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帆從自助加油站出來,在供旅客休息的雨棚下蹲着抽煙,自從載了這幾個人,尤其是楊天童以後,他都沒敢在屬于自己的車上抽煙,因為他感覺對方是個很不好說話的人,而且他的心情應該也不怎麽晴朗。趁着加油的空暇張帆活動活動筋骨,順便幫這對夫妻在販賣機上買了兩瓶果汁。
做父親的看了一下瓶子,親手擰開瓶蓋,遞給在一邊好奇的女孩子,女孩子謹慎的接過果汁說了聲謝謝,接過來猶豫了半天,才小小的喝了一口,然後眼睛瞬間大放光彩,張帆看着女孩像個快樂的小松鼠一樣捧着瓶子,鄭重其事的喝着菠蘿果汁,好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樣的開心。然後一邊開心的喝着,一邊關切而茫然的看着在加油站抱着柱子哭的梨花帶雨的媽媽。
這群腦子進水的父母!張帆想着,這些年流行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國學,據說真有一群人跑去什麽山裏修行,自己跑去隐居修仙,別帶孩子啊。可憐人家小姑娘也是第一次喝果汁吧?
想到這裏,張帆和小姑娘對視了一會,兩個人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一個意思:“這發生了什麽?”
正在義憤填膺的腦補劇情,張帆的手機響了,陌生電話打進來,他遲疑了一下還是接起來,對方喘着粗氣毫不客氣的問他:“哎,那個楊天童長什麽樣?多大了?”張帆撓了撓頭,捂着手機小聲回答對方:“我怎麽知道他長多大歲數啊,他留着胡子和長頭發,呃!特殊的标記?沒見過,哦哦,是額頭上有個疤,差不多腦門正中間,呃?沒錯?我也沒多少現金啊,我就是一個直播探險的小主,出來也沒帶幾個錢,好吧好吧。”
張帆走到楊逍身邊,含含糊糊的打了一個招呼,“大哥,那個,你朋友說他給你兩千救個急,他從南京過來,讓你等他。”
“這附近有沒有客棧?”楊逍任憑紀曉芙抱着自己抹鼻涕眼淚,問張帆。
“有,這沿路都有客棧,是民宿那種,不過你們有身份證嗎?”
“沒有,都丢了,不過我可以報身份證號。”
“那也行,走吧,再不走到民宿那裏天都黑了,天黑走山路比較危險。”
“這民宿沒人嗎?”紀曉芙走進民宿大廳,或者算不上大廳,就是玄關那裏,發現整個民宿既沒有接待櫃臺也沒有服務員。
“山裏搞退耕還林,山裏人把房子改成民宿基本都下山了。”張帆解釋道,他熟練的站在接待電腦終端前,把身份證擺上掃描,訂了一個單間,機器吐出了一個房卡。
“也可以手動輸號碼,不過這樣要人臉識別掃描,麻煩點。”
張帆看到楊天童站在儀器面前遲疑了一下,轉身抓過還在東張西望的紀曉芙,“元元,你來!”
楊不悔把喝完的塑料瓶小心的擺在桌上,看了看房間裏外,“很簡陋嘛,我還以為多神奇。”
“應該是仿古民宿吧,販售機裏只有泡面和奶茶,沒辦法将就一下,得在這等兩天。”楊逍把披風往尾凳上一丢,坐在床上,感覺到床墊的柔軟,不禁伸手去摸。
“哇,這個床!好軟啊,好好玩。”楊不悔也發現床墊的神奇之處,跳到床上興奮的給父親講。
“你們可是在我開的房間裏哦,放規矩點,哼。”紀曉芙一邊假意兇兩個人一邊探頭去看衛生間,“我的天,終于可以真正的洗澡了。”
“剛你幹嘛讓我去刷臉?”
“我留着胡子和頭發,怕過不去掃描啊。”
“你不會把胡子扯了麽?”
“……”
紀曉芙回過頭看着楊逍和楊不悔兩個人帶着驚訝的表情,歪着頭瞪着自己,從表情的一致度看果然是親生的。
“你的胡子不是貼上去麽?”
