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帶着周芷若和謝遜,三個人灰頭土臉一路而來,總算是靠了岸,誤打誤撞扮做乞丐吃了霸王餐,在彌勒佛寺旁聽了一場丐幫衆議院擴大會議,半路還被趙敏跑去攪了場子,陳友諒見多識廣,揭穿了趙敏冒充張無忌之名,混亂之餘誰也沒有意識到似乎是少了什麽,只能說宋青書是多麽沒有存在感。
這時候應該貪色忘義,投靠丐幫的宋青書在哪兒?
宋青書從六大派神游光明頂以後感覺自己流年不利,做事不順也就算了,連個能說說話散心的都沒了。他和殷梨亭年齡相差雖然有點大,但是殷梨亭素來性子平和,言語上也沒有架子,平時還可以和他聊聊天,結果殷梨亭是橫着送回武當派大門的。
橫着也就算了,動辄鬼哭狼嚎一陣,見了楊逍就是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配合上楊逍面無表情的旁觀模樣,說不出的別扭。幸虧明教衆人丢下殷梨亭後就遠遠的遁走說是在山下有住處,倒也沒有再出來添亂。
一腔心事無處言語,武當七俠沒了老五,損了俞三,如今殷六也如此遭遇,剩下的四個天天心事重重,既要忙着為殷六療傷安撫心情,還要提防趙敏和明教,無頭蒼蠅一樣忙亂,誰也顧不上宋青書了。
宋青書藏身在一棵大樹上,看着峨眉派臨時住宿處燈火發呆,他也不奢望遇到周姑娘,更不奢望周姑娘垂愛,只是覺得看着心愛的姑娘會讓自己紛亂的心思平和一些。正想的出神,鼻子裏聞到一股淡淡的脂粉氣,心道不好,這個不好還沒想全乎,耳後一道嗤的破風之聲,頸部一麻,人已經手腳癱軟,直直跌下樹。
雖然全身不能動彈,但是眼睛沒瞎,瞥見對方手裏拿着一支黑筒,卻是魔教常用的吹筒,在光明頂也是見過的,知道是魔教的人又驚又怒,對方蒙着面只留出兩只眼睛,在月光下又圓又大的,應該也是個美人了,卻不知道是魔教的什麽人,看着他驚恐而憤怒的表情,滿眼笑意的在自己臉上捏了一把。
天啊,果然是魔教邪道,這是要幹嘛啊!?宋青書欲哭無淚。
“楊逍!我帶了一個好東西回來!”那個人進了院子後門,來不及把宋青書放下了,徑直跨進月亮門,在路上高興的嚷了一句。宋青書在馬背上橫着走了一路,極不舒服之餘驚呆了,楊逍是明教光明使者,隐為魔教僅次于教主之人位高權重不說,為人也極為冷漠淡然,他從光明頂冷眼看過去,覺得魔教衆人對楊逍頗為敬畏,這大呼小叫的……宋青書頓時覺得這暗算自己的人要倒黴了。
“我抓了一個人回來!”那個女人得意的補了一句。
“呃?我們廣東人,不吃胡建人。”楊逍語氣淡淡的,卻聽不到怒氣。
“我守株待兔抓到了宋青書!”女人繼續得意洋洋的說。
啪一聲響,估計是楊逍打了什麽東西,“丢出去!把他立刻!馬上!現在!給我丢出去!”說這話的楊逍應該是咬着牙,隔着牆都能聽到他的怒氣。
“就不!他今晚如果遇到莫聲谷,他就死定了,我要救他。”
“拜托!莫聲谷死在誰手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莫聲谷要死,宋青書如果不出現在哪裏,這個鍋都沒人接,你想開點好嗎,宋青書本來就是輕浮淺薄,見色忘義,毫無節操的反派,你救他有意義嗎。”
這段話信息量太大,莫聲谷什麽時候下山,怎麽又會遭遇不測,這事情明教早就知道麽,宋青書聽得呆了,沒能及時消化楊逍對他的定義。
那個女人氣呼呼的走過來,把宋青書從馬上拽了下來,讓人把馬牽回馬廄,拖着宋青書進了月亮門,然後扯掉了宋青書的蒙眼布。
宋青書呆呆的看着後花園,這處宅子應該就是魔教所說的已經購置的據點了,宅子極大屋宇重重的,後花園裏種了一棵臘梅,梅樹下站着一個人,裏面穿着魔教的白色長袍,披着一件秋香色毛皮裏的大氅,光着頭也不戴巾束發,但見相貌俊雅,神色漠然,果然是魔教大魔頭楊逍。
