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芙兒偎依在雪榕的懷裏,心上一股暖流湧動。

“芙兒,別怕,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雪榕腳下的步子異乎尋常的沉穩,語氣異乎尋常的認真。

“榕兒,你把這個丫頭給我放下。”喬舟山帶着仆人追了過來,臉色鐵青,一路吼着。

“少爺,您快放我下來。”芙兒試圖推開雪榕,自己下地。

“芙兒,別動。”雪榕柔聲安慰道,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

“你…”喬舟山目瞪口呆的看着兒子氣的說不出話來,兒子竟然當着自己的面和丫鬟親熱。

“爹爹”,雪榕鄭重的叫了一聲,雙膝跪地,“榕兒求您成全。”

“把二少爺給我拉走,關到房裏,不許他出來一步。”喬舟山氣得胡須亂顫,瞪着眼睛,命令手下人趕緊拉走雪榕。

幾個護院的道了聲“得罪”,從雪榕手中硬生生搶了芙兒丢在地上,連拉帶拽的把雪榕拖走。

“把這個不知羞恥的丫頭賣了,免得夜長夢多。”喬舟山厭惡的瞥了一眼在地上掙紮的芙兒,對身後的管家道。

“爹爹,您若是傷了芙兒,我今生便不認你這個爹。”雪榕沖着喬舟山喊道。

“老爺,這丫頭…”管家為難的指了指地上的芙兒,等喬舟山吩咐。

“算了,先關起來吧!”喬舟山無奈的嘆口氣。

“老爺,二少爺到現在也不肯吃飯,一直跪着。”丫頭小翠怯生生的來到喬舟山的面前,為難的回禀道。

“哼,不吃就是不餓,願意跪就讓他跪着去!”喬舟山将一摞賬本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小翠吓了一跳,慌忙告退。

“老爺,小翠說二少爺還不肯吃飯,這已經是第三天了,老爺您看…”管家遞過去一杯清茶,微微欠身征求着喬舟山的意見。

“那丫頭怎麽樣了?”喬舟山抿了口茶,輕嘆了口氣。

“那丫頭沒什麽大礙。”孫管家知道二少爺喜歡這個芙兒,而老爺又疼着二少爺,所以最後老爺一定會妥協的,孫管家并沒有難為芙兒,吩咐人給吃給喝給藥,這三日來芙兒雖然傷得重,但是沒有性命之虞。

“榕兒,你這是何苦呢?”喬舟山推開雪榕的房門,就見雪榕筆直的跪在地上,喬舟山一陣心疼,過去就要拉雪榕起身,雪榕的眸子晦暗無光,但雙膝死死的釘在地上,倔強的不肯起身。

“榕兒,你讓爹爹拿你怎麽辦?”喬舟山松開了手,嘆息一聲坐到了椅子上,聲音艱澀的說道,

雪榕不語。

“那丫頭好好地,你不用擔心。”喬舟山長長的嘆了口氣。

“爹爹,是肯成全榕兒了。”因為多日沒有飲食,雪榕的聲音聽起來沙啞無力,但是堅決。

“我允了,但是只能是個同房丫頭。”

雪榕驚喜的看着父親,他知道,雖然只是個同房丫頭,但是對父親來說,已經是做出了很大的讓步,況且只要父親肯開這個口,那将來就有機會給芙兒名分,說不準還能把芙兒扶正。

“這下滿意了?起來吧!”

“對不起,爹爹。”雪榕垂下頭,心中滿是愧疚,這樣用自己來威脅父親,到底是做兒子的不孝,可是為了芙兒,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爹爹不怪你。”喬舟山說了這一句,就起身去拉雪榕,突然頭一暈,竟然栽倒在地。

“爹爹”,雪榕驚叫,扶起父親,踉跄起身,沖屋外大喊,“來人,快請大夫來。”

仆人們進來手忙腳亂的把喬舟山弄到床上躺好,時間不大,之前來過的那位活華佗——童老先生就在孫管家的陪同下,急急忙忙走了進來。

“大夫,您快看看,我爹這是怎麽了?”雪榕急得直冒汗,抓着童老先生的衣袖就把他拽到床前。

“公子,不必着急,待老朽慢慢查看。”那老先生邊說話,邊不急不忙的抽出自己的袖子,坐到床邊給喬舟山診脈。

“我爹怎麽樣了?”雪榕盯着童老先生,眼睛一眨不眨。

“令尊沒什麽大礙,只是最近過于憂慮,又沒有休息好,才導致的昏厥,多休養幾日,就沒事了。”童老先生收了手,淡淡笑道。

雪榕松了一口氣,咀嚼着老先生的話,“過于憂慮?”爹爹為了什麽憂慮?肯定是因為自己這個不孝子才日夜憂愁,若沒有自己,爹爹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苦悶。