“我每天貼胡子我累不累?”
“那?”
“我自己留的胡子好嗎!”
“嗯?那你的胡子居然長了這麽長?”紀曉芙從衛生間出來伸手扯楊逍的胡子。
楊不悔坐在飯桌前乖巧的等泡面,偷偷看看扭作一團的父母,扭過頭忍住不笑。
“你覺得應該有多長?關公那種長度嗎?”楊逍抓住紀曉芙的手腕扭到背後,松了一口氣,“只有宦官和戲子成年了不留胡子,你當我什麽人?”
“宮裏升平署的太監……”紀曉芙眼朝別處看,嘟囔了一句。
楊逍斜眼了一會,放開手朝紀曉芙頭上爆了一個栗子。“泡面好了,你們趕緊吃好嗎。”
衛生間裏傳來熱水的嘩嘩聲,“哎,你幹嘛要把胡子剃了?”紀曉芙一邊給楊不悔分面一邊問在衛生間的楊逍。
衛生間裏傳出楊逍含含糊糊的聲音,“胡子不好保養,很費事,就跟你們女人保養頭發一樣,在那裏有人給我做保養,這沒有啊,而且你也說了……我是升平署的……”
“你爹是個小心眼!”紀曉芙一邊把鹵蛋夾給楊不悔,一邊小聲說。
楊不悔捧着碗把最後一點湯底喝完才說話,“媽媽不也是?”
“我還以為你會把頭發也剪短的。”
“自己怎麽剪,而且這沒剪刀,剃須刀也特別難用,只能這樣了。不管了。等張英過來我們出去找個地方收拾吧。還是女人好,什麽時候留長發都沒壓力。”
楊不悔看着父親從衛生間出來,頓時覺得很不習慣。不過她還是乖巧的說,“這樣看爹感覺年輕好多哦。”楊逍笑了一下。
“馬屁精,哼!”紀曉芙在後面白了一眼。
“不用管我,我習慣過午不食了,奶茶?太甜了,我還是喝白水,我不喝甜的飲料好多年了。你們喝。”
紀曉芙哦了一聲,想了想,還是把奶茶拿過去繼續喝。“你才多大就開始養生了。”
“我82年,你呢?”
“92年啊,啊!我33歲了!孩子都14了?啊啊啊!我的人生啊。”
“你今天才覺悟嘛?”
“哼,沒關系,反正孩子不是我生的,而且我才33歲,還是小仙女。你這個40歲的大叔別更年期哦。”楊不悔和父親又同時看了一眼彼此,楊不悔已經習慣母親這些聽起來不靠譜的言論,她低頭看着杯子裏的黑色圓豆。
“那個可以吃,就是珍珠奶茶的珍珠。”父親善解人意的發現了她的疑惑。
正在說話間,有人敲門,楊逍貼在貓眼上看了一下,是同行的張帆,就開了門。張帆探頭進來看了一眼,告訴他們山裏的治安隊查房。正說着,從樓梯上來三四個人,都穿着迷彩服拿着警棍,為首的人看着楊逍的頭發頓了一下,“你們幾個人啊?”
“三個人,沒證件,不好意思,都丢了,我們的車子在盤水河那裏出了車禍……”
“盤水河那裏?今天沒有報車禍的啊。具體那個地方?”
“就是盤水河往花溪那個方向。”
“那個隧道很多年前就因為塌方棄用了,而且那兒的山區,再往裏面走據說鬧過野人的。”
“就那兒,車子掉進河裏了,我們徒步……”
“你們……人沒事就好,那行,你們休息吧。”
趁着關門的空隙,聽到巡山的幾個人在小聲議論,“這種帶着老婆孩子的,可以只盤查一個人。怎麽看出來?他家孩子一看就是他的種好嗎。你這什麽眼神。”
張帆吐了一下舌頭,讪讪的摸着自己的腦袋,看了看同樣躲在門後支着耳朵偷聽的楊不悔,心說這種父母也是沒見過的。
“你的證件呢?”