楊逍的表情此時可以用哭笑不得來形容,看着宋青書茫然的表情,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面,不知道他想發火還是發笑,最後還是搖了搖頭,“元元!你把他扔出去還來得及,武當的渾水和我們明教沒關系。”
原來這個女人叫元元啊,聽着應該是個閨名,楊逍能這麽稱呼她應該也是很親密的關系了,宋青書卻想不起來魔教有這種人的存在。
“不聽不聽!算你念經。”女人轉過頭去走了,末了還賭氣的踢了宋青書一腳。
“紀元元,你丫!……”楊逍沖着對方背影喝了一聲,顯然沒什麽震懾力。
楊逍沖着對方消失的方向瞪了一會,最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緊了緊身上的衣服,轉過頭對宋青書說:“宋少俠屈尊在鄙處将就一晚吧,多有得罪之處,還望海涵。”好像剛才那個狀态不存在一樣,宋青書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在寒風中聽着楊逍這番話發呆。
魔教似乎并沒有把宋青書丢到地牢的覺悟,居然非常客氣的把宋青書請到了北廂客房,唯一特別之處就是有個人跟了進來,宋青書看臉認出他,是殷野王的庶子之一,殷野王兩個庶子,長得很是相似,分別叫殷羅晏,殷建泰,光明頂只是匆匆過了一面,兩人也未曾說話,宋青書有點懵,不知道這是殷野王的那個兒子。
沒想到來的人是個自來熟的話痨,進了門就叨唠開了。“我叫殷建泰,其實真名是漸臺,漸漸的漸,亭臺的臺,可是姨娘覺得不好聽,求到祖父那裏,祖父就給選了兩個字,他們怕你晚上找不到地方起夜,可是又擔心你急了打人,合計了一下,這裏能打過你的也就我這個人選了,嘿嘿!”宋青書聽到對方啪啪啪一連串又清脆又響亮的言語,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複,動動手腳發現麻藥已經退了,索性躺下來睡吧。這個噩夢也許天亮就醒了。
對方并沒有因為宋青書的冷漠而罷休,他也動手鋪床,一邊手裏忙活一邊繼續,“你別怕,楊逍看着兇,其實基本不管事,他不會計較你半夜跑進來的,也不會給你爹他們說,別人都怕楊逍,就我和楊不悔不怕,所以你別擔心。”
自己怕不怕楊逍是一回事,這個楊不悔讓宋青書苦笑了一下,大概是夜裏風吹雪太冷,或者晚飯吃的不錯,或者明教的床鋪舒服,宋青書不知不覺開始和殷建泰說起話來。
殷梨亭着實給武當派出了一道難題,陪着一起回來的殷梨亭的徒弟李映雪吞吞吐吐的把殷梨亭為何念着不悔和曉芙,為何狂躁不安的原委說了,武當衆人都傻了眼。
李映雪撓着頭,把張無忌的複述了一下:師哥,不!是明教教主說了,自己身為師侄沒資格替殷六叔求親,作為明教教主也不能讓屬下獻女求和,他左右為難,還請大師伯做主為殷六叔再去求一次親。
“不成!”第一個反對的卻是張松溪,“六弟今年三十九了,楊不悔也就虛歲十四,按楊逍所言,我們得去向金鞭紀家的族親求親,這是讓全漢陽府都知道,武當派年近四十的人要娶個方才及笄的女子!”知道張松溪為人古板不茍言笑,卻沒有想到他會直截了當的說了。
俞岱岩坐在輪椅上并不言語什麽,沉默了一會兒才說,“六弟已經不是孩子了。”
俞蓮舟看着總板着臉,但是心地比師哥們柔軟些,他對張松溪的意見持有保留,“六弟向來天真爛漫,也不怪他。這男女之事是人之常情,他心事難平抱憾終身的話,終究是不妥。但是這婚事還是不要昭告的好,說出去武當派顏面有損,最好六弟和楊逍的女兒能……”
能什麽說不出來,衆人也覺得讓楊不悔和殷梨亭姘居是武當派做不出來的。可是楊不悔也不主動表态,若是她主動要侍奉殷梨亭,過來苦苦哀求,武當派會看在生母紀曉芙的份上點頭默認,不至于損了峨眉的臉面,加上武當派倒也不少了她一份嚼用,可問題是……衆人都隐隐的想,最好楊不悔主動替父還債,武當派就順勢諒解,也有個高風亮節了,可惜了!
