那麽多墳可以挖,那天就挖到自己家祖墳了。盜墓筆記啊,沒完結!”
金玉閣名副其實,金玉其外。楊逍看着刷的簇新的門廳,桐油的光鮮程度感覺是昨天才草草完成的,大門還煞有其事的裝飾了門釘,就是門太小感覺更像是草船借箭的效果,進了門當前一個大的落地魚缸,裏面丢了三四條錦鯉,胖的快游不動的身材。裏面的裝飾讓人誤入什麽影視城的感覺,挂着一牆各朝名畫,下面是一堆仿明代家具,上面擺着玻璃煙灰缸和金絲鐵片的茶具。
張英看到楊逍皺着眉,想說什麽的表情,笑着把他推到最裏面的小客廳,這小客廳倒是當下流行的北歐冷淡風裝修,早有幾個人坐着在喝茶。見到張英來了都站起來打招呼,張英就把楊逍往前面一推,笑着說:“這是我發小!剛從神農架回來,沒事沒事,我就是帶他來長長見識。你們聊。”
夥計去把兩人的茶端了來,楊逍并不在乎那幾個中年人帶着詫異的眼神,他們的注意力在楊逍的長發上盤旋了一陣,開始繼續竊竊私語。
茶湯色做碧綠,濃稠的一小碗,楊逍毫無驚詫的舉起碗喝了一口,不得不說,這個烹茶師技術太差,擱到光明頂估計得罰三個月月錢,而且這個茶葉……
“您怎麽稱呼?”其中的一個男人過來搭話。
“楊天童。”
“哦,楊先生啊,您覺得這個茶……如何啊?”對方似乎更關心茶,好像他是賣茶葉的一樣。
“茶還行,是前清初茶,就是茶餅應該是沒有焙透,篩茶時候篩子太粗,這種茶越細膩越好,最重要的是茶湯過了,老了!”說到最後楊逍從桌上挑了一件兔毫盞造型的茶碗,輕輕擺上,把白釉碗的茶倒進去,順便揚了一個白沫。
評論完覺得房間突然安靜了不少,擡頭一看那幾個人都圍了過來。
先前的男人笑着從衣服內兜裏套名片,“我是金陵大學的,教書匠一個,這是鄙人名片,章書賢。”楊逍點點頭,沒有接名片,對方手頓了一下,把名片放在桌上推了過來。
四個人圍過來,只說點風月趣事,外帶談論了一番今年運勢,說來說去都是不冷不熱的市井小事,楊逍并不多說,偶然插嘴問一下,但是不知道這幾個大學教授和博物館中層,一貫是自诩風雅的讀書人湊在這三流小店要做什麽。楊逍習慣是不問的,反正問也問不出什麽。
過了一會兒,茶也喝完了,香也點了一盤,楊逍不耐煩起來。
張英從外面匆匆的進來,說到:“高先生來了。”跟着進來一個金發碧眼的外國人,和幾個人應該挺熟悉,一一打招呼以後看向楊逍,“這位?眼生的很,請問?”
楊逍小有驚詫對方流利的漢語,不知道怎麽給對方打招呼,張英開口了,“這是我的顧問!原來一直都沒時間到店裏來,今年有點閑暇了,就來了。”
似乎高先生對這個張英的顧問還是知道的,所以他點點頭,伸出來手握了一下,算是打了招呼。
夥計得了吩咐,把落地玻璃窗的百葉都拉上了,室內頓時光線柔和了許多,張英把早就放在大案上的畫軸展開,衆人都圍了上去。
“這幅‘孤山行旅圖’和‘雙瑞獻歲圖’,是朱元璋生前最喜歡的兩幅畫,現在看到的是孤山行旅圖,全卷長2.1米,寬0.7米,是絹本圖,技術分析也确定碳十四顯示成畫年代是元末,這幅圖……”章書賢開始介紹。
楊逍拿着茶碗的手抖了抖,眼睛瞪得大大的。
“朱元璋并沒有拿去陪葬,而是賜予武當派了,上面有他四次題字和印章,這是第一次……”高先生已經脫了外衣,拿着放大鏡在畫上看,“這幅畫采用的是一種當時少見的畫法,描述了今天帕米爾高原公格爾九別和貢格爾峰的景色。”說到這裏章書賢頓了一下,旁邊一個黝黑皮膚的說:“原來一直以為是寫意山水,後來發現這是一幅對自然風貌真實的描述……在歷代山水畫中是少見的,起碼第一這個畫者到過蔥嶺一帶,第二我們知道山水畫的本意其實是畫者寄情山水,抒發感情。”
“區別與以往習慣性以青色和其他冷色調表現山水,這幅畫的特點是采取暖色,赭石、酒紅、茶黃等顏色,表現了落日餘晖下的群山……”下面雜雜拉拉的解釋楊逍都沒聽到,他就直愣愣看着這幅畫,一會苦笑一會搖頭。
“楊先生對這畫評價如何?”另外一個略禿頂,頭發地中海的人問。
“章先生說的不錯,就是這畫……”高先生聽到楊逍随口說了一句,也擡起身子看着楊逍。
“這畫的下面還有一層,是畫的……”楊逍說。
章書賢笑了一下,“楊先生國學造詣很深啊,當然了,這是很高層級的仿品,不過你知道這畫下面還有一層,硬是要的!請問您是讀什麽資料知道的?”
