濠州城裏明教的總部,上上下下都忙得腳不沾地,這是濠州城曾經的城中首富,某個鹽商的老宅,早就被明教買了過來用作臨時據點,随着前線戰事推進,府上的規模也越發大了,在收購了旁邊幾處宅子後,楊逍把衆人口裏說的元帥府徹底翻修做了永久據點,還挂上了他惡趣味的牌匾——榮寧府。

彭瑩玉毫不知情,還曾經評價過,這個好啊,喜氣大方,榮華富貴康寧長久,不錯啊。範遙他們都覺得這個名字和楊逍日常挑剔的不像樣的口味太有出入了,但是他們都懶得提意見。

俞蓮舟帶着徒弟從正門被請進來,卻沒有去大廳而是被帶到了後花園,那裏種着好幾株梨樹,楊逍坐在躺椅上正在悠閑的欣賞開的如雲如雪的梨花。

說到楊逍,武當上下在和他打了這麽多年交道以後終于承認,楊逍這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魔頭,主要表現在,你和他講道理,他講的道理比你還大,你和他講情分,他依然和你講道理,還講的一本正經,而且從來不談錢,從來不談兒女私情,讓你簡直沒有接話的餘地。如果宋遠橋他們知道後世有個職業叫發言人,他們肯定會強烈推薦楊逍擔任明教發言人的職位。

俞蓮舟落了座,待明教侍從上了茶和點心退下去,楊逍才從手裏的公文裏擡起頭來,舒展了一下身體,“前方戰事吃緊,我天天看這些戰報看的眼睛都花了。咱們長話短說吧,等下我還要去見朱元璋他們。”

俞蓮舟心說千裏迢迢從襄陽府跑到濠州城,合着就長話短說?消遣人啊。但是沒辦法,來都來了,還能說什麽呢。這半年戰事變化,明教憑借在後方的所謂基地已經站穩了腳,加上蒙古對南邊尤其是沿海治理松懈,明教迅速占領了沿海很多地方,搞不好要劃江對抗的,武當山反而需要明教照看了。

“其實也沒什麽,就是張教主的婚書需得有長輩驗看,我是張教主的下屬,沒有資格主持這個,還望俞大俠您多操勞。”楊逍說這話的時候,完全沒有做為明教下屬的自覺,俞蓮舟腹诽。

“鷹王不是在嘛?”

“他是外家啊,殷素素論起來,嫁出去的女兒,是屬于武當的媳婦,和殷家有什麽關系。”俞蓮舟暗想,你在這裏極力把殷家排開不就是擔心殷天正挾外孫自重,削弱你左使的權力麽。但是忍住還是不去說明教的內部恩怨了。

“婚書有必要嗎?”

楊逍本來在揉太陽穴,手停在額頭上看着俞蓮舟,“我活了這麽大年紀,還沒見過拜個堂就算成了的,那還要私奔幹嘛,随便找個地方拜個堂就完了,早知道你們覺得拜堂為大,我應該把紀曉芙捆了去拜個堂……什麽?我胡說?你方才不是說要婚書也沒什麽大用麽,好吧好吧……咱們作為張教主和周掌門的……總不能看着他們兩沒名沒分的……往長遠了說,名分不定以後生了孩子,這嫡庶争鬥也是問題。”

俞蓮舟感覺這裏面有種怪怪的感覺,但是一想,反正這個問題也不是什麽重要的事,他把張三豐的字幅拿出來,楊逍急忙讓童兒叫了明教和峨眉衆人來,大家一起開了字卷看完,殷天正滿意到極點,在濠州城官吏的見證下,武當作為男方宗親,峨眉推舉的靜字輩幾人作為峨眉宗親,在張無忌和周芷若的婚書上鈴印作證,官吏得了來自殷天正、楊逍等人好幾筆豐厚的吉利錢,笑的合不攏嘴,高高興興回去了。