宋青書想着李映雪,他今年十四歲正在長身體時候,瘦長的身材滿臉稚氣,想想楊不悔也是一樣的年紀,那日在光明頂上,她抱着父親的手臂,帶着嬰兒肥的臉頰褪了血色的蒼白,一雙漆黑的眸子警惕而懵懂的看着殷梨亭,不知所措的樣子。
如果自己是局外人,會怎麽想這事兒?宋青書打了一個抖。他突然有點怨念,六師叔您就有志氣一回好嗎,從記事起一說到你的婚事就悲春傷秋的,這世上沒結婚的人你眼前就好幾個,也沒死了啊,擱到您這兒就要死要死的,有這麽精力您也和二師叔他們一起下山行俠仗義啊,怎麽對自己動辄就是抗元大業為重,吃飯睡覺練功都是抗元大業為重,到六師叔這裏就沒了。就因為六師叔性格幼稚,天真爛漫?
腹诽自己師叔是不對的,宋青書想了半天決定還是不去想這些他說不清說不過的事兒,那都是上代人的恩怨,算了吧。
拉開被子睡覺為大,今天折騰了好久,又吹了許久冷風,宋青書覺得自己困了。
剛躺下把被子拉到下巴,殷建泰看他态度平和,不像是兇人的樣子,就湊了過來,“我祖父說,殷梨亭要是他的本家師侄,早就把他打死好幾回了。”
宋青書想了想殷天正的言語脾氣,默默點了點頭,說的也是。殷天正那種剛烈的脾氣,才不會被什麽小兒女的情愫感動,他估計只看到女色誤事。
“我祖父很喜歡我的嫡母,我父親娶妻是祖父的意思,聽說為了納妾還打了我父親一頓,我爹都二十多歲獨當一面了,我祖父說男人是要做大事的,精力都放在女人身上沒出息,我爹為了納妾被祖父打,殷梨亭都要四十歲了,納妾的話……”殷建泰看來平時沒少八卦別人,連自己家人都八卦的起勁。
宋青書從被子邊上看着殷建泰,苦笑了一下。
“武當派應該不會納妾吧,你媽媽呢?其實納妾對男人而言真沒什麽大不了,娶妻娶德,納妾納色,我爹不給我們說嫡母的事兒……”
宋青書撩開被子躺平,幽怨的看着對方,不了解你還打聽了這麽多事兒,還得得得的說的開心。
“我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宋青書艱難的說。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別介意。”殷建泰小聲說完,想了想,“那你們武當派這些年豈不是連個母耗子都沒有啊,這麽多年你們一群大老爺們都是怎麽過的?”
宋青書猝不提防被這句話給打蒙了。“哎呀,宋兄弟,你今年都十八了吧,那女人的手你摸過嗎?”宋青書驚恐的看着對方,不知所措,向來多智善言的武當派得意門生,玉面少俠在夜色裏漲紅了臉,讷讷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