楊逍走過去看着畫卷,想伸手去摸又在半空中停住了,旁邊的夥計遞過來一副一次性手套,楊逍戴着湊在畫卷前看了一陣,直起身來退了下去。
“我是讀《月齋随語》,一本無意發現的野史小卷知道的,似乎這畫作者不詳。”
“月齋随語?有這個書嗎,作者是誰?我去找找?!”地中海問。
楊逍唔了一下,說:“是孤本,我在花溪隐居時候無意中遇到的。”
“雙瑞獻歲圖呢?”楊逍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幅圖搞不出來。”江先生脫口而出,被同伴在胳膊上捏了一把,一下閉嘴了。
楊逍和張英兩個人坐在金玉閣的大廳裏,張英點了根煙,想了想又掐了,只好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看看正在發呆的楊逍,拍了對方一下。
“你說,雙瑞獻歲圖,是不是那個牡丹花球戲麒麟的?”楊逍遲疑了一下,問張英。
“好像是,說是那個圖也很特殊,平時畫麒麟都是四平八穩的,少見像逗獅子一樣逗麒麟的,而且也是色彩特別,是在一張灑金的紅色紙上畫的!”張英解釋的格外簡潔。“據說朱元璋每年過年都要挂這個畫!別不信,真的!專家說的,而且這畫據說寫了朱元璋好多字跡,不過金陵博物館一直收着不太展出,說是怕見光褪色!”張英看着楊逍一臉不屑的表情,急忙重申了一下。
楊逍回到家裏時候,不過是午飯剛過的點,他發現門口停了一個超市的送貨小車,紀曉芙正在興奮的搬東西,楊不悔噘着嘴也七手八腳的在往車下搬零碎物品,楊逍只有上去幫一把手,否則家門都進不了。
紀曉芙一邊在和楊逍往廚房安裝挂鈎置物架,擺放碗碟雜物,一邊笑。笑聲引得楊不悔在客廳探頭探腦的,不知道為什麽媽媽這麽高興。
“早知道老子就多畫幾張!”楊逍說着自己先笑的不行。
“你說到做到啊!”紀曉芙翻出來一盆綠蘿擺在廚房窗臺上,還在笑。
“絹本作畫很麻煩,要處理布料,而且畫錯了很麻煩,可沒有橡皮可以擦,只能用顏料覆蓋。”楊逍給她解釋。
“我其實一直想畫那個神螺谷的十項自在圖,畫那個我就真仁波切了,哈哈哈。”楊逍把拆了的包裝紙和塑料袋往垃圾桶裏塞,一邊塞一邊眉飛色舞的說。
“我肯定要畫悶油瓶,哼!”紀曉芙正在拆化妝品。
兩個人正說着,手機響了,楊逍接起來張英在那邊帶笑說,“他們走了,他們說一看你就是特別有氣度,特別有深度的,世外高人,見過大風大浪的,說是以後希望和你多交流,那個江語正,還一個勁問下次能不能借閱你的孤本,他願意付錢。”
“什麽孤本?”紀曉芙問。
“我杜撰的!”楊逍壓了電話聳聳肩。
“你剛才印個名片,說你是專門鑒定朱元璋所藏字畫的算了。”
“難道不是應該半夜摸到孝陵去麽?”
“幹嘛?不得帶洛陽鏟啊?”
“帶什麽洛陽鏟,咱們去給朱元璋講鬼故事!”楊逍笑眯眯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