峨眉師太也算滿意,楊逍早早準備了豐厚的聘禮,布料、瓷器、珠寶、毛皮、香料、玉器,都是這麽多年他做生意時候特意攢積的,殷天正看楊逍為自己外孫婚事早有操心,把兩人的矛盾也化解了不少。這下不但周芷若收東西收到手軟,就是峨眉上下每個人都收到了四色禮物,布料首飾百年好合的金銀果子,峨眉派繼滅絕師太圓寂後總算是舒心了一次。

趙敏混進濠州城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個熱鬧的場面。

十萬火急遇到溫吞水,大概就是趙敏此時的感受,本想趁着混亂打聽一下消息,沒想到明教在元帥府連紅綢都沒挂出來,原因楊逍都想好了,教主大婚這種事明教真沒遇到幾次,歷屆教主都是結完婚才當的,加上幾次掃蕩式的對光明頂的破壞,那些教主結婚的儀式記錄早就燒光了,擱到現在又是戰事膠着時候,一切從簡從莊重,加上保守秘密的原則,外界只知道明教要有什麽大動靜卻不知道具體是什麽。

趙敏也只有抱着來都來了的原則,換成男裝金環束發白衣如雪,下到投宿的客房前面去吃飯,吃完飯回去睡一覺養精蓄銳,這一戰她自己清楚是沒有退路的交手,自己的一生幸福就在此舉。

撿了一個幹淨的角落坐了,随便一瞥發現隔壁是屏風隔着的八仙桌,已經擺了茶點鮮花,多看了一眼就被夥計給笑着謝絕,言明那裏有人預訂了,而且客官小哥您一個人,總不能占個齊楚閣子吃飯吧,這閣子要多掏五錢銀子的。

趙敏不願意多事,若是争執起來被明教認出來就麻煩了。笑了一下并不認真,夥計見他只是随便看了一下,也放心了急忙安排他的碗筷茶水。

一碗熱茶下肚,趙敏的心情算是寧靜了一些,饒是她足智多謀,也多少緊張啊。

“泉州可好了,我們以後搬去那裏住吧。”在嘈雜的飯廳上趙敏突然聽到一個少女的清脆話語。這聽起來很像楊不悔的聲音。

“不是很冷啊,只要穿個夾衣就可以,還有大海可以看。”聽得越發像是楊不悔的聲音,趙敏笑了一下怎麽可能,楊不悔這時候應該在元帥府幫楊逍他們料理張無忌的婚事吧。

“沒問題啊,反正不是四九城,這世上除了四九城房價我都能接受。不過海景房買不起。”卻是楊逍的聲音。

“泉州距離香港太遠了,掃貨不方便,去迪士尼也不方便,我要求去深圳住。”另外一個女人好像挺抱怨。

“你這是想每周開個廂式貨車去香港掃貨嘛?”楊逍一邊聊天一邊招呼夥計上菜,趙敏從屏風空隙看了一眼,急忙坐到背對的方向,生怕被楊逍發現。

“深圳是什麽地方啊?”楊不悔好奇的問。

“距離泉州一千三百裏的一個偏僻小漁村!”

“媽媽為什麽喜歡住小漁村呢,你說的長白山、塔木陀、精絕城、巴乃都是我沒聽過的地方,小村子!荒郊野外的!”

那三十幾歲的中年婦人長相只能算秀麗,和楊逍相比差的還遠,但是楊不悔挽着她的胳膊撒嬌的說個不停,神色極是親密,趙敏有點轉不過來腦筋楊不悔的媽媽是什麽來歷,但是她聽出來聲音,這人是大都楊逍私宅裏住的婦人。

“現在是戰時,明教上下都定量供給,府裏這幾天要接待來賓,實在沒有精力,我也不想多要飯堂特殊,在這兒吃接風飯比在府上舒服些。”楊逍今天大概是外出,并沒有穿明教的白袍,是唐茶色大袖圓領袍,對面的婦人是牙色上襖和葡萄色下裙,也不是明教的服飾。

“你們尋到趙敏了麽?”那個婦人一邊喝茶一邊漫不經心的問。

趙敏手一抖,筷子差點掉在桌上,她定定神握緊了筷子,不動聲色。

“找她幹嘛,不找。”楊逍的回答有點讓趙敏不知所以。

“She was too young to know that all the gifts of fate had been secretly priced……”

“趙敏又不是斷頭皇後!哼。要麽,你給趙敏和張無忌賣一份船票得了,反正多一個人少一個人也看不出來。”

“這倒有可能,這次要多開價,汝陽王有錢。”

“我還以為你真的喜歡趙敏呢。”這話問的趙敏眼淚突然湧了出來,她頓了一下淡淡的擦了一下眼睛。

“我喜歡趙敏,和張無忌要娶周芷若有什麽關系?”