“我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山谷裏,身上就穿了一件襯衣,我所有的背包和沖鋒衣什麽的都沒了。證件在背包裏。”
“居然沒穿褲子?!”
“你給我說正經的!襯衣褲子我留着沒舍得穿,好嗎。”
“差不多,我是在歡樂谷裏遇到漢服聚會,無聊也擠不進去,就跑到瑪雅區,我的包和手機挂在椅子上,就翻了一個欄杆。醒來就天黑了……幸虧啊,我從坑裏爬出來時候,肯定跟梅超風一樣……你這什麽眼神?”
“講真,論原著,梅超風比你漂亮。”
“切,楊不悔,關門!咬他!”
楊不悔在陽臺坐着搖椅好奇的晃着,抿着嘴笑了。“媽媽!我又不是小狗。”
楊逍笑着把頭扭過去,“她是屬兔子的,不好意思。”
“兔子急了也咬人!咬他。不想見到你們兩人,明天給我上學去。”
“這時候都放暑假了,你去那兒上學?再說,她連學籍都沒有,那個地方要她。”
“那她豈不是文盲啊!”
“我努力教了她基本上我能記得的東西,至于教材改了多少就不知道了,她大概認字水平還可以。行了,不兒趕緊去睡覺吧,這都幾點了。”支開楊不悔,楊逍也發現陽臺上的座椅視野很不錯,坐了過去。
紀曉芙突然湊過來,小聲問:“她什麽時候的生日,今年到底多大?”
“你這個親媽問我這個後爹,你有點臉嘛?”楊逍也湊過臉低聲說。
“我是紀曉芙的時候,她已經這麽高了。”紀曉芙比劃了一下。
“我是楊逍的時候,都已經是□□犯了好嗎,你能不能照顧一下我的感受。”楊逍回了一個鄙視的眼神。
“我從沒想過要結婚生孩子的。”紀曉芙委屈的嘀咕了一句。
“米兔!”楊逍說完,看着在套間門口探頭的楊不悔,揚聲說“你先睡吧,我和你媽媽說說話。”
“我讓你把她留在那兒,你不聽!”回來兩個人繼續談論這件事。
“她留在那兒,我怕遲早會死在朱元璋手裏。”
“你放心好了,朱元璋還私下套過我的話,想給他家的朱标求娶楊不悔呢,你不帶走她,沒準……”
“朱建文可是跳火坑了。”
楊逍搖了搖頭,“朱建文不是朱标的嫡子,是妾室生的。”
“你不是說楊不悔如果混宅鬥,趙敏是正妻,她第二年春天都過不去嗎。”
“我是說和周芷若鬥,她不行!”
“為什麽不是和趙敏鬥?”
“趙敏有外挂!。”
“沒看出來你對宮鬥還挺在行。先不說這些,楊不悔上學怎麽辦?”紀曉芙突然擔心起來,小聲的問。
“我在路上想了,她得改個名字,楊不悔這名字太另類的,沒正常人起這種名字的。”
“居然嫌棄自己女兒的名字,早幹嘛去了。”
“這名字是他麽你起得好嗎!我才不會給孩子起什麽帶不、無這樣字眼的名字。”
“……”紀曉芙撇着嘴給了楊逍一個白眼。
“怎麽,我說錯了?不是你起得麽?”
“不是,是紀曉芙!起得!”紀曉芙故意看着天花板,“我不是紀曉芙,我是紀元元!”
“你講不講道理啊!”楊逍氣笑了,伸手揪住對方的耳朵硬是把她的頭轉過來。
“你不是說不要帶不字麽,那就叫楊慧,嗯,智慧的慧好呢,還是惠贈的惠?”
“那個字筆畫少用哪個!我的意思。”
“幹嘛?”
“我小時候寫童字都寫到格子外面去了,我有體會。”
“哈哈哈……”
“算了,她都這麽大了,不會寫到哭的,還是智慧的慧吧,希望她聰明。”
楊不悔不太明白為什麽父母要給她改名字,但是這不重要,她覺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比什麽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