“我大哥,怎麽樣了?”喬舟海推門進來,原來方才孫管家見喬舟山暈倒,也派人去請了喬舟海來。

“令兄是過于操勞,多休養幾日就沒事了。”童老先生別有深意的看了雪榕一眼,笑着對喬舟海說了一句,然後留下藥方,告辭而去。

“哼,我看你不把你爹氣死,你是不甘心!”喬舟海諷刺了雪榕一句,就坐到床邊去看自己大哥。

“吵什麽吵”,喬舟山不情願的掙開混沌的眸子,沖着喬舟海虛弱的斥了一句。

“大哥,您醒了。”喬舟海趕緊湊過去,滿面笑容道,絲毫不介意喬舟山的訓斥。

雪榕默默的跪在一邊,不言聲。

“榕兒,還跪?膝蓋不像要了!”喬舟山一眼瞥到跪在一邊的兒子,登時火氣又上來了。

喬舟海瞪了雪榕一眼,“還不滾過來伺候着。”

雪榕手撐着地,慢慢的站起來,大概是跪的久了,雙腿根本沒法站直,僵硬的挪到父親的床前,從丫鬟手中接過藥碗,控制着哆嗦的雙手,服侍着父親喝下藥,然後低着頭默不作聲的給父親按摩身體。

“好了,你也幾日不曾休息了,去吧,爹爹和你二叔說會兒話。”喬舟山拍拍雪榕的手臂,讓他出去。

“爹爹,都是榕兒不孝。”雪榕知道父親是心疼自己才讓自己出去的,心中愧疚。

“好了,以後少氣我點就有了,去找那丫頭吧,但願她能真心對你。”喬舟山嘆氣道。

雪榕應了一聲,出門去了。

“大哥,您現在對他倒是真心疼啊。”喬舟海扶着喬舟山起來,唇角劃過一絲笑。

“都說養兒防老,榕兒怎麽說也是我兒子,将來老了,還是要指望榕兒啊。”喬舟山依靠在軟枕上,目光幽幽地看着窗外,似滿腹心事。

喬舟海不語。

雪榕并沒有多少時間陪着芙兒,喬舟山一直卧病在床,好多事情都搬到了喬舟山的卧室來處理,雪榕多半的時間便陪着父親,順便也學着處理生意上的事。

“榕兒,為商之道,在于信。這樁生意看似是我們賠了,但其實我們并沒有賠,我們樹立了信譽,以後自然會有更多人放心和我們做生意…”喬舟山循循善誘。

雪榕頻頻點頭,心上嘆服,爹爹能有如今的家業,除了非凡的手段與魄力,更是拜信譽二字。

“老爺,老爺,夫人暈倒了。”姚紫荊的丫鬟飛奔進來禀報。

“怎麽回事?夫人不是在佛堂念經嗎?”喬舟山沉了臉問道。

“夫人聽說老爺病了,就絕食為老爺祈福。”那丫鬟看喬舟山沉着臉,低了頭,規矩的回禀道。

喬舟山聽了微微一愣,姚紫荊再不好,也是他的結發妻子,她陪着他一起度過多少快樂的日子,那時他們多很年輕,她給他煮茶研磨,他們一起游玩,她幫他出主意,這些喬舟山沒有忘,後來冷落了她,也是心懷愧疚的。“為什麽不攔着點夫人?”喬舟山沉聲問。

“奴婢攔不住夫人。”那丫鬟低了頭道。

喬舟山披衣起身,雪榕忙扶了他,來到姚紫荊的門口,喬舟山用眼神示意雪榕離開,自己走了進去。

“老爺?”看到喬舟山,姚紫荊似是不可置信,又看到喬舟山身後低着頭的丫鬟,旋即明白,輕聲罵道,“死丫頭,我不是不讓你去打擾老爺嗎?”

那丫頭低着頭,不敢說話。

喬舟山走到姚紫荊的床前坐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感覺好點了?”

姚紫荊臉上滿是驚訝,看看喬舟山,再看看自己被握着的手,一時熱淚盈眶,“老爺,妾身沒事了。”

“紫荊,被這麽苦着自己,搬回南院來住吧!”

“老爺,妾身覺得這樣挺好,不苦,老爺自己多注意着點身子。”

屋裏的丫鬟們都知趣的悄悄退下,把空間留給了這夫妻倆。

“爹,二少爺對女兒有情有義,女兒不能再去害他了。”芙兒跪在父親面前,懇求道。

“有情有義?你要忘了,若不是夫人,我們全家早都餓死了,你弟弟現在還靠着夫人的資助進學呢,夫人對我們那才叫恩重如山啊!”

“你不要指望能飛上枝頭變鳳凰,那個二少爺怎麽可能會娶你,他現在喜歡你,也不過是覺得你長得有幾分姿色,等過些時日,玩膩了,哪裏還會記得你?”

“是啊,芙兒,到時候吃虧的可是你啊。”芙兒的母親也湊過去道。

芙兒的心沉入谷底,淚水慢慢爬滿清秀的臉龐,一滴一滴的滑落,打濕了衣襟。

芙兒的母親把芙兒攬進懷裏,輕柔的安慰道,“芙兒乖,聽夫人的話,等你弟弟考中了,得了功名,爹娘就給你找戶好人家,讓你風風光光的嫁人,過好日子。”

芙兒拼命地點頭,只是淚水墜落的更快了。

因為她知道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這樣哭泣,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為了愛情再哭泣。