“既然沒關系,你幹嘛非要擠兌武當俞蓮舟訂了婚書,這婚書已定,趙敏再入門就是妾室了。”

“也沒什麽啊,我說過了嘛,我這個人專治各種名門正派。”

“不過周芷若是騙婚!算不上數,到時候張無忌把她休了也就作罷。”

“呵,是嗎?休妻要講究七出的,周芷若犯了這七出裏的那條你休她,偷了屠龍刀?那可不是謝遜的屠龍刀,那是謝遜在20年前搶的,武當敢說誰搶的就是誰的?我等着他們這句話很多年了!殺了殷離?殷離這時候可是在後院活蹦亂跳的。”

“周芷若品行不端,還不夠嗎?”

“論品行不端,那趙敏也沒資格結婚啊,她在綠柳給大家下藥,在萬安寺削手指,是那種溫淑賢良?說出來我聽聽!再說,結婚的标準是娶個品行端正,溫良恭儉讓的人?那基本江湖諸位都別結婚了,都不符合标準好嗎。”

“張無忌是喜歡趙敏嘛!”

“對啊,結婚的本質就是因為喜歡對方,而不是認為對方完美,這又不是配種牛馬。張無忌就不敢說,雖然趙敏各種不好,但是我喜歡她,她比周芷若漂亮!”

“哈哈哈,張無忌倒是想不要臉,估計武當還是要把臉撿起來的。”

“再說了,張無忌是誰,論身份他是明教教主,論武功他是天下第一,他自己不想和周芷若結婚,他說不結!我們能一擁而上把他捆起來?先不說我們能不能打過他,我們有這個膽量麽?”

趙敏在外面聽得眼眶發潮,卻不敢動彈。

“張無忌居然不拒絕和周芷若結婚!這!太過分了。”

“為什麽要拒絕?黛玉死了,寶玉不也和寶釵結婚了,還新婚燕爾開開心心洞房過,紅绡帳裏卧鴛鴦,和黃土隴頭埋白骨,又不矛盾。生活就是生活,缺了誰都要活下去。”

“如果趙敏死了,他會不會有終身的遺憾。”

“我給你說,如果周芷若死了,那麽趙敏也就是趙敏了。一樣的。”

婦人沉默了一會兒,“你們要是現在把趙敏捉住關起來呢?”

“張無忌會和周芷若洞房,然後遇到趙敏覺得趙敏熠熠生輝,會舍棄周芷若如廢物,可是趙敏如果……那周芷若就是有千般萬般不好,張無忌都會覺得自己對不住她,會永遠記得她,看到什麽都會想起來她,也許現在不會,現在和趙敏新婚蜜月,以後慢慢的生活過久了,有了各種不如意來……”

“茜紗窗下,黃土隴頭。”

“沒錯!”

“對了,不兒玩的開心嘛,這是給我的?哦,我看看,這貝殼值錢,你怎麽不多撿幾個?”楊逍說完這些開始和楊不悔說起別的來。

“你的傻女兒還撿了好多石頭,非要帶回來,被我丢回去,還又哭又鬧的。”

“圓圓的那種半透明石頭嗎,以後咱們去金陵雨花臺,那裏多得很!你媽媽覺得你撿這麽多壓艙石……你也沒撿多少貝殼啊,怎麽不多玩幾天。”

“別提了,她撿的挺多,回來路上遇到宋青書,可激動的給人家塞了一包貝殼……”

“沒有沒有,我和宋青書就是聊了幾句,我……和他是朋友啦,朋友!媽媽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